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说金句 和「奇葩说」辩手打辩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害怕是什么感觉?第一个阶段:小肚子在发抖,而且是持续不断的颤抖。完全吃不下,睡不着。心慌,感觉氧气不够用。每分钟都想逃,逃离这个处境,这个当下。第二个阶段:亢奋,夸张,好像在演,在嗨。情不自禁说话变大声,笑也变大声,笑点极低。
第三个阶段:特别奇怪,会感觉很困,想睡,但其实意识是清醒的,随时都可以睡,随时都可以嗨,这两种感觉同时存在。对害怕已经倦怠麻木了,缩头也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只想快点死。然后,就上场了。
在我过去的人生经验里,最害怕的体验有两个:一次是高考,一次是在土耳其,从两千米的高山,滑翔翼,往下跳。但是这两次害怕都不足以和最近这一次相比:那就是和马薇薇打辩论赛,站在她的对面。
在正式打比赛之前,有一个彩排,就是我们八个新选手站一边,马薇薇和肖骁站一边。那一次,我知道了什么叫吓破胆。她完全没有坐下,一个人对八个人,那就是横扫千军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题目是临时给的,持方也是。我们没有准备,她也没有。
所有都是临场反应,基本上来一个她拍死一个,来一双她拍死一双。敢情比赛的时候因为有时间限制,有主持人调控,人家还是收着的,这次就是猛虎出闸,酣畅淋漓。那个杀气,我感觉她整个人就是一枚淬炼得异常锋利的匕首,不,不只是匕首,近身的时候是匕首,远对的时候是长枪,还可以放冷箭,投炸弹,总而言之,就是宇宙无敌大杀器。
导师对我那次表现的评价是:“邦妮你其实表述得还不错,但是感觉你只说了一半就坐下了,你有点害怕。”有点害怕?我那是吓傻了,吓尿了,吓怂了,我是极度的害怕爆表的害怕好吗?我心里每分每秒都对自己说:“完蛋了!完蛋了!我压根儿就不该来!”
可是为什么我想来呢?这个问题,我被问了无数次,我也回答了无数次。回答我的恋人,我的父母,我的经纪人。他们全都不同意。最难说服的是我的恋人,最了解我的脆弱,容易崩溃,心理素质不过关,了解我对别人评价的相当在意,对自己的强烈不满。我说服不了,最后是我和我的闺蜜一起说,在极其闷热的房间里,我的闺蜜说:“邦妮现在就是一条狗!她想出去尿,出去跑!你想把她关在笼子里头,关得了吗?!”
非常感谢她站在我的一边,替我说话。虽然话是可以再优雅一点,但是我当时真的就是这个状态:我就是想去就是想去就是想去。就是压倒性的冲动,就是牵肠挂肚的想去,不顾一切的想去。我咨询了我的所有朋友,我去请了占星大师(我最最信赖的alex),我去算了塔罗牌(在南京莱迪地下一个神秘的所在),这么多年以来,类似的冲动只有热恋可比。
但是,我害怕。我害怕出现在镜头里的我很胖,很丑,我不喜欢(可以说是讨厌)自己说话的样子,嘴歪唇咧面目狰狞,很不好看。我害怕我会热血上头,说出不该说的话,损失了我多年以来经营的小清新形象。(对的,我很在意)我害怕读者的失望,害怕网友的八卦,我的玻璃心随时都会碎上一万次。更深层次,我害怕别人的质疑:你为什么要去参加一档网络热播节目,你那么想红吗?
而我最深层次的害怕是:我那么想去,因为写作不够成功吗?是因为我其实缺乏写剧本的才华吗?是我被迫认识到自己不行,从写作的战场上节节败退吗?如果尝到甜头,我还会回到写作上来吗?写作,曾经是这十几年来,将我锚定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它还会是吗?
在一个深夜,我想起我最初写的一本书,叫《不实》。在扉页上,我印着一句话:“让生命顺势而长,是一种智慧,也是一种运气。所谓的道路,就是你心中不受功利驱使最真实的渴望,它能让你走到你能走到的最远。”
我确定我想去,不是受功利的驱使,我渴望,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冲动,曾经让我二十岁退学,三十岁退款(这是另外一个故事),它有时非常愚蠢,让我狼狈不堪,但是这次它来了,我相信它,我愿意跟着它走,因为这就是我。
当我真的站在奇葩说的舞台上,站在马薇薇的对面,这些都烟消云散。在大杀器面前,小纠结算个屁啊!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是太乐观,太自满了。我曾经觉得自己还不错,大部分场合,别人都喜欢听我说话,但是,我没有受过专业训练。
也就是说,人家是职业的,我是业余的。辩论场也好,舞台也好,站上去的人,是经年累月浸泡在里面的,是全身心去感受那个场,也被那个场所滋养的。他们自带气场,那其实不仅仅是经验,实力,也是时光。而我,是第一次上台,忘记了要站起来,而站起来,手情不自禁要去掰耳边麦克,就是鹦鹉说的,贴春联式的表演——手胡噜着,不知道要放哪!
太糟糕了。已经三十岁了,习惯了在自己这一行,已经渐渐摸到门路了,突然发现在自己在另外一个领域完全是个菜鸟,感觉太糟糕了。但是,这不就是冒险吗?这不就是离开自己的舒适区,开始一场全新的冒险吗?完全不一样的规则,完全不一样的游戏,需要的,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温和谨慎的我。这不就是我来这里的意义吗?
是,但不仅仅是。我很开心能这么近距离的和这些我喜欢的人们相处,他们热气腾腾,鲜艳而自我。他们享受辩论这件事,享受这个舞台,拥有一种竞技体育的精神:尊重,享受,突破。我很开心能这么近距离的和我的大神们相处,点点滴滴都是受益。
我还记得第一次,新选手们聚集在一起,蔡康永老师轻轻地开口说话,喧闹的房间里瞬间安静,他说:“在场上的你,是你,又不是你。如果要模仿,要学习,去跟最厉害的人学习,不要跟场上的选手学习。因为这个场上,不需要第二个范湉湉,只需要第一个你自己。”
我很开心第一次和马薇薇做对手,第一次和她做队友——这是这个时代最强的辩手,我居然可以冒牌混进来,站在她身旁。我很开心,黄执中老师,胡渐彪老师——我们的男神,半夜对词儿的时候,我坐在了他们的床上,哇!让我一姐们嫉妒得要死。
还有林正疆,有一次他来探班,我没有和他打成招呼,但是我记得,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曾经将他的所有辩词背得滚瓜烂熟。那个小城女孩,不曾想过,有一天,可以和这样光芒四射的人见面,可以站在场上,像模像样的去辩论。
我很开心第一次打赢,第一次晋级。那简直是如梦如幻的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自己还在下意识的背诵辩词,我回头看看房间,看看自己。我发自内心的为自己高兴:“你还行啊!姐们儿!”
比赛打了两轮了,大家也混熟了,一起吃火锅。各种黄爆各种段子乱飞,服务员都不敢进,大家真性真情的那一面他们是从来没搂着我是愉快的暴露了,我感觉自己终于找到组织了。这是一群多好玩的人啊!这是一个多好玩的节目啊!在当下,还有比奇葩说更好玩的吗?“好玩儿”,不就是最初最吸引我们的那个点吗?很开心,我终于找到了“好玩儿”的心态。
最重要的那场比赛,就是出柜那一场,我感动得一塌糊涂。那些敢走上去,敢说出自己的选手,让我感动也骄傲,那些站在对面,想保护大家的选手,也让我感动甚至更感动。还有金星老师,还有康永老师。那天我哭完了全场,大家都在哭。节目录完了,我们哭着相互拥抱,每一个人。一起流过泪,一起疼痛,我们再也不是陌生人。
那天马东老师没有念广告,他慢慢说话,掷地有声,从容自信,我永远都会记得。他说:“赞助我们,是你们的荣幸!”我知道,这是当下唯一的一个舞台,可以这样的袒露,这样的尺度,这样的勇敢和自由。我知道,三俗只是面目,骨子里,这节目是真的要试图讨论一些触痛我们,刺痒我们,捆绑我们的问题。这些问题我们感受得到,习以为常,我们接受了,顺服了,却从来不曾想:真的吗?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不?
就在那个瞬间,我明白了,为什么我想来。我就是想参与,想进去,想成为其中一分子——我很荣幸,我做到了。我已经不再害怕那些,也不再害怕我自己。参加节目的第三个月,有一天我突然特别想写,就回到自己正在写的屡屡失败的那个剧本。因为短暂离开,我反而找回了那个曾经只是想写趁着好玩儿的感觉,那份写作的冲动。
今天,大家将看到我的第一场比赛。而其实,我想从这个舞台得到的一切,我几乎都得到了。不曾想过能得到的,也都得到了。我很满足,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