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托斯 浮士德与墨菲斯托

2018-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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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p>首先,题中这句话应当是出自歌德的巨著<浮士德>,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版本中,译者绿原先生翻译如下:</p><blockquote>梅菲斯特

<p>首先,题中这句话应当是出自歌德的巨著《浮士德》,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版本中,译者绿原先生翻译如下:</p><blockquote>梅菲斯特:您赌点什么?您肯定会输掉,如果您允许我把他慢慢引上我的大道!

天主:只要他活在人世间,你要试一试我不阻拦。<b>人只要努力,犯错误总归难免</b>。——引自《浮士德》绿原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名著名译插图本</blockquote><p>不知大家倾向从何角度解读这句话,是为“不怕犯错勇敢奋斗”而激动不已,还是为“一生之中难免错误、困境重重”而唏嘘一声?我们不便给一个草率的解读,不过,相信您在听完下面的故事后,会对它有新的理解。

<b>回答整理自虎头《瞧,大师的小样儿》 “她们的歌德”</b></p><p>-------------------------------------------------------分割线------------------------------------------------------------ </p><p>纵观世界文学史,歌德可称举世罕见的幸福作家:出身世家豪门,少年一举成名,青年轻松入仕,成年盘踞要职,美女与宴会齐飞,绯闻共作品不断,人到中年即誉满欧洲,步入老年更成为“德国历史上惟一一个还未辞世即已成神的人”(Jean Paul)。

</p><p>但是,无论大小,每一粒露珠都注定要映射阳光的七彩。如果我们认为歌德的人生只有欢乐没有失败,那我们的心智就还未成熟。

作为长时期盘旋于人世颠峰的大天才,歌德的世界其实有着无数我们并不知晓的挫折、黑暗、沮丧、痛苦、失败和孤独。<b>女人,是他生命这些无边暗夜中永恒的星光。</b></p><p>有几位女士,却是任何涉及《歌德》这部人类历史传奇的文章不得不说的故事。

</p><p>第一位是<b>夏露笛</b>(Charlotte von Stein)。

</p><p>夏露笛堪称歌德的精神教母,歌德可说是踏着她的灵魂和肉体走出了“狂飙突进”的青年时期,继而登上千古不倒的古典主义文学神坛。

</p><p>1775年,二十六的歌德带着《少年维特之烦恼》的巨大光环应十八岁魏玛公国君主奥古斯特大公之邀到达德国东部的魏玛。那时,夏露笛三十三岁。歌德出身豪门、饮誉欧洲,且相貌堂堂,英俊潇洒,正是众神争相眷顾的天之骄子。

他人虽年少,却已曾经沧海,有过无数次惊天动地的恋爱,经过法兰克福、莱比锡、斯特拉斯堡和威茨拉(Wetzlar)一系列激情澎湃的人生驿站,他需要这个安静的边城来梳理自己狂放不羁的心境。

</p><p>夏露笛经常被称为歌德生命的“贵妇”,因为她丈夫是奥古斯特的掌马大臣,她是正宗的宫廷命妇。但在漫长的婚后生活中,她丈夫不是陪大公吃饭就是陪大公出行,剩下的些许时间还要侍弄他的那些马。

夏露笛虽然才华出众,精通法语,喜好跳舞、女工、钢琴、绘画和做诗,却始终无法赢得丈夫的注目。三十三岁的夏露笛,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就此在孤独和寂寞中无声无息枯萎的结局。

</p><p>《少年维特之烦恼》风行德意志,夏露笛写信要求朋友把自己介绍给歌德。后者马上将歌德的剪影寄给她,并写道:“您想让我谈谈歌德?您想见他?我马上就向您详细报告。

不过,可怜的女友,您这完全是轻举妄动。您想见他,可您根本不知道这个可爱的、令人神魂颠倒的男人对您有多危险!” </p><p>歌德对夏露笛的兴趣,产生于一年之后。

</p><p>在歌德的所有爱情中,他都是主动的。同样,这一次夏露笛也是被动的,刚开始甚至是婉拒和逃避的。作为一个宫廷命妇,跟歌德这样的疯狂作家成为情人,夏露笛有着诸多疑虑。

她不能逆料的是,她的婉拒与逃避,却导致歌德加倍狂热的追求。夏露笛很长时间都不让歌德以“你”相称,并且拒绝与歌德近距离接触。歌德的爱情之火为此却愈烧愈旺。1776年5月,歌德写信给夏露笛说:“你是对的,你想让我成为圣人。

也就是说,你要把我从你的心中剜去。可尽管你是神圣的,但我拒绝让你成为圣人。我不想折磨我自己,而这就是我对自己最大的折磨。”同年七月他写道:“我又陷入了命定的忧伤之中。我真想大声地嘲笑自己:每当我爱上一个女人时,她一定不爱我。

”</p><p>让歌德如此狂热的夏露笛,长相平平,她比歌德年长七岁,并且已有七子(后仅存活三个)。可曾见过无数美女的歌德却在1781年3月13日的信中写道:“我不想再说什么我与你永不分开,什么高山大川也不能让我却步。

我只希望世界上能有什么誓言或者圣事可以让我在尘世中和法律上完全属于你。那才是对我最有价值的事情。”</p><p>夏露笛再次证明了那句话:女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

天下的女人都知道这句话,但天下的夏露笛,百万中难得其一。</p><p>对于歌德而言,夏露笛是他的三个女人。

1780年9月20日,他在给瑞士观相大师拉法特(Lavater)的信中说:“夏露笛渐渐代替了我的妈妈、姐姐和情人。我们之间生成了一条纽带,那是大自然的纽带。”</p><p>当时的欧洲文化中心是罗马、维也纳和巴黎。

魏玛虽然号称公国,可其首府魏玛人口只有区区六千,根本就是个蛮荒边陲小城。歌德是来魏玛散心的,<b>他其实从没想过成为魏玛的永久居民</b>。

</p><p><b>是夏露笛为魏玛留住了歌德</b>。关于这一点,有歌德自己的文字为证。1782年圣诞夜(夏露笛生于圣诞夜),歌德在写给夏露笛的信中说:“啊,亲爱的露笛,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去了外面的遥远的世界。

”</p><p>歌德来到魏玛之后,德国文学巨擘赫尔德尔(Herder)和席勒(Schiller)接踵而至,加上先来的维兰特(Wieland),魏玛遂成十八至十九世纪光芒万丈的<b>“德国文化首都”</b>。

1999年,魏玛因此而被欧盟推举为当年“欧洲文化首都”。</p><p><b>世界上还有哪一个女人可以为自己居住过的城市做得更多? </b></p><p>历史证明歌德等待夏露笛的决定完全正确。

在他们的关系中,夏露笛始终是给予的一方。

她不仅让歌德这道滔天狂流变得平缓深厚,给他无限奔放的生命划出有生以来的第一道边界,更重要的是,她是天才歌德在世界文豪锦绣花园里软着陆的那条无人可以替代的跑道。歌德自己最清楚这一点。

1785年9月,他在一封信中写到:“我看到自己是多么不完善,我还看到你的存在对我是多么重要。只有你的存在能让我变得完善。” </p><p>歌德却因为夏露笛而认识了自己。

</p><p>夏露笛慷慨付出的柔情让歌德火山岩浆一般的天才获得了它迫切需要的雾霜雨露,这火山也因此而没有在猛烈的喷发中把自己彻底炸平。歌德的文学在他结识夏露笛之后开始向平和澄静发展。

1775至1786十二年间,歌德虽然担负着相当于公国宰相的繁重公务,创作上却硕果累累,先后写出了《汉斯·萨克斯的使命》、《哈尔茨山冬游记》、《致月》、《迷娘》、《渔夫》、《魔王》、诗剧《伊菲格尼》、悲剧《塔索》、论文《颚间骨记事》、《威廉·迈斯特的戏剧使命》等一大批名作。

此外,歌德对自然科学的喜好也完全得益于夏露笛。</p><p><b>六年后,1786年9月,歌德去了意大利。

</b></p><p>去意大利不奇怪。意大利——这西方艺术的主要发源地,是所有艺术家心中的麦加。奇怪的是他离开的方式——简直就像《逃跑的新娘》古典版。

</p><p><b>他不仅离开了魏玛。他也从此离开了夏露笛。</b></p><p>当时歌德刚同夏露笛在魏玛东边的卡尔斯巴德浴场(现属捷克)避暑完毕。

8月16日他写信给夏露笛说:“你应当永远和我在一起。我们将幸福地生活下去。”8月28日是歌德生日。歌德先陪夏露笛回到魏玛,夏露笛在离开前还特意把一个小小的生日礼物放到歌德的写字台上。

</p><p>然后,歌德重返卡尔斯巴德,在那里庆祝了他的生日。9月3日,在那个让夏露笛肝肠寸断的清晨,他秘而不宣地从卡尔斯巴德潜行意大利。满心欢喜在魏玛沐浴扫除的夏露笛,根本不知道这个四年前还在高唱:“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去了外面的遥远的世界”的追求者,这时已经置身于外面的遥远的世界。

</p><p><b>歌德这一去就是两年。两年之后归来的,已不复当初离开的那个歌德。

</b></p><p>歌德这次去意大利,歌德研究史称之为<b>“歌德潜逃意大利”</b>。让广大歌德迷赧颜的是,歌德此行并非临时起意:他事先专门向奥古斯特申请无限期休假,并得到批准。

奥古斯特大公,这个歌德的少年玩伴,非常义气地没有向夏露笛透露一字一句。</p><p>曾几何时,歌德还写道:“这位夫人对我的重要性,对我具有的力量,我无法另作解释,只能说是前生注定如此。

我们前世是夫妻!”一语成谶,虽然他们两人此后双双仍在人世,可卡尔斯巴德一别,他们竟就此成了“前世夫妻”。</p><p>夏露笛并未正式嫁给歌德。

她一辈子都是那个掌马大臣的法定妻子。所以,她也无权去做婚前调查。如果她做了,她不会对歌德的逃走如此失望。</p><p>研究歌德,留给我最深的印像,就是他一生总是不停地在爱上一个新的女人,然后再很不光明正大地从她身边逃开。

从这一点说起来,夏露笛享受的是“国民待遇”。</p><p>歌德真正的初恋,是1766年在莱比锡念大学时爱上啤酒馆老板女儿薛安卡(Anna Katharina Schoenkopf)。

这是个道地的美女,她的名字Schoenkopf意译成来就是“螓首”。歌德昵称她为“凯特磬”。他后来在回忆文章中描述她“年轻貌美,活泼可人”。

可凯特磬已经名花有主,琵琶在怀。她当时的恋人显然是个成功男人,后来当了莱比锡副市长。</p><p>歌德初恋以大败告终。他为凯特磬写下生平第一部诗集《安涅塔》。

这次失恋促使歌德将他的爱情形诸文字。在回忆录《诗与真》中他总结道:“一个方针就这样形成了,在此后一生中我再未偏离:让我的快乐和痛苦变成一场戏、一首诗,借此来总结自己,校正对外界事物的理解,并让自己的内心得到慰藉。

”</p><p><b>歌德,是由失恋炼成的。</b></p><p>这场失恋给歌德的打击之大,是我们看到这些文字时所无法感受的。

他于1768年7月开始吐血。所以“爱得吐血”,始于歌德。终于,他在自己的生日离开莱比锡返回法兰克福。那天,他一直走到凯特磬门口,最后却未举手敲门。这是他忘怀的真正初恋,同时也是他<b>一生中对爱人不辞而别的滥觞</b>。

</p><p><b>第二次不辞而别</b>,是在法国斯特拉斯堡。1770年歌德在此学法律时爱上了小镇色深海(Sessenheim)牧师卜若朴(Johann Jakob Brion)十八岁的女儿卜芙阁(Friederike Brion)。

在《诗与真》第十卷中歌德写道“在最初见面的那一瞬间,我就已感觉到她的一切优美和可爱之处而心花怒放了。

”他对卜芙阁爱情的结晶是脍炙人口的名诗《五月歌》(Mailied)、《欢会与别离》(Willkommen und Abschied)和《野玫瑰》(Heidenroeslein)。

</p><p>1771年8月中旬,歌德博士论文《关于立法者确定宗教和文化的权力》(Ueber die Macht der Gesetzgeber, Religion und Kultus zu bestimmen)未被通过,歌德未能取得博士学位。

当他从斯特拉斯堡返回法兰克福时,对卜芙阁也是不辞而别。卜芙阁由此终身未嫁,让歌德抱撼一生。

歌德同样也将这个遗撼形诸文字:《浮士德》中最后引领浮士德飞升天堂的甘泪卿,明显有卜芙丽的影子。</p><p>时至今日,在莱比锡老股票交易所大门前还有一个大学生歌德的塑像,塑像基座上刻着凯特磬、卜芙丽和薛丽莉的浮雕。

</p><p>歌德的<b>第三次不辞</b>而别是一个垂青世界文学史的爱情传说。</p><p>1772年,歌德从法兰克福到威兹拉帝国法院实习,赢得普遍赞誉,其中一个友人这样评价歌德:“他多才多艺,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一个有独特性格的人;他的想像力十分丰富,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借助形象和比喻来表达思想感情……他的情绪激动起来总是那么剧烈,但往往又有很强的自制力。

他的思想高尚,尽一切可能突破偏见的束缚。他做自认为应该做的事,从不考虑别人是否满意,是否合乎时宜,是否为礼仪森严的社会所容许。

他憎恨一切强制……他不进教堂,不参加圣餐典礼,也很少祈祷。“</p><p>此人名叫卡若安(Johann Christian Kestner),时任不来梅公使馆秘书。卡若安注定要走进歌德的生命。

不是因为他对歌德的评价,而是因为他的未婚妻。他的未婚妻是<b>夏绿蒂</b>(Charlotte Buff),一个在十六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二的姑娘。</p><p>美丽的夏绿蒂正是那种一顾倾城,再顾倾国的惊世美人。

邂逅舞会,歌德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芳华十九的她。然而,罗敷已嫁,名花有主。夏绿蒂虽然无限叹服歌德的盖世才华,却并未因此爱上歌德。

她深爱着卡若安。正因为如此,卡若安虽然明知歌德心仪自己的未婚妻,却从不阻拦歌德接近夏绿蒂。他们的爱情仍然幸福美满。可他们的幸福完全建筑在歌德的痛苦之上。还有什么比无望的爱情更能伤害一个少年?歌德当时收集刀剑,他经常晚上拿着一把名贵的短剑在自己胸膛上比比划划,在冥冥中体会锐利的剑锋以无间入有厚地投进胸腔时那种一了百了的淋漓痛快。

</p><p>歌德没走这条路。所以他面前只剩下一条路:离开。

</p><p><b>四个月后的九月十一日,歌德逃离威兹拉。不辞而别。</b>在他留给夏绿蒂的那封著名的信中他写到:“已经收拾好了,绿蒂,天色也已破晓,还有一刻钟我就走了……我爱绿蒂。

我是幸福的,因为我可以在您的眼中看到,您知道我的爱情是不会变的。”</p><p>歌德回到法兰克福不久,就听说好友耶路撒冷在威兹拉吞枪自尽,用的正是从卡若安那里借来的手枪。

原因?也是因为无望地爱上了另一个朋友之妻。</p><p>1773年春,卡若安与夏绿蒂喜结连理。歌德收到请柬,却并没有参加婚礼,因为他已经爱上了<b>罗蜜莲</b>(Maximiliane von Brentano, geb.

Laroche)。然而,这位美丽的少女同样拒绝了歌德,听从父命嫁给一个比她大十五岁并有五个儿女的鳏夫银行家。

</p><p>这是歌德在爱情上最后一次败给金钱,也是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次。</p><p>此次失恋后,歌德以自己跟夏绿蒂五个月的交往为素材写出《少年维特之烦恼》,面市之后一炮而红,洛阳纸贵,成为德国第一部真正获得欧洲和世界声誉的作品。

二十四岁的歌德凭此书一跃成为德国第一位驰骋欧洲文坛的大作家。</p><p><b>少年成名的歌德并未立刻在爱情的战场上转运。

</b>相反,他又一次上演了不辞而别的戏码。</p><p>1775年1月,歌德结识法兰克福银行家女儿薛丽莉(Lili Schoenemann),并很快在当年复活节与这位十六岁的少女订婚。

她是这世界上唯一与歌德订过婚的女人。薛丽莉美丽活泼,聪慧大方,佩服歌德才华。她的姓Schoenemann,意译成中文就是“美少年”。

</p><p>然而,此生唯一的订婚带给歌德的不仅是欢愉,还有挥之不去的困惑。并非他不爱薛丽莉,实际上歌德十分依恋这位美女。但正是这种依恋使歌德恐惧:他深怕自己就此淹没在薛丽莉的浓情蜜意中,从而忘记远方地平线对自己灵魂的呼唤。

歌德当时写了一个未发表的剧本《斯台拉》(Stella),他在其中写道“我必须离开!让别人束缚自己,那我真成了傻瓜!这环境会窒息我的所有力量,夺走我灵魂的全部勇气:它把我拘得紧紧!

……我必须离开,到自由的天地里去!”在《新爱情和新生活》一诗中他呐喊道:“爱情,爱情你放开我!”为了对付这种困惑,他甚至专门到瑞士去旅游了一次,企图以此赢回清醒的头脑。

</p><p>如果夏露笛知道这些,她就不会对歌德的不辞而别如此失望。</p><p>有很多歌德学者拚命想为歌德潜逃意大利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例如“鄙俗的社会令他窒息”啦,“德国懦弱的资产阶级让歌德失望”啦,之类。

在这件事情上,最经常被引用的是歌德的一段话:“如果一个人长期地囿于狭小的圈子里,那他的精神和气质就要受到损害,最终变得碌碌无为,并且懒于振作起来。

”歌德的这段话当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说这段话并非为自己潜逃意大利辩护。很多文章甚至只提《意大利游记》,对其来历,却一律含糊其词。</p><p>这就是中国文人的传统美德——为贤者讳。

</p><p>其实根本就没必要为歌德讳,虽然连他的背影也位于令我们目炫神离的高度。歌德逃走的原因很简单:他厌倦了。当然他厌倦鄙俗的德意志,但是他也厌倦了老母鸡样时刻展翅圈围着他的夏露笛。

他对夏露笛已经激情不再。<b>所有的天才诗人,在精神上都是终生向往遥远地平线的永无魇足的吉卜赛人。他们绝不会用一生来固守一个方向。</b></p><p>1820年,耄耋之年的歌德在一首诗中明确地称夏露笛是他生命过程中的“教育体验”(Bildungserlebnis),认为夏露笛对他的影响堪比莎士比亚诗歌。

夏露笛和我们这些歌德迷都愿意这种情形持续一生——那将是如何完满动人的爱情故事!

可她不明白,虽然教育是终生的,体验却从来都是即时的。如果这种情形持续一生,歌德将不复歌德。</p><p><b>歌德人生中逆境无数。

载他冲破所有逆境的航船就是女人。</b></p><p>歌德一生醉入花海,可他却只有一个孩子。这孩子的母亲跟身为宫廷命妇的夏露笛势如黑白:她就是出身贫寒的<b>伍碧丝</b>(Christiane Vulpius)。

</p><p>歌德潜逃意大利之前,伍碧丝出身破落贵族的父亲就是歌德手下管修路的小吏。

歌德回来时,他正好失业潦倒成酒鬼。1788年7月12日,深受夏露笛冷落的歌德独自漫步易牡(Ilm)河边公园。就在这个水波荡漾、满目青翠的公园里,棕色卷发、芳华二十三的伍碧丝身披灿烂的阳光走进歌德的生命。

</p><p>歌德说过,相对夏露笛的雍容华贵,水晶般透明的伍碧丝是“大自然的尤物”。</p><p>这个未经雕琢、浑然天成的姑娘是魏玛一家花场的打工妹。

她专程来找歌德,希望求枢密顾问给她的作家弟弟一个职位。</p><p>在这一天,她自己得到了可能整个十八世纪德国最有意义的职位:她成为歌德身边的女人。</p><p><b>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有权利自称“歌德太太”。

她就是伍碧丝。</b></p><p>歌德爱情花海中伞盖如云、直指苍天、如火似锦的那一树紫薇在这一天迎风怒放于易牡公园。

歌德从未向第二个女人倾注过更多的忠诚和关爱。</p><p>魏玛这个弹丸小城,城东的人长吁短唱,城西的人便能听个满耳。所以,歌德与伍碧丝的事情,几乎是当天晚上就传遍了全城。

</p><p>其实,魏玛像德国当年所有的迷你公侯国一样,是个对偷情十分宽容的城市。奥古斯特大公自己就跟无数的女人有无数的瓜葛,内中一人是演员卡罗琳·雅格曼,她曾这样描写伍碧丝:“我童年时她是我家邻居。

她十分漂亮,友善勤劳,有一张容光焕发的苹果脸,一双黑亮的眼睛,红樱桃一样的嘴唇微微撅着,显示她爱笑。她的牙齿雪白,额头和脖颈披满深棕卷发。”</p><p>魏玛上流社会对于歌德偷情伍碧丝,是当作花边新闻乐观其成的。

作家嘛,岂能无情人乎?</p><p>问题是他们并非偷情。当歌德把这个父亲死于酗酒的打工妹请进家门之后,社会舆论顿时覆手为雨。

大家发现,原来歌德是当真的。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原有的普遍的微笑和宽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p><p>在与伍碧丝长达二十八年的共同生活中,歌德找到了写作之外的一大业余娱乐:捍卫伍碧丝的尊严。

</p><p>从入歌德家门开始,伍碧丝的生命就是一部反抗傲慢与偏见的活历史。终其一生,她始终无法得到魏玛上流社会的彻底承认。

他们并不反对她住在歌德床上,也不反对她为歌德洗衣做饭端洗脚水。他们就是反对她“歌德夫人”这个头衔。</p><p>十八年后的1790年,歌德向我们证明他还和当年爱慕夏绿蒂时一样年轻:他把长诗《植物变形记》题献给伍碧丝。

公国宰相献诗给一个并非他太太的打工妹,可以想见当时魏玛上流社会那沸腾的胃酸和撒落一地的白眼球,连奥古斯特大公据说都抱怨“伍碧丝搞烂了一切”,并指责她让歌德远离了上流社会。

</p><p>灰姑娘嫁给王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这种故事只存在于童话。尘世上嫁给王子的,下场多半凄惨,要举例子,前有杨贵妃后有戴安娜。</p><p>可只有死亡才能把灰姑娘伍碧丝与歌德分开。

</p><p>德国历史上最灰的灰姑娘伍碧丝把她的一生无私、完全、毫无保留地送给了歌德。在未正式成婚的前十八年中,囿于宫庭礼节,也是怕她难堪,歌德从未带她出席过宫庭的正式社交,在家招待朋友时也不让她出面。

</p><p>伍碧丝从未抱怨。</p><p>魏玛破城,法军横行,上流社会对歌德在哀鸿遍野时办这桩他们本来就不认可的喜事啧多烦言。

他们不敢攻击歌德,于是所有的骂名都落到伍碧丝头上。专门出版歌德著作的出版家哥达(Gotta)名下的《汇报》这样报道婚礼:“歌德在大炮隆隆轰鸣中迎娶了他的忘年女友伍碧丝。

借此之力,至少她是弄了个大奖,虽然其它成千上万的人都只落了个空签。”</p><p><b>歌德力挺伍碧丝。</b>他在写给哥达的抗议信中说:“我还没狂妄到认为我的私生活也值得报纸来报道。

不过,如果一定要报道,我觉得我的祖国实在应当认真地对待我走过的每一步,因为我一生生活严肃,并且现在依然是这样。”</p><p>“一生生活严肃”当然是自吹自擂,但歌德对伍碧丝的爱护却也溢于言表。

他还经常写信安慰伍碧丝:“你别太把魏玛这些人在斯塔尔夫人面前讲你的坏话当真。这世界就这样儿。这世上的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的货,甭管是什么事儿。

如果他没法儿阻止别人得利,他就会贬低、否认,甚至会把得利说成吃亏。所以,尽情享受你的幸运和得利吧,并尽量护好它。我们只管坚持我们的爱,相濡以沫,以我们愿意的方式生活,不用去管别人说什么。”</p><p>伍碧丝是个坚强的女性,她很少因为自己麻烦歌德。

她经常在日记中写道:“身体非常不好。牙痛得满地溜达。胃疼得用桌子沿儿顶着。天气阴晴不定,所以心情很糟。”但她给歌德的信都充满阳光。

她知道歌德忌讳疾病和死亡。对此,歌德了然于心,所以他写道:“亲爱的心肝,谢谢你在病好之后才告诉我。你知道你在我的心中有什么样的位置。”</p><p>伍碧丝其实同样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她喜欢红酒、骑马、滑冰和跳舞,有一次甚至把舞鞋都跳穿了。德国同时代著名作家台奥多尔·斯托姆曾写信抱怨未婚妻说:“你怎么能一边说爱我,一边却对参加舞会的服装这么开心?”与此相反,歌德从未尝试改变伍碧丝的天性。

有一次他对朋友说:“谁能相信她已经与我共同生活二十年了?她不愿改变自己,并且到今天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我就喜欢她这个样子。”</p><p>伍碧丝陪伴歌德完成了几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面。

1808月10月2日,拿破仑在埃尔福特召见歌德,四天后两人又一起在剧院观看《凯撒之死》,拿破仑还邀请歌德去巴黎。对拿破仑五体投地的歌德后来对这两次见面津津乐道。</p><p>1812年,歌德的崇拜者贝多芬在波希米亚游览胜地泰布利茨(Teplitz)拜见歌德。

歌德深为贝多芬的天才所打动,但却很不喜欢他愤世嫉俗的革命精神。对贝多芬来说,失去“狂飙突进”精神的歌德亦令他失望。

</p><p>歌德这期间写的抒情诗洋溢着对生活的充分肯定和欣喜,他的著名诗集《罗马哀歌》并非写于意大利,而是写于魏玛(1788-1790)。这期间他的重要作品还有《塔索》、《威廉·麦斯特的学习年代》、《浮士德》第一部、《诗与真》、《意大利游记》第一部等等。

此外,还有很多献给伍碧丝的爱情诗。</p><p>歌德与伍碧丝正式成婚主要是为了报答伍碧丝。

不过,他还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当时歌德身体不好,正式结婚之后,一旦歌德去世,伍碧丝和奥古斯特就有权继承歌德所有的遗产。当时没有任何人,包括歌德本人,能料到他会比小他十六岁的妻子多活整整十六年。

</p><p>伍碧丝一生所遇得人,夫荣子壮,青史留名。所谓天嫉红颜,上帝不能让她把所有的便宜都占了。在与歌德度过二十八年的幸福婚姻生活之后,伍碧丝因身患尿毒症,于1816年去世。

</p><p>伍碧丝的弥留十分可怕,因为尿毒症会引发剧痛。约翰娜·叔本华给朋友艾飞丝写了一封信报告伍碧丝死讯。她说,专门请来照顾伍碧丝的护士也因为无法忍受她剧痛中发出的尖叫而逃走了。

最后,伍碧丝痛得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于无声无息中死去。在她弥留之际,因她病情恶化而专门从耶拿赶回来的歌德并不在她身旁:他自己也因重病而卧床,无法在伍碧丝与死神殊死搏斗时守护在她身旁。</p><p>然而,伍碧丝却一直到生命的尽头都不知道<b>魏玛娜</b>也是歌德的女人。

或者她装不知道。歌德遇见魏玛娜(Marianne von Willemer),在伍碧丝去世前的1814年……</p><p>故事在此先不讲了,有一点要说明,如果没有魏玛娜,就不会有《西东合集》这部歌德晚年的诗歌巨著;而没有歌德,魏玛娜只会是个脑满肠肥的法兰克福银行家太太。

魏玛娜点燃了歌德天才的烈火,而歌德则唤醒了魏玛娜沉睡的诗情。凭《西东合集》,魏玛娜被誉为奥地利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女诗人,并作为《西东合集》中描写的波斯美女苏莱卡(Suleika,波斯语,“妖姬”)的原型走入德国文学史。

</p><p>所有的男人都是因为女人才存在。我指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设想一下没有凯丝的普希金,没有尤丽的裴多菲,没有克拉拉的舒曼,没有唐婉的陆游,没有陆小曼的徐志摩、没有隆儿的郁达夫、没有卡蜜儿的罗丹……</p><p>歌德就住在魏玛的“女人们策划”(Frauenplan)广场。

男人的一切,均来自女人策划。所以,浮士德因甘泪卿而重获生命,但丁在贝雅特丽齐的引领下飞升天堂……因此,歌德在《浮士德》结尾写道:“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们飞升!

”</p><p>其实,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歌德。有的只是夏露笛、伍碧丝、夏绿蒂、魏玛娜……这许多女人。

是她们的爱情、尊敬、宽容、倾听、佳肴创造了歌德,是她们用宽厚火热的胸脯把那个名叫沃尔夫冈的日耳曼少年铸成了人类文化历史的丰碑。</p><p><b>她们永远都那样年轻美丽。

因为,歌德的文字永远年轻美丽。</b></p><p>写了无数伟大作品的歌德,本身就是女人的作品。</p><p>所以,不是“歌德与他的女人们”,而是“<b>她们的歌德</b>”。

</p><p><b>回答整理自虎头《瞧,大师的小样儿》 “她们的歌德”</b></p><p> -------------------------------------------------------分割线------------------------------------------------------------ </p><p>“人只要努力,犯错误总归难免”,“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们飞升”。

故事很长,看到这,不知各位对这句话做何感想。</p><p>回到开头所说的:是为“不怕犯错勇敢奋斗”而激动不已,还是为“一生之中错误、困境重重”而唏嘘不已?抑或是有其他的解读?</p><p>如果说歌德的每一次“不辞而别”都是“错误”的话,那正是这些“错误”成就了他,也成就了文学史上不朽的丰碑,但如果说歌德真的犯过许多“错误”,那可能正是因为,他终其一生都在践行“人只要努力”的箴言。

</p><p>歌德是永远也聊不完的话题,欢迎继续探讨。</p>

首先,题中这句话应当是出自歌德的巨著《浮士德》,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版本中,译者绿原先生翻译如下:梅菲斯特:您赌点什么?您肯定会输掉,如果您允许我把他慢慢引上我的大道!天主:只要他活在人世间,你要试一试我不阻拦。人只要努力,犯错误总归难免。…显示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