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万里文集》集外文编后记

2017-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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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今天清华园里闷闷雨气,没有心绪看窗外.一个晚上的搜辑排比,终于把为<黄万里文集>作补遗的念想实现了. 忘记了什么时候初次听闻黄万里先生的名字

今天清华园里闷闷雨气,没有心绪看窗外。一个晚上的搜辑排比,终于把为《黄万里文集》作补遗的念想实现了。 忘记了什么时候初次听闻黄万里先生的名字,只是每当站在黄河岸边时,总会想起王向荣“天下的黄河几十几道弯”的信天游,还有黄万里先生 “自古长才难为用,孔丘汲汲屈原恸,居然白首成瓠落,忍对黄河哭禹功” 的痛句。

来到清华,大抵终日盘桓在七十年前的园子里,看老馆揭开窗帘的斜阳,望荷塘涓涓微茫的云影,时常抛书感喟,不知身在何处——在这个时代,侈谈书斋生涯是可耻的,可耻的不是对学术的追求,而是腆然被体制收编,如獾狈般帮忙或如猧儿般帮闲。

一个平常的下午,在水木书屋翻着旧书,看到了赵诚为黄先生所写的传记《长河孤旅——黄万里九十年人生沧桑》。

这本书对黄先生的一生作了述略,也对黄先生《花丛小语》后的境遇秉笔直书,李锐曾说黄先生是“中国水利界一位非常伟大的马寅初式陈寅恪式的悲剧人物。”其悲凉悲悯悲愤悲哀,从“什么话”的三字钦点便开始同黄河长江一起流淌、流浪。

他的半生在清华园度过,可清华园却似乎忘记了他。 刚过去的清华百年校庆,本就是“歌德派”的排场,假装忘记很多人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比如陈寅恪,比如黄万里。期间,水利系返校的校友中很多曾是黄先生的学生,他们准备为黄先生私下举行一场小型纪念会,日期临近时却被通知取消,是取消,不是延期。

与此相比照的却是水利系另一位老教授的夕阳红,他比黄先生小一岁,他同黄先生一样留学美国但学历与黄先生相比显得很水,他在黄先生敢于直言为民请命的时候却曲学阿世,然而当三门峡的大错铸成几十年之后却在CCTV上说当年只有他一个人反对修三门峡…… 判出两种不同境遇的标志,便是黄先生在1957年7月9日《新清华》上发表的《花丛小语》。

《花丛小语》,“这是什么话!” 我曾想,倘若给黄先生编文集,其实集名就可以写作《“什么话”》。 然而编集对黄先生来说真是“出版无期”了。在他人生尽头的九十大寿,由他的子女和学生一起搜集了能找到的文章,然后汇集成一册,简单打印,没有刊号,少量赠阅,这便是如今即便网上也很少遇到的《黄万里文集》。

至今十年了,《文集》没有出版,市面久不见,唯网上若隐若现。

在这个每年审查过后还有200000种出版物的土地上,容不下一册用饱蘸忧世伤生的泪墨所书写的文字之碑。 前一年,朝平先生自印《大•迁•徙》而被缧绁系之,人们声援作者良知的同时,也记起了黄万里,当年唯一反对修三门峡的人。

前一月的湖湘大旱,三峡神话这件皇帝的新装又一次成为民意沸腾的焦点,人们又想起了黄万里,想起他临终的遗言:“替我好好看着三峡。”黄先生已去十年矣,但他的孤怀遗恨却仍在黄河长江中流淌,在一篇篇文字中澎湃,余光中有句诗“蓝墨水的源头,是汨罗江”,似是专为黄先生的文集而写的。

十年前的编集,序言中有一个暗示:黄先生的文字,存於天壤间必还很多,除了偶尔发表的,尚有许多未刊稿。现在作一个补遗,只是根据以前期刊杂志的登载和网上浮现的新材料,黄万里亲记,收集了六篇黄先生亲人弟子的相关文字;黄万里旁记,则全是报刊登载的各体杂记,暂未收集网络间文字,因为大都检索得到,不像中国知网里的文章和外面隔着一道墙。

初步的整理,自然只是为了践行一己的心愿,希望能为黄先生的诗文流布略尽微薄之力,守以待后。“不废江河万古流”,相信终究有一天,黄先生的文字会同陈寅恪集一样,不只作为学术经典,庄严面世,更会在独立自由的意义上,铭刻进中国士的坚守和知识分子的骨气。

当我在黄河边读书的时候,觉得陈寅恪、黄万里的清华那么遥远;当我在园里生活了将近两年后,却觉得陈寅恪、黄万里的清华更加遥远。 2011-6-15 憨汉於清华老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