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农我之文学改良观 刘半农:我之文学改良观

2019-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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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韵文之当改良者三 韵文对于散文而言,一切诗赋歌词戏曲之属,均在其范围之内.其赋之一种,凡专讲对偶,滥用典故者,固在必废之列.其不以不自然之骈俪见长,而仍能从性灵中发挥,如曹子建之<慰子赋>与<金瓠哀辞>,以及其类似之作物,如韩愈之<祭田横墓文>,欧阳修之<祭石曼卿文>等,仍不得不以其声调气息之优美,而视为美文中应行保存之文体之一.刘半农我之文学改良观 刘半农:我之文学改良观第一曰破坏旧韵重造新韵 梁代沈约所造四声谱,即今日吾辈通用之诗韵.顾炎武已斥之为&qu

韵文之当改良者三 韵文对于散文而言,一切诗赋歌词戏曲之属,均在其范围之内。其赋之一种,凡专讲对偶,滥用典故者,固在必废之列。其不以不自然之骈俪见长,而仍能从性灵中发挥,如曹子建之《慰子赋》与《金瓠哀辞》,以及其类似之作物,如韩愈之《祭田横墓文》,欧阳修之《祭石曼卿文》等,仍不得不以其声调气息之优美,而视为美文中应行保存之文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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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曰破坏旧韵重造新韵 梁代沈约所造四声谱,即今日吾辈通用之诗韵。顾炎武已斥之为“不能上据雅南,旁摭骚子,以成不刊之典,而仅按班张以下诸人之赋,曹刘以下诸人之诗所用之音,撰为定本,于是今音行而古音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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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此种声谱在旧文学上已失其存在之资格矣。夫韵之为义叶也,不叶,即不能押韵,此至浅至显之言,可无须举例证明也。而吾辈意想中之新文学,既标明其宗旨曰,“作自己的诗文,不作古人的诗文”,则古人所认为叶音之韵,尚未必可用,何况此古人之所不认,按诸如今音又不能相合之四声谱,乃可视为文学中一种规律,举无数文人之心思脑血,而受制于沈约一人之武断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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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观东冬二部所收之字,无论以何处方言读之,决不能异韵。而谱中乃今之为二。

“规眉危悲”等字,无论以何处方言读之,决不能与“支之诗时”等字同韵,而谱中乃合之为一。又哿韵诸字,与有韵叶者多而与马韵叶者少,顾不通有而通马。真文元寒删先六韵虽间有叶者,而不叶者居其十之九,而谱中竟认为完全相通。

虽造谱之时,读音决不与今音相同。造谱者亦决无能力预为吾辈二十世纪读音设想。吾辈苟无崇拜古人之迷信,即就其未为吾辈设想而破坏之,当亦为事理之所必然。故不佞之意,后此押韵但问其叶与不叶而不问旧谱之同韵与否,相通与否。

如其叶,不同不通者亦可用。如其不叶,同而通者亦不可用。如有迷信古人宫商角徴羽本育转育之说以相诘难者,吾仍得以“韵即是叶”之本义答之。且前人之言韵者,固谓“音声本为天籁,古人歌韵出于自然,虽不言韵而韵转确”矣。

今但许古人自然,而不许个人自然,必欲以人籁代天籁,拘执于本音转音之间,而忘却一至重要之“叶”字。其理耶,其通论耶。(西人作诗,亦有通韵。然只闻“- il"与"ic","ic"与"-ick","-oke"与"-ook"等之相通。

不闻强声音绝不相似之字如"规眉危悲"等与"支之诗时"等为一韵。更不闻强用希腊罗马之古音以押今韵也。)虽然,旧韵既废,又有一困难问题发生,即读音不能统一之是。不佞对此问题,有解决之法三。

(一)作者各就土音押韵,而注明何处土音于作物之下。此实最不妥当之法。然今之土音,尚有一着落之处,较诸古音之全无把握固已善矣。

(二)以以京音为标准,由长于京语者为造一新谱,使不解京语者有所遵依。此较前法稍妥,然而未尽善。

(三)希望于“国语研究会”者,以调查所得,撰一定谱,行之于世,则尽善后尽美矣。

或谓第三法虽佳,而语音时有变迁。今日之定谱,将来必更有不能适用之一日。余谓沈约既无能力豫为吾辈设想,吾辈亦决无能力为将来设想。将来果属不能适用,何妨更废之而更造新谱。即吾辈主张之白话新文学,依进化之名,亦决不能视为文学之止境,更不能断定将来之人破坏此种文学而建造一更新之文学。

吾辈生于斯世,惟有尽思想能力之所及,向“是”的一方面做去而已。且语言之变迁,乃数百年间事而非数十年间事,。当此交通机关渐臻完备之时,吾辈尚以 “将来读音永远不变,永远统一”,为希望也。

第二曰增多诗体 吾国现有之诗体,除律诗排律当然废除外, 其余绝诗古风乐府三种,(曲、吟、歌、行、篇、叹、骚等,均乐府之分支。名目虽异,体格互相类似。)已尽足供新文学上之诗之发挥之地乎,此不佞之所决不敢信也。

尝谓诗律愈严,诗体愈少,则诗的精所受之束缚愈甚,诗学决无发达之望。试以英法二国为比较。英国诗体极多,且有不限音节不限押韵之散文诗。故诗人辈出。长篇记事或咏物之诗,每章长至十数万字,刻为专书行世者,亦多至不可胜数。

若法国之诗,则戒律极严。任取何人诗集观之,决无敢变化其一定之音节,或作一无韵诗者。因之法国文学史中,诗人之成绩,决不能与美国比。长篇之诗,亦破乎不可多得。此非因法国诗人之本领魄力不及某人也,以戒律械其手足,虽有本领魄力,终无所发展也。

故不佞于胡君白话诗中《朋友》、《他》二首,认为建设新文学的韵文之动机。倘将来更能自造、或输入他种诗体,并于有韵之诗外,别增无韵之诗,(无韵之诗,我国亦有先例。

如诗经“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一章中,“梅、裘、哉”三字,并不叶韵,是明明一首无韵诗也。朱注,“梅”叶“莫悲反”,音“迷”,“裘”叶“榘之反”,音“奇”,“哉”叶“将梨反”,音“赍”,乃是穿凿附会,以后人必押韵之“不自然”眼光,无端后人。

古人决不如此念别字也。)则在形式一方面,既可添出无数门径,不复如前此之不自由。其精神一方面之进步,自咳嗽有一日千里之大速率。彼汉人既有自造五言诗之本领,唐人既有造其言诗之本领。吾辈岂无五言其言之外,更造他种诗体之本领耶。

第三曰提高戏曲对于文学上之位置 此为不佞生平主张最力之问题。前读近人吴梅所撰《顾曲鏖谈》,北曲"不尚词藻,专重白描"。又谓"西厢'系春心情短柳丝长,隔花阴人远天涯近。'......在当时不以此等艳语为然。

谓之'行家生活',即明人所谓'案头之曲',非'场中之曲'也。"又谓"实甫曲如'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罕曾见。'及'鹘伶渌老不寻常'等语,却是当行出色。"又谓"昔洪防思与吴舒凫论填词之法。舒凫云,'须令人无从浓圈密点。

'时防思女(之则)在座,曰,'如此则天下能有几人,可造此诣。'"是吴君已知"白描"之难能可贵矣。然必谓"胡元方言,尤须熟悉"而后,始可语填北曲。则不佞不敢赞同。盖元人所填者为元人之曲,故就近取元人之方言以为资料。

吾辈所填者为吾辈之曲,自宜取材于近,而不宜取材于远。元人既未尝弃无语而用唐家语以为古,吾辈"食古不化"而死用无语,不将为元人所笑耶。故不佞对于此问题,有四种意见:

(一)无论南词北曲,皆须用当代方言之白描笔墨为之,使合于“场中之曲”之规定。

(二)近人推崇昆剧,鄙视皮黄,实为迷信古人之谬见。当知艺术与时代为推移。世人既以皮黄之通俗可取而酷嗜之,昆剧自应退居于历史的艺术之地位。

(三)昆剧既退居于历史的艺术之地位,则除保存此项艺术之一部分人外,其余从事现代文学之人,均宜移其心力于皮黄之改良,以应时势之所需。[第(一)条即为此项保存派说法。从前词曲家,不尚白描而尚纤丽,实未尝能保存词曲之精华也。]

(四)成套之曲,可以不作,改作皮黄剧本。零碎小词,可以不填,改填皮黄之一节或数节。(近人填词,大都不懂音律。仅照老词数了字数,对了平仄,堆砌无数艳语,加上一个“调寄某某”之各名而已。今所谓改填皮黄者,须于皮黄有国研究功夫,再用新文学的本领放进去,则虽标明“调寄西皮某板”,或“调寄二黄某剧之某段”,似乎欠雅,其实无损于文学上与技术上之真价值也。)

吾所谓改良皮黄者,不仅钱君所举“戏子打脸之离奇,舞台设备之幼稚”,与“理想既无,文章又极恶劣不通”,与王君梦远《梨园佳话》所举“戏之劣处”一节已也。凡“一人独唱、二人对唱,二人对打、多人乱打”,(中国文戏武戏之编制,不外此十六字。

)与一切“报名”、“唱引”、“绕场上下”、“摆对相迎”、“兵卒绕场”、“大小起霸”等种种恶腔死套,均当一扫而空。另以合于情理,富于美感之事代之。(此事言之甚长,后当另撰专论。

)然余亦决非认皮黄为正当的文学艺术之人。余居上海六年,除不可免之应酬外,未尝一入皮黄戏馆。而Lyceam Theater之 Amateur Dramatic Club,每有新编之戏开演,余必到馆观之,是余之喜白话之剧而不喜歌剧,固与钱君所谓"旧戏如骈文,新戏如白话小说"同一见解。

只以现今白话文学尚在幼稚时代,白话之戏曲,尤属完全未经发见,(上海之白话新戏,想钱君亦未必认为有文学价值之戏也。)故不得不借此易于着手之已成之局而改良之,以应目前之急。至将来白话文学昌明之后,现今之所改良之皮黄,固亦当与昆剧同处于历史的艺术之地位。

形式上的事项 此等事项,较精神上的事项为轻。然文学既为一种完全独立之科学,即无论何事,当有一定之标准,不可随随便便含混过去。其事有三:

(一)分段 中国旧书,往往全卷不分段落。致阅看之时,则眉目不清。阅看之后,欲检查某事,亦茫无头绪。今宜力矫其弊,无论长篇短章,-一于必要之处划分段落。惟西文二人谈话,每有一句,另起一行。华文似可不必。

(二)句逗与符号 余前此颇反对句逗。谓西文有一种毛病,即去其句逗与大写之下,即令人不懂。汉文之不加句逗者,却仍可照常读去。若在此不必加句逗之文字上而强加之,恐用之日久,反妨害原有之能事,而与西文同病。不知古书之不加句逗而费解者,已令吾人耗却无数心力于无用之地。

吾人方力求文字之简明适用,固不宜沿有此种懒惰性质也。然西文,;:"四种句逗法,倘不将文字改为横行,亦未能借用。今本篇所用"、。三种,唯、之一种,尚觉不敷应用,日后研究有得,当更增一种以补助之。

至于符号,则?一种,似可不用,以吾国文言中有"欤哉乎耶"等,白话中有"么呢"等问语助词,无须借助于记号也。然在必要之处,亦可用之。!一种,文言中可从省,白话中决不可少。

""与''之代表引证或谈话,--之代表语气未完,......之代表简略,()之代表注解或标目,亦不可少。*及字旁所注123等小字可以不用,以汉文可用双行小注,无须foot一note也。又人名地名,既无大写之字以别之,亦宜标以一定之记号。先业师刘步洲先生尝定单线在有指人名,在左指官名及特别物名,双线在右指地名,在左指国名朝名种族名,颇合实用。惜形式不甚美观,难于通用。

(三)圈点 此本为科场恶习,无采用之必要。然用之适当,可醒眉目,今暂定为三种,精彩用О,提要用",两事相合则用⊙。惟滥圈滥点,为悬为厉禁。

结语 除手上述诸事,不敢自信为必当,敬请胡陈钱三君及海内外关心本国文学者逐条指正外,尚有三事记之于次:

(一)余于用典问题,赞成钱君之说。主张无论广义狭义工者拙者一概不用。即用引证,除至普通者外,亦当注明出自何书,或何人所说。

(二)余于对偶问题,主张自然。亦如钱君所谓“凡作一文,欲其句句相对,与欲其句句不对者,皆妄也”。

(三)余赞成小说为文学之大主脑,而不认今日流行之红男绿女之小说为文学。(不佞亦此中之一人,小说家幸勿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