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大元帅 何键与谭延闿

2018-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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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何键与谭延闿   作者:黎泽泰   何键与谭延闿原无渊源.从一九二六年何初识谭,到一九三〇年谭死,二人之间有一段勾搭.我曾先后作过他们的僚属,并为他们之间的穿针引线人.现凭记忆及所存文稿,追述二人的关系如次.谭延闿大元帅 何键与谭延闿一九二六年底,谭延闿以国民政府主席统率国府人员取道江西南昌抵达汉口,官邸设在法租界西贡街.我父(黎承礼,字薇荪)和谭原系故交,相别十年之久,特由长沙赶到汉口,和谭会晤,当被延入官邸居住.时有萧园宴集诗会(萧园为湖北督军萧耀南故宅).谭在某次宴集时赠我父诗二首.其一云

何键与谭延闿   作者:黎泽泰   何键与谭延闿原无渊源。从一九二六年何初识谭,到一九三〇年谭死,二人之间有一段勾搭。我曾先后作过他们的僚属,并为他们之间的穿针引线人。现凭记忆及所存文稿,追述二人的关系如次。

谭延闿大元帅 何键与谭延闿

一九二六年底,谭延闿以国民政府主席统率国府人员取道江西南昌抵达汉口,官邸设在法租界西贡街。我父(黎承礼,字薇荪)和谭原系故交,相别十年之久,特由长沙赶到汉口,和谭会晤,当被延入官邸居住。时有萧园宴集诗会(萧园为湖北督军萧耀南故宅)。谭在某次宴集时赠我父诗二首。其一云:

谭延闿大元帅 何键与谭延闿

十载重相见,依然笑口开。好诗因酒得,多病识年衰。旧梦嗟新觉,同岑感异苔。不须愁齿豁、舌本自甘回。

我当时在何键的第二师师部秘书处任职,曾将这两首诗抄置案头欣赏。何键和凌璋见了,同声赞佩。何键不会做诗,但亦附庸风雅,好写字,小楷学欧体,每天有字课。何对我说:“我想去访谒尊大人”。凌璋是我父任高等学堂监督时的学生,他也和我谈及:“何师长想去见老师,表示敬意;还想见见谭畏公,请你向老师先容。

谭延闿大元帅 何键与谭延闿

”我当即打电话联系,我父表示欢迎。族人黎桂庭在谭延闿跟前当马弁目,因此,我们出入官邸,可以畅行无阻。何键由我引导,戎装而入,对我父执礼甚恭。

谈了许久,我父说:“你还要去见谭先生吧?”何键顺便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我父说:“用不着投刺,你随我来。”就把何键带到谭的书室里。我父叫道:“祖安,我介绍一个客人见你,这是何师长,小儿就是在他那里工作。

”谭连忙起身,握手笑道:“辛苦了。”接着称赞他这次围攻武昌城的战绩,并询问活捉湖北督军陈嘉谟和师长刘玉春的情形。何键一一详细报告经过,谈得很高兴。何键的这次访问,是他和谭延闿搭上关系的开始。

翌年春,湖南农民运动掀起了高潮。长沙著名劣绅叶德辉被枪决,士绅阶级大为恐慌。石陶钧(字醉六,邵阳人、谭延闿的前参谋长)以胡元倓(字子靖、湘潭人,主办明德学校多年,系湖南学阀势力的头子,和谭延闿有深交)也被害的传闻消息报告谭延闿,谭闻之惊诧,即打电话给何键,请他托在长沙军队中的熟人,代为打听虚实。后来何键回电说没有这回事,谭才放下心来,随即写信告知石陶钧(这封信还存湖南省博物馆)。

在国共合作时期,谭延闿伪装成左派,表现很积极;等到湖南的革命运动进入高潮,何键反共最力,谭又很表同情,右派面目毕露。谭当时曾说过:“这条路(指革命的路)走不通了,假如一定要勉强去走,鼻子就会碰出血来。”

何键这时为了实现他的政治野心,广泛进行了阴谋活动,一方面与谭延闿拉关系,一方面又分派爪牙四出活动,终于发动了反革命的“马日事变”。

“马日事变”后,何键更以纵横捭阖的手段,开始拥鲁主湘,继又与桂系勾结赶鲁下台。鲁涤平被搞垮台后,谭延闿对桂系固极为不满,对何键当然也很不高兴。谭曾对吕苾筹说:“何键被桂系牢笼,不能自拔,想乘此机会捞取政治资本,也系实情;但以后再想两面讨好,那是做不到的。

”当时鲁涤平手下一些从龙之士,愤愤不平,纷纷攻击何键。谭延闿听了,只是缄默不言。当南京国民政府于一九二九年四月十六日开会讨论湖南省主席人选时,谭延闿在蒋介石的授意下提出何键获得通过。

至是,何键真除湖南省主席。当时有人问谭延闿:这是不是做顺水人情?谭回答说:“这是成全好事。”因为蒋介石和桂系的矛盾日益尖锐,湖南为双方争夺的一个焦点,桂系企图把何键拉到他们一边,曾以武汉政治分会名义任何为湖南省主席,南京政府旋即予以承认,命他代理,现在又正式予以真除,这不仅是迁就事实,也是笼络何键的一种方法,借以分化桂、何关系;估计何键只要自己的政治地位得到保障,他是惯于随风使舵,不会始终站在桂系一边的。

蒋、谭的这个估计,从后来的事实演变看,是很准确的。不久蒋介石正式下令讨桂,进军武汉,桂军败退。南京政府任命鲁涤平为武汉卫戍司令,旋又调任江西省主席。何键在湖南的地位,也初步得到巩固。

谭延闿在鲁涤平任江西省主席后,认为鲁、何之间过去的嫌隙,亟待弥缝,湘赣两个邻省,必须紧密团结,这样对巩固南京政权,才有好处,因于一九二九年九月,派随从秘书宋焕卣(字仲圭,湘潭人)携带谭的信和密电码一本来长沙晋见何键。

谭致何的信如下:

芸樵吾兄勋席:年来湘省四境,渐告安谧。执事审察地方情势,符合中央意图,百度维新,成绩昭著,遥企贤劳,良用佩慰。咏安兄(鲁涤平别号)与兄各寄分疆之重,复结比邻之好;湘赣接壤,辅车相依;尚希共济艰难,以抒伟抱,为国为乡,实利赖之。兹嘱秘书宋焕卣来湘,面达一切,即乞惠洽,为幸。顺颂勋绥。谭延闿启 九月十四日

这封信既为鲁涤平释嫌,又替何键打气,意在使何键坚定信心,明确方向,靠拢中央;言简意赅,具有微妙的作用,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这时,何键已倾向南京政府,具体的表现就是:凡关于湘省政治上的重大问题,经常以文电向行政院报告请示;同时要湖南省政府驻京办事处主任张慕先经常与行政院秘书长吕苾筹保持联系,沟通消息和意见。

另一方面,仍和桂系保持着一定的关系。何的将领和僚属中这时有两种对立的主张:少数人认为湘(何)桂关系向来密切,不应背信弃义;多数人则认为依傍桂系将无出路,南京政府毕竟是正统,力量又大,应该拥护。

值此紧急关头,何键颇感棘手,但又必须明确表示态度,不能再游移了。他曾为此召集少数高级人员在文星桥住宅开过一次极秘密的会议,讨论经过如何从未透露,最后作出了拥蒋讨桂的决策,显然是经过这次会议统一意见的结果。

何键附蒋讨桂,初曾获捷,终于桂军一度进入长沙,何键退走湘西。这就给反何的人一个可乘之隙。原来自从鲁涤平被桂系与何键赶走后,谭系中的军人政客极为愤慨,有打抱不平的思想;湖南党务方面,又形成甲、乙两派(甲派反何,乙派拥何),斗争甚为激烈;南京和省内的反何分子,结合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反何力量。

每当湖南政治上发生一点问题,就被他们抓住,作为攻击何键的子弹。南京国民政府和行政院门首,经常有人集合请愿,要求撤办何键;他们并编印了许多反何的小册子到处散发。

这次桂军攻占长沙,他们认为机会难得,不可错过,闹得特别凶。张慕先当时在南京,见事态严重,立即将情况电告何键,要他派员来京,向中央报告实情,“以释群疑”。其时,蒋介石正与冯、阎混战,已赴前方,由谭延闿代理国民政府主席。

何键在益阳接到张慕先的电报,认为京方情况严重,有派员前去疏通之必要;但要选择一个与谭延闿比较接近能够说话的人前去,方为适合。易书竹、凌璋都推荐我,于是何键决定要我去走一转。我比时发了一个电报给行政院秘书长吕苾筹,告以来意,请代达谭。六月七日,我从益阳动身,十一日到南京。谭延闿在成贤街官邸接见。我将何键信递上,并把湖南情况陈述一番。

何键致谭延闿信如下:

畏公钧鉴:前呈歌午电,知蒙垂察。此次讨桂之役,键奉中央明令,督率所部按照计划进行,且亲赴前方督战,开始动员时候,我军乘胜挺进,与敌遭遇于桂边。我第二纵队刘建绪有攻克桂林之捷,节节胜利,士气甚旺。但因山地险峻,箐林丛密,而突击深入,顾虑滋多。

不得已仍饬所部撤回湘境,以固边防,欲待友军会合,徐图大举。阎冯叛国,神人共弃,正在大张挞伐,以期聚歼。孰料桂军企图与之配合,互相勾引,倾巢来犯、不惜作孤注之一掷,一则妄想牵制我北上之兵力,遥相呼应;一则垂涎湘赣固有地盘,达到割据称雄之野心;逆焰嚣张,势不可遏。

据报白崇禧、张发奎此次分途犯湘兵力,共约三万余众。我军严阵以待,最初激战于祁永之间,双方相持旬日。继又在醴陵渌口之线展开战斗,我军因失利转移阵地。

来湘增援部队,仅有第十三师夏斗寅由鄂驰来。键偕同夏斗寅亲赴株洲前线视察,已不及挽回颓势;键率部由长沙后撤,待援反攻。默揣敌情,已成弩末,其掠地愈广,兵力愈散,衰竭之象,可立而待也。

键遵奉上令,将所部集结湘西,扼守常益之线。除电粤军陈济棠请迅饬部进驻湘南以收夹击之效外,伏乞钩座电促粤军克日出动,以扰敌后,共扫妖氛。键奉职无状,措置乖方,以致军事失利,惶疚滋深,既无以保桑梓之安宁,更无以上副中枢付托之重,旅京同乡人士、平昔关心梓里,时多责难。

道远传闻,恐有失实。此次战役实际状况,除另电详报外,黎尔谷(我的别号一一笔者)兄来京晋谒崇辕,特托面陈一切,尚祈予以诲示,为祷。敬请钧安。何键谨启 二月七日。

我到京后,屡次谒见谭延闿,谈话内容和所得结果,归纳有以下几点:

(一)关于桂军攻进长沙,旅京湘人借此掀起反何高潮的问题:谭延闿说:“这个问题,不自现在始,也可以理解的。有的人想出风头,无非是借题发挥,其实没有什么。你既为此而来,对同乡人士,总以息事宁人为好。可和吕满爷(苾筹)研究一下,最好由吕出面,用普通宴客方式,邀集有关的人,彼比见见面,在不着痕迹的场合,消释一些误解。

”吕苾筹秉承谭的这个意旨,开出一张客单、除我以外,有周鳌山、朱久莹、李藩国、胡迈、楚廉山、谭曙村、谭光等。宴会系谭的庖人曹厨子做的菜,肴馔丰美。席间谈笑风生,因为彼此都是熟人,大家打开窗子说亮话。通过这一次聚会和个别交谈,毕竟把反何空气缓和下来。

(二)谭延闿提到湖南收鸦片烟税的问题,他说:“听说何键打算收鸦片烟税,是否已在着手进行?过去蔡巨猷驻扎湘西,假借筹军饷的名义,滥收烟税,再三告诫不听,结果弄得不可收拾。赵恒惕主政湖南的时候,为争夺烟税搞得乌烟瘴气,流毒地方甚烈。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是值得特别关照的。地方长官要替地方多谋福利,要修明政治,树立廉洁风尚。”他这样严肃郑重的语调,我当时因不明实际情况,闻之颇为诧异,觉得这与事实不符,可能是有人故意中伤;而谭对这个问题,如此痛切认真,令人难以索解。

后来看到何键的第四路军总指挥部经理处长王家鼎和唐赞宇、王士健、张冈凤等大办烟税,设有所谓“特税处”、“监护处”等机构,搜刮大宗税收,名义上作为军队饷源,实际上为饱私囊,我才感觉谭延闿的话,确有预见;同时也可看出谭始终不能忘情于湖南,有很多的耳目替他收集情报。

(三)谈到湖南政治上的根本问题,谭延闿说:“湖南地当冲要,在历次战争中,都不免受影响,地方元气为之大伤。现在的政治趋向,首先应该依据中央的施政方针,做到步伐一致。同乡人士本敬恭桑梓之义,对地方的事特别关心,也是必然的。

至于人言啧啧、孰是孰非,就一言难尽了。从春秋责备贤者的道理来说,能够严于责己,自然心平气和。湘人治湘,是我素来的主张。只有做到精诚团结,上下无间,事情就好办了。既不是同床异梦,又何必改弦更张。已经中央决定的问题,不会轻易变更。蒋先生(介石)对湖南的事情,也很关切,他在前方,时常有电报来问及。他的主张和我的意见,是相吻合的。”

(四)对于何键的政治作风问题,谭延闿作了一针见血的批评。他说:“何键过去惯于脚踏两边船。政治上不能驾无底船,更不宜脚踏两边船,因为危险性很大,一旦遇到风险,即令要想随风转舵,也很难化险为夷。他过去和桂系勾勾搭搭,不要以为很秘密,其实是心劳日拙,早已被人窥破。

只有老老实实,不弄半点玄虚,才不致偾事。现在应该看得很清楚,无论桂系或阎冯,凡是穷兵黩武,没有不惨败的。最重要的是把立脚点站稳,再不能两边摇摆。”对何键来说,这确是一个关键问题。从他后来的表现看来,谭的这番话可能是起了一些作用的。

(五)我在谭宅还同周鳌山谈过一次话,谭延闿也在座。周鳌山和我是很熟的朋友,北伐时我们在汉口相处很久。无论什么场合,他总是议论风生,滔滔不绝,故有“鳌牛皮”之称号。他既不是谭的幕中人物,而时常为谭的座上客。

有人告诉我:“周鳌山是反何最力的,能够把他拉拢,掩着他的口就好办了。”这次恰好在谭家遇着,同坐在谭的书室内谈话。周对我说:“你何必替何键效奔走之劳?何键是一个坏人,为同乡所瞧不起的。”谭延闿说:“坏人可以转变成为好人,世界上的好坏不是绝对的。

何键过去不能说没有做过坏事,现在诚心诚意地回转头来,拥护中央,岂不是变成好人好事了吗?”我连忙说:“这是对的。”周鳌山认为谭的这一表示,异乎寻常,只好顺着他的意思把话头转过来说:“我刚才的话很不对头,可以收回。为着息事宁人,今后我总是唯院长之命是听。”

从谭延闿以上的谈话看来,他对何键虽然犹存不满、有所指责,但总的说来是给予了大力的支持。谭的态度为什么会有这种进一步的转变呢?原来谭为人一向圆滑,驱鲁(涤平)之事已成过去,鲁又得到了安排(江西省主席),从他的作人的哲学出发,自可不究既往,勿为已甚;更重要的是,他这时已当了蒋介石的行政院长,不得不按照蒋的意旨行事,他支持何键,是为了把何进一步拉入蒋的怀抱,是替蒋帮忙。

我的任务完成,便告辞回湘。临别时,吕苾筹和我作了一次谈话,他说:“你这次来京,收获很大:一方面,使旅京湘人了解湖南的实际状况、消除了成见;一方面,中央对芸樵先生的信任和爱护,通过你的接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把中央的意见和解决了的问题带回去,更有必要。

院长说,‘脚踏两边船是危险的',这是正确的看法,在芸樵先生本身,是关键性问题,一定能够引起注意的。”随后,他把谭延闿复何键的信一封、相片一张、亲书摺扇一柄,交我带回长沙转交何键。

谭延闿复何键的信,原文如下:

芸樵吾兄勋鉴:湘事因道路修阻,不明真相,正在悬系中。适由尔谷兄递到惠书,并详述实况,具见干国维乡,苦心孤诣,企念勋勤,钦佩曷已。讨桂之役,拟定计划,原期粤湘部队同时并举,惜未能按照实施,致使湘军失利,亡羊补牢、犹为未晚。

现在援湘粤军有蔡廷锴、蒋光鼐、李扬敬各部,同时出发,想已与贵部取得联络。旋闻湘军反攻告捷,为之欣然。古语云:“蠖屈终以求伸”,前此一时之挫,固不必介意也。执事处危疑震撼之际,抱坚定不挠之心,真诚披沥,早为中央洞察无遗,仍望贯彻始终,努力以赴。所商各节,仍由尔谷兄代达。附赠小像一张,书扇一柄,即希哂收。专此布复,顺颂勋绥。谭延闿启。七月五日。

我于七月十二日回抵长沙,见了何键,将谭延闿的信件和相片扇子交他,并详告在京接洽情形,又将谭延闿和吕苾筹谈话要点,用书面写好送给他看。何键表示高兴,他说:“畏公关切爱护,所以流露真情,我应去电致谢。”比时吩咐易书竹拟一电稿,原文如下:

南京行政院院长谭钧鉴:口密,尔谷兄回湘,奉到手诲,只聆种切。欣展玉照,如亲颜色。赐书◇扇,获扬仁风。承示各节,非爱护备至,不能规诫真切。遥瞻山斗,弥用依依,谨布谢忱,伏维垂察。职何键叩元印

何键最初联合桂系,夺得湖南政权;继则投入蒋的怀抱,以巩固其统治地位。谭延闿在处理蒋、何关系中,既帮助了蒋,也维护了何。何对谭深为感激,一九三〇年九月廿二日,谭延闿因病在京逝世,噩耗传来,何键表示十分伤感。他挽谭延闿的对联云:“裘带仰雍容,顿失老成嗟国瘁;风云托知遇,只馀感激负公多。”这联沉痛亲切,透露了个中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