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全文陈鼓应 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节选(1

2018-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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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无''有'是用来指称'道'的,是用来表明'道'由无形质落向有形质的一个活动过程. 老子所说的'无',并不等于零.只因为'道'之为一种潜藏力(Potentiality),它在未经成为现实性(Actuality)时,它'隐'着了.这个幽隐而未形的'道',不能为我们的感官所认识,所以老子用'无'字来指称这个'不见其形'的'道'的特性.这个'不见其形'而被指称为'无'的'道',却有能产生天地万物,因而老子又用'有'字来形容形而上的'道'向下落实时介乎无形质与有形质之间的一种状态.老子全文陈鼓应 陈鼓应

‘无’‘有’是用来指称‘道’的,是用来表明‘道’由无形质落向有形质的一个活动过程。 老子所说的‘无’,并不等于零。只因为‘道’之为一种潜藏力(Potentiality),它在未经成为现实性(Actuality)时,它‘隐’着了。

这个幽隐而未形的‘道’,不能为我们的感官所认识,所以老子用‘无’字来指称这个‘不见其形’的‘道’的特性。这个‘不见其形’而被指称为‘无’的‘道’,却有能产生天地万物,因而老子又用‘有’字来形容形而上的‘道’向下落实时介乎无形质与有形质之间的一种状态。

老子全文陈鼓应 陈鼓应《老子注释及评介》节选(1

可见老子所说的‘无’是含藏着无限未显现的生机,‘无’乃蕴藏着无限之‘有’的。‘无’和‘有’的连续,乃在显示形上的‘道’向下落实而产生天地万物时的一个活动过程。

由于这一个过程,一个超越性的‘道’和具体的世界密切的联系起来,使得形上的‘道’不是一个挂空的概念。 本章只在说明: 一、‘道’具有不可言说性,‘道’是不可概念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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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道’是天地万物的根源和始源。其余的文字,都是一些形容词。许多人以为老子的道理很玄虚,所谓‘玄之又玄’。其实老子这句话只说明在那深远而又深远的根源之处,就是万物所从出的‘道’。至于老子说‘道’不可名,事实上他已经给了我们一些概念:即是‘道’之不可言说性与概念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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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五章上,老子说到这个形而上之实存体是混然状态的东西,无以名之,勉强用一个‘道’字来称呼它,这只是为了方便起见而已。老子说到‘道’体时,惯用反显法;他用了许多经验世界的名词去说明,然后又一一打掉,表示这些经验世界的名词都不足以形容,由此反显出‘道’的精深奥妙性。

    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今译 天下都知道美之所以为美,丑的观念也就产生了;都知道善之所以为扇,不善的观念也就产生了。

有和无相互生成,难和易相互完成,长和短互相形成,高和下互相包含,音和声互相和调,前和后互相随顺,这是永远如此的。

所以有道的人以‘无为’的态度来处理世事,实行‘不言’的教导;让万物兴起而不加倡导;生养万物而不据为己有;作育万物而不自恃己能;功业成就而不自我夸耀。正因为他不自我夸耀,所以他的功绩不会泯没。

  引述 老子认为形而上的‘道’是绝对的、永恒的(如二十五章所说的‘独立不改’)。但是形而下的一切现象都是相对的、变动的。 本章以美与丑、善与恶说明一切事物及其称谓、概念与价值判断,都是在对待的关系中产生的。

而对待的关系是经常变动着的,因此一切事物及其称谓、概念与价值判断,亦不断的在变动中。‘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则说明一切事物在相反关系中,显现相成的作用;它们互相对立而又相互依赖、相互补充。

人间世上,一切概念与价值都是人为所设定的,其间充满了主观的执着与专断的判断,因此引起无休止的言辩纷争。有道的人却不恣意行事,不播弄造作,超越主观的执着与专断的判断,以‘无为’处事,以‘不言’行教。

这里所谓的‘圣人’是理想人物的投射。‘圣人’和众人并不是一种阶级性的割分,只是在自觉活动的过程中比众人先走一步而已。‘圣人’的行事,依循着自然的规律而不强作妄为。

天地间,万物欣然兴作,各呈己态,‘圣人’仅仅从旁辅助,任凭各自的生命开展其丰富的内涵。 在一个社会生活上,老子要人发挥创造的动力,而不可伸展占有的冲动,‘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

’正是这个意思。‘生’‘为’‘功成’,正是要人去工作,去创造,去发挥主观的能动性,去贡献自己的力量,去成就大众的事业。‘生’和‘为’即是顺着自然的状况去发挥人类的努力。然而人类的努力所得来的成果,却不必擅据为己有。

‘弗有’‘弗恃’‘弗居’,即是要消解一己的占有冲动。人类社会争端的根源,就在于人人擅张一己的占有欲,因而老子极力阐扬‘有而不居’的精神。     三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

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今译 不标榜贤才异能,使人民不争功名;不珍贵难得的财货,使人民不做盗贼;不显耀可贪的事物,使人民不被惑乱。

所以有到的人治理政事,要净化人民的心思,满足人民的安饱,减损人民的心志,增强人民的体魄。常使人民没有‘伪诈的’心智、没有‘争盗的’欲念。

使一些自作聪明的人不敢妄为。以‘无为’的态度去处理世务,就没有不上轨道的。   引述 名位实足以引起人的争逐,财货实足以激起人的贪图。名位的争逐,财货的贪图,于是巧诈伪作的心智活动就层出不穷了,这是导致社会的混乱与冲突的主要原因。

解决的方法,一方面要给人民适度的安饱,另方面要净化他们的贪图的心念,削减他们攘夺的心机。所谓‘无知’,并不是行愚民政策,乃是消解巧伪的心智。所谓‘无欲’,并不是要灭除自然的本能,而是消解贪欲的扩张。 本章还蕴涵了老子对于物欲文明的批评。

四章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今译 ‘道’体是虚空的,然而作用却不穷竭。渊深啊!它好象是万物的宗主;幽隐啊!

似亡而又实存。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产生的,似乎有天帝以前就有了它。   引述 ‘道’体是虚状的。这虚体并不是一个无所有的,它却含藏着无尽的创造因子。因而它的作用是不穷竭的。 这个虚状的‘道’体,似乎万物的根源。

在这里,老子击破了神造之说。     五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其犹橐(音驮)籥(同龠,以灼切,音月)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今译 天地无所偏爱,任凭万物自然生长;‘圣人’无所偏爱,任凭百姓自己发展。 天地之间,岂不象个风箱吗?空虚但不会穷竭,发动起来而生生不息。 政令烦苛反而加速败亡,不如持守虚静。

  引述 本章分三段来说明: 一、‘天地不仁’是说明天地顺任自然,不偏所爱。这句话是就天地的无私无为来说的。‘以万物为刍狗’,便是天地无私的一种表现。 依老子看来,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只是依照自身的发展规律以及各物的内在原因而运动而成长。

先前的人,总以为日月星辰、山河大地都有一个主宰者驾临于其上,并且把周遭的一切自然现象都视为有生命的东西。儿童期的人类,常以自己的影象去认识自然,去附会自然。

人类常以一己的愿望投射出去,给自然界予以人格化,因而以为自然界对人类有一种特别的关心、特别的爱意。老子却反对这种拟人论(anthropomorphism)的说法。他认为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依照自然的规律(‘道’)运行发展,其间并没有人类所具有的好恶感情或目的性的意图存在着。

在这里老子击破了主宰之说,更重要的,他强调了天地间万物自然生长的状况,并以这种状况来说明理想的治者效法自然的规律(‘人道’法‘天道’的基本精神就在这里),也是任凭百姓自我发展。

这种自由论,企求消解外在的强制性与干预性,而使人的个别性、特殊性以及差异性获得充分的发展。 二、天地之间是一个虚空的(Vacuous)状态。

虽然是‘虚’状的,而它的作用却是不穷竭的,这和第四章的说法一样,这个‘虚’含有无尽的创造因子。所以说:‘动而愈出’——天地运行,万物便生生不息了。这个‘动’(在虚空中的‘动’)便成为产生万有的根源了。

可见得老子所说的‘虚’,不是个消极的观念,反而是个积极的观念。三、‘天地不仁’和天地虚空都是老子‘无为’思想的引申。天地‘无为’(顺任自然),万物反而能够生化不竭。‘无为’的反面是‘有为’,强作妄为,政令烦苛(‘多言’),都是老子所说的‘有为’。

假使‘有为’,总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是老子在本章最后所提出的警告。     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今译 虚空变化是永不停竭的,这就是微妙的母性。微妙的母性之门,是天地的根源。它连绵不绝地永存着,作用无穷无尽。   引述 本章用简洁的文字描写形而上的实存之‘道’: 一、用‘谷’来象征‘道’体的‘虚’状。

用‘神’来比喻‘道’生万物的绵延不绝。 二、‘玄牝之门’‘天地根’,是说明‘道’为产生天地万物的始源。 三、‘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是形容‘道’的功能,孕育万物而生生不息。

七章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姑能长生。 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姑能成其私。   今译 天地长久。天地所以能够长久,乃是因为它们的一切运作都不为自己,所以能够长久。

所以有道的人把自己放在后面,反而能赢得爱戴;把自己置于度外,反而能保全生命。不正是由于不自私吗?反而能够成就自己。   引述 老子用天地的运作不为自己来比喻‘圣人’的行为没有贪私的心念。

在其位的人,机会来的最方便,往往情不自禁的伸展一己的占有欲。老子理想中的治者却能‘后其身’‘外其身’,不把自己的意欲摆在前头,不以自己的利害作优先考虑。这是一种了不起的谦退精神。 不把自己的意欲摆在前头的人(‘后其身’),自然能赢得大家的爱戴(‘身先’);不把自己的利害作优先考虑的人(‘外其身’),自然能完成他的精神生命(‘身存’)。

这种人,正是由于他处处为别人着想,反而能够成就他的理想生活。

    八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夫唯不争,故无尤。   今译 上善的人好象水一样。

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和万物相争,停留在大家所厌恶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居处善于选择的地方,心胸善于保持沉静,待人善于真诚相爱,说话善于遵守信用,为政善于精简处理,处事善于发挥所长,行动善于掌握时机。

只因为有不争的美德,所以没有怨咎。   引述 本章用水性来比喻上德者的人格。 水最显著的特性和作用是: 一、柔。 二、停留在卑下的地方。 三、滋润万物而不与相争。 老子认为最完善的人格也应具有这种心态与行为:‘处众人之所恶。

’别人不愿去的地方,他愿意去;别人不愿意做的事,他愿意做。他具有骆驼般的精神,坚忍负重,居卑忍辱。他能尽其所能的贡献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但不和别人争功争名争利,这就是老子‘善利万物而不争’的思想。

    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己;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遣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今译 执持盈满,不如适时停止; 显露锋芒,锐势难保长久。 金玉满堂,无法守藏; 富贵而骄,自取祸患。 功业完成,含藏收敛,是合于自然的道理。   引述 一般人遇到名利当头的时候,没有不心醉,没有不趋之若骛的。

老子在这里说出了知进而不知退,善争而不善让的祸害,叫人要适可而止。 贪位慕禄的人,往往得寸进尺;持才傲物的人,总是耀人眼目,这都应深自警惕的。富贵而骄。常常自取祸患,就像李斯,当他做秦朝宰相时,真是富贵功名于一身,显赫不可一世,然而终免不了做阶下囚。

当他临刑时,对他的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庄子最能道出贪慕功名富贵的后果,当楚国的国王要聘请他去做宰相的时候,他笑笑回答使者说:“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

子独不见郊祀之牲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繡(同‘绣’),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狐豚,岂可得乎?”从淮阴诛戮、萧何繫(系,音xi;系,音ji)狱的事件看来,我们可以了解老子警世之意多么的深远!

本章在于写‘盈’。‘盈’即是满溢、过度的意思。自满自骄,都是‘盈’的表现。持‘盈’的结果,将不免于倾覆之患。所以老子谆谆告诫人不可‘盈’,一个人在功成名就之后,如能‘身退’不盈,才是长保之道。

‘身退’并不是引身而去,更不是隐匿形迹。王真说的很对:‘身退者,非谓必使其避位而去也,但欲其功成而不有之耳’。‘身退’即是敛藏,不发露。老子要人在完成功业之后不把持,不据有,不露锋芒,不咄咄逼人。

可见老子所说的‘身退’,并不是要人做隐士,只是要人不膨胀自我。范蠡、张良在功成名就以后,遁隐逃逸,并不是老子所说的‘身退’。老子哲学,丝毫没有遁世思想。他仅仅告诫人们,在事情做好之后,不要贪慕成果,不要屍(同尸)位其间,而要收敛意欲,含藏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