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夫美食家 重读陆文夫的《美食家》
7月9日,著名作家陆文夫走了。在文学界追念这位江南秀士的时候,他的中篇小说《美食家》单行本适时面世。许多读者藉此再次回味他那充满吴越文化韵味的作品,以及他谦如君子的品格。 一滴水可以折射整个太阳的光辉,方寸之间便可尽显大千世界,当代著名作家陆文夫就是这样的高手。
斯人已去,但他在“民俗风情”这方天地里给世人留下了沉甸甸的果实:《小贩世家》获得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脍炙人口的《美食家》获得1983-1984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1995年又精雕细琢出长篇处女作《人之窝》,引起较大关注。
汪曾祺先生曾说:“市井小说没有史诗,所写的都是小人小事。市井小说里没有英雄,写的都是极平凡的人”,但“作者的思想在一个更高的层次。
他们对市民生活的观察角度是俯视的,因此能看得更为真切,更为深刻”,小说《美食家》书写的便是小人物朱自冶一生“美食”的沉浮与曲折。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但作者却用“美食”作红线把当代中国变幻莫测的历史风云暗暗串连起来,将波谲云诡的政治风暴与沧海桑田的世事变迁轻描淡写地掩藏在“小巷深处”,于举重若轻之中点破历史的沉重和人生的无常。
朱自冶自始至终都以逍遥享受的心态把玩着人生,他是房屋资本家,但却不懂任何管理、营造之事,对女人与衣着也毫无兴趣,惟独好吃。
资本主义改造之前,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寄生虫:以吃为乐、以吃为生,家产万贯、挥金如土。将吃饭演绎成一场布满繁文缛节的仪式,伙同一帮食客几乎吃遍苏州所有的大餐和小吃,并且养成了朱鸿兴吃头汤面——阊门石路蹲茶楼——午餐菜馆品大菜——餐后泡澡消化——晚餐酒店品小吃的“美食”程序。
社会主义改造时,餐馆、酒店实行大众化,被美食逼得走投无路的朱自冶认识了孔碧霞,孔碧霞视烹饪为艺术,懂品味、讲情趣、重氛围,且烧得一手好菜,正中朱自冶下怀。
两人一个会吃、一个会烧,一个有钱、一个会买,于是,由同吃而同居,由同居而结婚;但在最困难的年头,两人又因吃而闹得一只煤炉两只锅,各烧各的,在这饥饱交替的年代里,朱自冶开始对人事与生活有了真切的感受。
“文革”之后,朱自冶的美食生涯进入了第三个阶段,开始将口胃的享受上升为一种艺术的追求和精神的陶冶,讲求的是“美食文化”。
朱自冶就是这样,在各个不同的时期依凭对美食的执着追求完成了人生的“自我陶冶”、“自我迷醉”,他的确拥有艺术家的气质与境界,堪称名副其实的“美食家”。 小说《美食家》的成功之处,还在于作者于微言大义、见微知著的同时,并没有把资本家遗少朱自冶完全塑造成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无赖形象,而是在尊重历史的同时,忠实于人物性格的复杂与多变。
朱自冶迷恋“美食”式的逍遥生活,但也富有同情心:从未真正难为过借居的“我”与母亲,他毫不吝啬地抛小票给乞丐,常常将零钱塞给“我”并以“给你给奶奶买肉吃”为由使我不至于太难堪。
公私合营时,“我”的改革措施惹恼了朱自冶,他居然当面同握有权力的“我”顶撞,尽管最终被“我”的“革命大话”吓退,也足以显示他的幼稚和单纯。
困难时期,他可怜巴巴地来求“我”分一点南瓜给他,拉呱儿时大谈南瓜的美食,让人觉得迂腐好笑。再加上“文革”时期他的胆小以及后来讲课传经时的踌躇满志、滔滔不绝,一个性情复杂的人物形象就这样丰满而活脱脱地站立在读者的面前。
在揭示小说的主题意蕴上,《美食家》宏观着眼却微观落笔,尽管囿于时代的局限,文本中也有类似于“伤痕”和“反思”小说的痕迹和套路,但作者却在家长里短和饮食的天地里写出了世事的沧桑变迁,让人既体验到生活的曲折百味,又感受到历史的难以理喻,展现出丰富的社会内涵与人生真义。
于内容和主题之外,《美食家》更值得称道的是它的叙事艺术语言上借鉴了传统话本和苏州评弹的艺术手法,流溢着市井民俗的气息。
结构上也脱胎于话本。这决定了小说缓慢悠然的基调,即使写“文革”的部分,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也并不火爆,没有出现过多的叙事湍流,小说依旧和着整体的调子缓缓地推进。
所以,《美食家》堪称苏州民俗风情的“活标本”,无疑可以代表陆文夫小说创作的艺术水准和风格样式:地方色彩浓厚,借鉴了传统话本和苏州评弹的艺术手法,专注于描写苏州的文化风情,刻画小巷人物的命运变迁,弥散出一股清淡悠远的气息。
让人细细品味,流连忘返。 陆文夫在苏州度过了60多年的时光,在许多作家和读者的心目中,“苏州”和“陆文夫”几乎是同义语。从水道到小巷,从评弹到吴语,从饮食到民风……苏州的点点滴滴已经化入他的骨血。
”作家范小青说:“苏州只是他观察世界的窗口,只是他通向更广大境界的出发地。在苏州韵味的背后,始终有一个宏阔的历史的大背景存在。前景是吴越美食,是市井小巷,但因为深厚历史背景的存在,使得他的作品有一种独特的穿透力,在他作品轻松幽默的背后,有一种‘重’的力量。
陆文夫写出了吴文化的骨。” 在网上,有许多喜爱他的网友以如诗如歌的语言表达着对这位谦如君子、热爱苏州的作家的怀念。一位网友的留言是:“陆文夫走了,握着苏州的那只手,松开了……” 现在,让我们重读《美食家》,体味作家的苏州情怀和作家笔下的吴越韵味。 《美食家》陆文夫著古吴轩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