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夏衍话剧《上海屋檐下》有感

2017-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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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对于这部剧作,夏衍曾说:"这是我写的第四个剧本,但也可以说是我写的第一个剧本,因为在这个剧本中我开始了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摸索."正如他所说,

对于这部剧作,夏衍曾说:“这是我写的第四个剧本,但也可以说是我写的第一个剧本,因为在这个剧本中我开始了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摸索。”正如他所说,《上海屋檐下》的确是他的现实主义创作的起点。

联系夏衍的前几部剧作,《赛金花》主要是历史题材,《秋瑾传》主要是英雄人物题材,而《上海屋檐下》则实现了他题材的转变,将关注点由历史题材、传奇题材转向了现实主义题材,关注的目光也由那些具有英雄、传奇色彩的人物转向了普通小人物的身上,关注社会小人物的悲欢离合,表现他们的悲惨命运。由对他们悲惨生活的展示,引人深思,从而揭示当时的黑暗的社会本质。这样的题材,是夏衍所熟悉的。他说:“我在这种屋檐下生活了十年,各种各样的小人物我都看过,象黄家楣、施小宝那样的也看到过,本性是善良的”由此可见,作者对他们是非常了解的,明白他们的痛苦和希望,也深知他们的长处和弱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剧中的人物才是那么逼真自然。

夏衍对普通人物题材的独特选择,是与契诃夫的革新戏剧不无联系的。“俄罗斯作家契诃夫一向对那些违背生活常情的题材持否定态度,对当时俄罗斯剧坛盛行的效果剧、倾向剧非常反感,强力要求剧作家要写现实平淡的生活,通过对平淡生活的展示,来揭示社会的本质真实。”深得契诃夫革新戏剧精粹的夏衍也是如此,反对当时舞台上盛行的“服装戏”、“情节戏”(即以豪华的场面、炫目的服装以及曲折离奇的情节来引起观众的兴趣,以提高上座率)。他说:“自己对于年来剧作界风靡着的所谓‘情节戏’、‘服装戏’,又深深地怀抱着不服和反感,加上《赛金花》而后,我在写作上有了一种痛切的反省,我要改变那种‘戏作’的态度,而更沉潜地学习现实的手法。”因此,有了《上海屋檐下》的诞生。平淡而琐碎的日常生活类型题材代替了那种非常开阔而又跌宕起伏的历史题材,咳嗽、孩子们的打闹、黄梅雨天气、邻里之间的生活细节代替了传统戏剧中的激烈的矛盾冲突和热闹的生活场面。通过这些小人物的日常生活题材,去阐明了深刻的主题思想。

《上海屋檐下》的现实主义手法还表现在对现实生活的还原和表达。与其他剧作相比,剧中没有集中的戏剧情节、引人振奋的戏剧动作及热闹的场面。作者选取的只是平凡生活中的一朵小浪花,以此来折射世态众生相,展现下层小人物的命运。作者采用了客观而不动声色的描写方式,毫不夸张地描写着现实生活,用完全写实的手法向我们展示了上海三十年代普通市民的生活形态。所以李健吾说:“《上海屋檐下》缺乏曹禺先生作品的深度和幅员,然而有质朴的美德,一切不求过分。”在这里,作者不事雕琢,将原汁原味的生活搬上舞台,真切而又自然,丝毫不见刀削斧劈的痕迹。作者把上海一套习见的弄堂房子拦腰斩开,一片真实的日常生活空间便展现在舞台上。观众看到了灶披间、自来水龙头,看到了亭子间窗口挂着的淘箩、小孩的尿布,也看到了客堂间的写字台,用作衣橱的玻璃书橱,以及天井里的破旧家具、小煤炉、饭桌等等。强烈的真实感扑面而来,让人觉得它真,觉得就是真实的生活,而这样的生活在旧上海的社会底层,似乎每天都发生着。

夏衍对剧中的人物、事件不作任何情感表示,不对它们指手划脚,而是将一切客观地展示出来,将裁判的权利交给观众和读者,让他们来评判。剧本似乎只透着剧中人物的悲喜欢忧:杨彩玉的无奈两难,李陵碑的变态潦倒,施小宝的求援无望,林志成的烦闷和惭愧等等。作者的感情似乎丝毫都没有介入,其实并非如此,实质上,作者渗透在剧中的情感是炽热而强烈的。作者始终怀着强烈的爱憎之情,细致深刻地体会着生活,以异常冷静的态度来对待这一切。这样剧本显得更加真实,没有呐喊与高呼,没有呼天喊地的哭诉,整个舞台气氛是非常平淡的,但这种淡又并非是淡而无味的,读者与观众都明白:那样的生活与黑暗、反动的统治是分不开的。

“淡化的情节”是《上海屋檐下》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另一表现。普通市民生活这一题材类型决定了这一点。普通市民的生活并不是险象环生,充满着种种激烈的矛盾的。它更多的是平平淡淡,寻寻常常。非常平淡而又普通的一天生活能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呢?因而剧作家并不追求情节的紧张,而是多方处理,缓和剧中即将出现的戏剧种种冲突。如林志成、匡复、杨彩玉三人的情感纠葛,如在其他剧作家的笔下,很有可能被处理成浓烈的戏剧冲突。但在夏衍笔下,这一戏剧冲突被冲淡了,淡得出乎意料。作者有意避开浓烈的场面,使匡复、杨彩玉、林志成三人不出现在同一舞台空间。匡复找到林家时,杨彩玉出去买菜了;杨彩玉回来了,林志成却又被拉倒工厂去了。当三人再次见面时,观众关注的焦点又转移到了林志成的工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而冲淡了三人之间复杂的关系。不仅仅在林、匡、杨三人的身上,在其他人物形象,如施小宝与赵妻及小天津之间等等都采取淡化戏剧冲突的方法,突破了传统戏剧情节高度集中的限制。作者意在通过对这些小人物的悲惨生活的展示,淡化戏剧冲突,调和生活矛盾,用舞台形象来引导人们透过生活的表层,去把握生活的本质,自然地流露出对生活的思考:人不能这样活着!

作者以独特的现实主义手法,淡化戏剧冲突,以异常冷静的态度,客观而不动声色地描写了小人物的普通生活,展示了小人物的性格、心灵和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