冯至《十四行诗 冯至(十四行诗)

2018-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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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第一次看冯至的<十四行诗>时,自己就觉得应该将其留下,以后有机会再看,就像看完戴望舒和泰戈尔的诗歌一样.冯至(1905-1993),原名冯承植,字君培.直隶涿州(今河北涿县)人.诗人.教育家.德语文学专家.翻译家. 1921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对诗歌发生兴趣,开始新诗创作.1923年夏参加林如稷等在上海主办的文学团体浅草社.冯至<十四行诗 冯至(十四行诗)1925年浅草社停止活动,和杨晦.陈翔鹤.陈炜谟另组沉钟社,出版<沉钟>周刊.半月刊和<沉钟丛刊>.1927年

第一次看冯至的《十四行诗》时,自己就觉得应该将其留下,以后有机会再看,就像看完戴望舒和泰戈尔的诗歌一样。

冯至(1905-1993),原名冯承植,字君培。直隶涿州(今河北涿县)人。诗人、教育家、德语文学专家、翻译家。 1921年考入北京大学预科,对诗歌发生兴趣,开始新诗创作。1923年夏参加林如稷等在上海主办的文学团体浅草社。

冯至《十四行诗 冯至(十四行诗)

1925年浅草社停止活动,和杨晦、陈翔鹤、陈炜谟另组沉钟社,出版《沉钟》周刊、半月刊和《沉钟丛刊》。192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德文系,出版了第一部诗集《昨日之歌》,在哈尔滨和北平从事教学工作。

1929年出版第二部诗集《北游及其他》。1930年冯至与废名合编《骆驼草》周刊。同年赴德国留学,研治文学和哲学,获德国海德堡大学哲学博士学位。1935年回国后曾任同济大学教授兼附设高级中学主任,西南联合大学外交系德语教授等职。

冯至《十四行诗 冯至(十四行诗)

其间出版的诗集《十四行集》。1946年返回北京,任北京大学西方语言文学系教授。建国后历任北京大学教授、西语系主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所长、名誉所长,中国文联第四届委员、中国作协第三、四届副主席,中国外国文学学会第一、二届会长,中国德语文学研究会会长,中国译协名誉理事等职。

冯至《十四行诗 冯至(十四行诗)

1980年当选为瑞典皇家文学、历史、文物研究院外籍院士。1981年当选为联邦德国美因茨科学与文学研究院通讯院士。

1983年获联邦德国歌德学院歌德奖章。1986年获民主德国格林兄弟文学奖金。1986年当选为奥地利科学院通讯院士。1987年获联邦德国大十字勋章和国际文化艺术交流中心艺术奖。

用其所得一万马克设立了“冯至德语文学研究奖”。 出版的诗集有《昨日之歌》(1927)、《北游及其他》(1929)、《十四行集》(1942)、《冯至诗选》(1980)等。其他作品有散文集《东欧杂记》(1951)、传记《杜甫传》(1952)、译作集《海涅诗选》(1956)、诗集《西郊集》(1958)、诗集《十年诗抄》(1959)、论文集《诗与遗产》(1963)、译海涅长诗《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1978)等。

     十四行集 (二十七首) 一 我们准备着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 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 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 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我们的生命在这一瞬间, 仿佛在第一次的拥抱里 过去的悲欢忽然在眼前 凝结成屹然不动的形体。

我们赞颂那些小昆虫, 它们经过了一次交媾 或是抵御了一次危险, 便结束它们美妙的一生。 我们整个的生命在承受 狂风乍起,彗星的出现。

二 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 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 我们都让它化作尘埃: 我们安排我们在这时代 象秋日的树木,一棵棵 把树叶和些过迟的花朵 都交给秋风,好舒开树身 伸入严冬;我们安排我们 在自然里,象蜕化的蝉蛾 把残壳都丢在泥里土里; 我们把我们安排给那个 未来的死亡,象一段歌曲, 歌声从音乐的身上脱落, 归终剩下了音乐的身躯 化作一脉的青山默默。

三 有加利树 你秋风里萧萧的玉树—— 是一片音乐在我耳旁 筑起一座严肃的殿堂, 让我小心翼翼地走入 又是插入晴空的高塔 在我的面前高高耸起, 有如一个圣者的身体, 升华了全城市的喧哗。

你无时不脱你的躯壳, 凋零里只看着你成长; 在阡陌纵横的田野上 我把你看成我的引导: 祝你永生,我愿一步步 化身为你根下的泥土。

四 鼠曲草 我常常想到人的一生, 便不由得要向你祈祷。 你一丛白茸茸的小草 不曾辜负了一个名称 但你躲避着一切名称, 过一个渺小的生活, 不辜负高贵和洁白, 默默地成就你的死生。

一切的形容、一切喧嚣 到你身边,有的就凋落, 有的化成了你的静默: 这是你伟大的骄傲 却在你的否定里完成。 我向你祈祷,为了人生。 五 威尼斯 我永远不会忘记 西方的那座水城, 它是个人世的象征, 千百个寂寞的集体。

一个寂寞是一座岛, 一座座都结成朋友。 当你向我拉一拉手, 便象一座水上的桥; 当你向我笑一笑, 便象是对面岛上 忽然开了一扇楼窗。

只担心夜深静悄, 楼上的窗儿关闭, 桥上也断了人迹。 六 原野的哭声 我时常看见在原野里 一个村童,或一个农妇 向着无语的晴空啼哭, 是为了一个惩罚,可是 为了一个玩具的毁弃? 是为了丈夫的死亡, 可是为了儿子的病创? 啼哭的那样没有停息, 象整个的生命都嵌在 一个框子里,在框子外 没有人生,也没有世界。

我觉得他们好象从古来 就一任眼泪不住地流 为了一个绝望的宇宙。 七 我们来到郊外 和暖的阳光内 我们来到郊外, 象不同的河水 融成一片大海。

有同样的警醒 在我们的心头, 是同样的运命 在我们的肩头。 要爱惜这个警醒, 要爱惜这个运命, 不要到危险过去, 那些分歧的街衢 又把我们吸回, 海水分成河水。

八 一个旧日的梦想 是一个旧日的梦想, 眼前的人世太纷杂, 想依附着鹏鸟飞翔 去和宁静的星辰谈话。 千年的梦象个老人 期待着最好的儿孙—— 如今有人飞向星辰, 却忘不了人世的纷纭。

他们常常为了学习 怎样运行,怎样降落, 好把星秩序排在人间, 便光一般投身空际。 如今那旧梦却化作 远水荒山的陨石一片。 九 给一个战士 你长年在生死的边缘生长, 一旦你回到这堕落的城中, 听着这市上的愚蠢的歌唱, 你会象是一个古代的英雄 在千百年后他忽然回来, 从些变质的堕落的子孙 寻不出一些盛年的姿态, 他会出乎意料,感到眩昏。

你在战场上,象不朽的英雄 在另一个世界永向苍穹, 归终成为一只断线的纸鸢: 但是这个命运你不要埋怨, 你超越了他们,他们已不能 维系住你的向上,你的旷远。

十 蔡元培 你的姓名常常排列在 许多的名姓里边,并没有 什么两样,但是你却永久 暗自保持住自己的光彩; 我们只在黎明和黄昏 认识了你是长庚,是启明, 到夜半你和一般的星星 也没有区分:多少青年人 从你宁静的启示里得到 正当的死生。

如今你死了, 我们深深感到,你已不能 参加人类的将来的工作—— 如果这个世界能够复活, 歪扭的事能够重新调整。

十一 鲁迅 在许多年前的一个黄昏 你为几个青年感到一觉; 你不知经验过多少幻灭, 但是那一觉却永不消沉。 我永远怀着感谢的深情 望着你,为了我们的时代: 它被些愚蠢的人们毁坏, 可是它的维护人却一生 被摒弃在这个世界以外—— 你有几回望出一线光明, 转过头来又有乌云遮盖。

你走完了你艰苦的行程, 艰苦中只有路旁的小草 曾经引出你希望的微笑。 十二 杜甫 你在荒村里忍受饥肠, 你常常想到死填沟壑, 你却不断地唱着哀歌 为了人间壮美的沦亡: 战场上健儿的死伤, 天边有明星的陨落, 万匹马随着浮云消没… 你一生是他们的祭享。

你的贫穷在闪铄发光 象一件圣者的烂衣裳, 就是一丝一缕在人间 也有无穷的神的力量。

一切冠盖在它的光前 只照出来可怜的形象。 十三 歌德 你生长在平凡的市民的家庭, 你为过许多平凡的事物感叹, 你却写出许多不平凡的诗篇; 你八十年的岁月是那样平静, 好象宇宙在那儿寂寞地运行, 但是不曾有一分一秒的停息, 随时随处都演化出新的生机, 不管风风雨雨或是日朗天晴。

从沉重的病中换来新的健康, 从绝望的爱里换来新的营养, 你知到飞蛾为什么投向火焰, 蛇为什么脱去旧皮才能生长; 万物都在享用你的那句名言, 它道破一切生的意义:“死和变。

” 十四 画家梵[言可] 你的热情到处燃起火, 你燃着了向日的黄花, 燃着了浓郁的扁柏, 燃着了行人在烈日下—— 他们都是那样热烘烘 向着高处呼吁的火焰; 但是背阴处几点花红, 监狱里的一个小院, 几个贫穷的人低着头 在贫穷的房里剥土豆, 却象是永不消溶的冰块。

这中间你画了吊桥, 画了轻盈的船:你可要 把那些不幸者迎接过来? 十五 看这一队队的驮马 看这一队队的驮马 驮来了远方的货物, 水也会冲来一些泥沙 从些不知名的远处, 风从千万里外也会 掠来些他乡的叹息: 我们走过无数的山水, 随时占有,随时又放弃, 仿佛鸟飞翔在空中, 它随时都管领太空, 随时都感到一无所有。

什么是我们的实在? 我们从远方把什么带来? 从面前又把什么带走? 十六 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 我们站立在高高的山巅 化身为一望无边的远景, 化成面前的广漠的平原,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哪条路、哪道水,没有关联, 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 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 都化成了我们的生命。 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 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 是某某城上的一片浓雾; 我们随着风吹,随着水流, 化成平原上交错的蹊径, 化成蹊径上行人的生命。

十七 原野的小路 你说,你最爱看这原野里 一条条充满生命的小路, 是多少无名行人的步履 踏出来这些活泼的道路。

在我们心灵的原野里 也有几条宛转的小路, 但曾经在路上走过的 行人多半已不知去处: 寂寞的儿童、白发的夫妇, 还有些年纪青青的男女, 还有死去的朋友,他们都 给我们踏出来这些道路; 我们纪念着他们的步履 不要荒芜了这几条小路。

十八 我们有时度过一个亲密的夜 我们有时度过一个亲密的夜 在一间生疏的房里,它白昼时 是什么模样,我们都无从认识, 更不必说它的过去未来。原野—— 一望无边地在我们窗外展开, 我们只依稀地记得在黄昏时 来的道路,便算是对它的认识, 明天走后,我们也不再回来。

闭上眼吧!让那些亲密的夜 和生疏的地方织在我们心里: 我们的生命象那窗外的原野, 我们在朦胧的原野上认出来 一棵树、一闪湖光,它一望无际 藏着忘却的过去、隐约的将来。

十九 别离 我们招一招手,随着别离 我们的世界便分成两个, 身边感到冷,眼前忽然辽阔, 象刚刚降生的两个婴儿。 啊,一次别离,一次降生, 我们担负着工作的辛苦, 把冷的变成暖,生的变成熟, 各自把个人的世界耕耘, 为了再见,好象初次相逢, 怀着感谢的情怀想过去, 象初晤面时忽然感到前生。

一生里有几回春几回冬, 我们只感受时序的轮替, 感受不到人间规定的年龄。

二十 有多少面容,有多少语声 有多少面容,有多少语声 在我们梦里是这般真切, 不管是亲密的还是陌生: 是我自己的生命的分裂, 可是融合了许多的生命, 在融合后开了花,结了果? 谁能把自己的生命把定 对着这茫茫如水的夜色, 谁能让他的语声和面容 只在些亲密的梦里萦回? 我们不知已经有多少回 被映在一个辽远的天空, 给船夫或沙漠里的行人 添了些新鲜的梦的养分。

二十一 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 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 我们在灯光下这样孤单, 我们在这小小的茅屋里 就是和我们用具的中间 也有了千里万里的距离: 铜炉在向往深山的矿苗, 瓷壶在向往江边的陶泥, 它们都象风雨中的飞鸟 各自东西。

我们紧紧抱住, 好象自身也都不能自主。 狂风把一切都吹入高空, 暴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 只剩下这点微弱的灯红 在证实我们生命的暂住。 二十二 深夜又是深山 深夜又是深山, 听着夜雨沉沉。

十里外的山村、 念里外的市廛, 它们可还存在? 十年前的山川、 念年前的梦幻, 都在雨里沉埋。 四围这样狭窄, 好象回到母胎; 我在深夜祈求 用迫切的声音: “给我狭窄的心 一个大的宇宙!

” 二十三 几只初生的小狗 接连落了半月的雨, 你们自从降生以来, 就只知道潮湿阴郁。 一天雨云忽然散开, 太阳光照满了墙壁, 我看见你们的母亲 把你们衔到阳光里, 让你们用你们全身 第一次领受光和暖, 日落了,又衔你们回去。

你们不会有记忆, 但是这一次的经验 会融入将来的吠声, 你们在黑夜吠出光明。 二十四 这里几千年前 这里几千年前 处处好象已经 有我们的生命; 我们未降生前 一个歌声已经 从变幻的天空, 从绿草和青松 唱我们的运命。

我们忧患重重, 这里怎么竟会 听到这样歌声? 看那小的飞虫, 在它的飞翔内 时时都是新生。 二十五 案头摆设着用具 案头摆设着用具, 架上陈列着书籍, 终日在些静物里 我们不住地思虑。

言语里没有歌声, 举动里没有舞蹈, 空空问窗外飞鸟 为什么振翼凌空。 只有睡着的身体, 夜静时起了韵律: 空气在身内游戏, 海盐在血里游戏—— 睡梦里好象听得到 天和海向我们呼叫。

二十六 我们天天走着一条小路 我们天天走着一条熟路 回到我们居住的地方; 但是在这林里面还隐藏 许多小路,又深邃、又生疏 走一条生的,便有些心慌, 怕越走越远,走入迷途, 但不知不觉从树疏处 忽然望见我们住的地方, 象座新的岛屿呈在天边 我们的身边有多少事物 向我们要求新的发现: 不要觉得一切都已熟悉, 到死时抚摸自己的发肤 生了疑问:这是谁的身体? 二十七 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 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 取水人取来椭圆的一瓶, 这点水就得到一个定形; 看,在秋风里飘扬的风旗, 它把住些把不住的事体, 让远方的光、远方的黑夜 和些远方的草木的荣谢, 还有个奔向远方的心意, 都保留一些在这面旗上。

我们空空听过一夜风声, 空看了一天的草黄叶红, 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想? 但愿这些诗象一面风旗 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