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琦:王功权的私奔和薛蛮子的癌症

我认识功权是十多年前,IDG要投资携程,章苏阳领着王功权和周权来面试我们创业团队。当时功权从万通出来,在美国转了一圈,刚刚加入了IDG。话不多,问的问题比较犀利,当时也没有特别在意。后来知道他在万通的传奇经历,从牟其中到海南创业,再到兄弟分家,各奔东西,连他这个老总也抛弃原有的一切,投奔到IDG旗下(那时的风投不太流行,IDG也不甚有名,更没有管理这么多资产),从零开始,开始看企业,做投资。

和功权一对一坐下来是我离开如家的时候,在那段沮丧的日子里,他是唯一邀请我共进午餐的投资人。记得在IDG上海古北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小餐馆里,功权压根没提公事,跟我谈收藏、谈他做艺术家的兄弟姐妹。大致的意思是,世界很大,有意思的事情很多,可以找点有兴趣的事情做,比如艺术品投资。

显然这是关心我,担心我受不了压力和打击,又顾忌我的自尊心,不便明说。要是那个时候听功权的话,做点艺术品投资,现在也应该赚了不少钱。在浮躁、功利和快节奏的投资圈里,像他这么细心和善良的人不常见。虽然我没做艺术品,但是功权的厚道如冬日暖阳般令我感动。

我做汉庭,功权刚好也开始鼎晖风投的创业。我们第一轮融资已经要结束,不知王老兄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一定要投,而且还要求做Leading。这次见面在老锦江宾馆,我们都是第三次创业,惺惺相惜,加上古北那顿温暖的午餐,很自然,功权第二次成了我的投资人。后来才知道,他离开IDG也是因为婚姻等问题,想换一个环境,新开始、新生活。

功权的私生活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因为男人们交往,更多关心的是相互的感觉,而不是其他人的评价。但他是个性情中人,这还是能在点滴小事上体会到的。

一次汉庭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功权,我们CFO联系不上他,我就短信加电话呼他,好不容易那头接了,声音还压得很低:季琦你等一会儿,我在一个诗歌朗诵会上,等结束了再打给你,抱歉,抱歉……这就是性情中的王功权,为了他喜欢的诗歌,生意的事情先放一放。

虽然我主动邀请,功权也没有做我们的董事,不知是担心可能和我有分歧,还是超然物外,给自己多留一些时间。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后者。

再有一次是参加鼎晖风投的年会。那天晚上有一个机会,正好单独跟功权聊了聊,这一次他跟我聊的是宗教。他拜了一个西藏的上师,刚刚去过西藏,他认为师傅的境界我们常人很难达到,比如对于物质、对于感情、对于功名等。

功权写词,还搞诗词朗诵会,这种濒临消失的表达形式在他手里一摆弄,显得又自然又清雅。他也送了我几本诗词集,说实话,除了将他写的翻出来粗粗看了一遍,其他人的都没有看。

功权另一个广为人知的事情就是他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和支持,包括对民主、自由等敏感话题的关注。他不仅是说、写和呼吁,还采取实际行动,比如学习国家领导人,春节去看望来京的上访者,请他们吃年夜饭等。这样的事情很多。

他的真性情是由里到外,由衷而发,一贯如此的。这次私奔还是出乎我的意料,起初听了是不相信,看了他的微博,才半信半疑,感慨良久。

另一件事情就是著名天使投资人薛蛮子,前几天体检发现得了直肠癌。

跟薛蛮子认识也是通过IDG。参加IDG的年会,知道有这么一位传奇的天使投资,不仅UT斯达康投资成功,而且涉猎极广,从文化到艺术,从房地产到电影。

今年IDG在腾冲的年会,我有个主题演讲,老薛还过来鼓励了我几句。然后就是微博上的蛮子了,他是一个刷屏高手,但每一个微博都像他本人一样,风趣、有用、有道理,也是我最爱看的博主之一。

功权私奔后没几天,蛮子将他的直肠癌微博到网上。一时间,关心和慰问者不计其数,薛哥的粉丝数也扶摇直上。那些增强的粉丝,应该是被蛮子的乐观和豁达感动了,得了癌症的他依然兴趣广泛、诙谐乐观。

他们俩,一个是看淡了名利,金钱诚可贵,事业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一个是看淡了生死;生命诚可贵,投资价更高,若为快乐故,两者皆可抛。

尽管几乎所有的文艺作品,都是基于爱情和生死来进行,但是,虚构的文艺世界总没有现实世界这么生动和有说服力。两个年过50的中年人,用他们自己的人生,在我们的天际划出两道炫目的彩虹。也再一次让我们想起那个古老的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活着是为了什么?生命中什么最重要?如何渡过你的一生?如何看待生命和死亡?

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好难,人类一直在苦苦寻找,至今没有标准答案。功权和蛮子用自己的行动给出了他们答案,我们呢?当我们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当我们面临难以割舍的情感的时候,我们会怎样选择呢?

偶然中,看了霍金介绍宇宙的片子,更加惆怅。地球和太阳也只不过是宇宙大爆炸后的尘埃组成,地球上小蚂蚁一样的人类在宇宙中又算得了什么?从时间和空间上来看,一切都是虚无和无意义的,然而每一个人又都是一个小宇宙,有他自己的喜怒哀乐,人情世故。所以,到最后,大部分人都回归自我,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