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文集全集 王朔文集:无情的雨夜

2018-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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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坛,如果没有王朔会失去很多趣味. --刘震云 王朔常常把别人不敢说或者小声说的真理大声地说出来,做了大量开拓性的工作. --刘恒 王老师的东西,只要是公开发表的,我大概全看过,有的还不止一遍. --窦文涛王朔,北京人.1958年生,1976年高中毕业后进入海军北海舰队任卫生员,1980年退伍回京,进入北京医药公司药品批发商店任业务员.1978年开始创作.1983年辞职从事自由写作.198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迄今已发表多部中篇及长篇小说,约160余万字,部分作品被改编成电影.电视

二十世纪的中国文坛,如果没有王朔会失去很多趣味。 ——刘震云 王朔常常把别人不敢说或者小声说的真理大声地说出来,做了大量开拓性的工作。 ——刘恒 王老师的东西,只要是公开发表的,我大概全看过,有的还不止一遍。 ——窦文涛

王朔,北京人。1958年生,1976年高中毕业后进入海军北海舰队任卫生员,1980年退伍回京,进入北京医药公司药品批发商店任业务员。1978年开始创作。1983年辞职从事自由写作。198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迄今已发表多部中篇及长篇小说,约160余万字,部分作品被改编成电影、电视连续剧。 代表作《空中小姐》、《浮出海面》、《一半是火焰 一半是海水》、《顽主》、《千万别把我当人》、《玩的就是心跳》、《我是你爸爸》、《看上去很美》、《和我们的女儿谈话》等中、长篇小说,广受读者欢迎。

人莫予毒 枉然不供 无情的雨夜 毒手 人命危浅 我是“狼” 王朔主要作品年表

由于列车晚点,单立人到达西北一个省会时已是傍晚。五月时节,尽管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但在西北一带,暮色仍然降临得很早,温差较大,单立人出站时不免感到一点寒意。 由于出来急,又值旅游旺季开始,加上单立人窝囊,在火车站售票处没路子,他是一路坐着旅行的。

列车严重超员,沿途又不断地上来大量挑担背筐长途贩运的农民,席地而坐,倒头便睡,单立人坐也没坐舒坦,他两腿之间始终蹲着一个蓬头垢面、老是不由自主枕着他腿打瞌睡的贩子,单立人坐了一天一夜火车后已是疲惫至极。

车站出口处有不少开旅店的个体户在包揽生意,条件十分令人垂涎:“单间,有卫生设备,吃饭不花钱!”伴随着这些夸海口的吆喝,国营旅馆介绍处的大喇叭也在一阵阵雄壮的进行曲之间郑重宣告:“非经本处介绍……产生的一切后果,本处概不负责!

”单立人自然不完全是受到国营旅馆介绍处大喇叭的暗示,由此想起种种关于个体黑店敲诈勒索做人肉包子的可怖流言,而对那些热情的妇女望而却步。

他多年从事的职业本身就使他养成一种对一切牟取个人私利的人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另外他也不能想象,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高级警官,在公干期间会为了蹭几顿白饭(这笔饭费自然由狡猾的店主记在旅客的住宿费上——反正这笔钱由国家支付)投宿那种狗窝,即便他是个家庭负担很重、生活拮据、一贯精打细算的人也罢。

他毫不踌躇地推开那些围着他在他身上打主意的女人,坚定地走向国营旅馆介绍处。 国营旅馆介绍处职员的冷漠与那个哇哇叫的大喇叭的极力招徕恰成对照,老单提出的关于舒适程度和交通便利的要求一概没得到回答,只是要他付了手续费,便麻利、不容商量地分配给他一个一家旅馆的名额。

单立人提着笨重的皮箱,按街边两个不怀好意地讪笑着的青年指点的方向步行了数百米后,发觉自己受了愚弄,他进入了一个杂乱无章、迷宫般的破旧居民区,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狭窄弯曲的昏暗小路,他试着凭直觉自个儿闯下去,几乎直接走到居民家的炕沿上,终于迷失了方向,不得不再次向路边的人打听,经过对当地方言及习惯用语、省略用语的费力理解,半猜半碰运气地走回车站广场。

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今夜能不能找到那个偏僻、鲜为人知的旅馆。他正在考虑是否要去谋求驻在车站的同行的帮助(这对他的自尊心是个打击),一个蹬着运货平板三轮的小伙子来到他面前,单立人接受了那个小伙子近乎勒索的高价,坐上他那辆龌龊、硌人的平板车出发。

那家旅馆是座红砖砌成的五层楼,每条走廊上对等均匀地对列着十个房间,犹如一所中学的教学楼,而每个房间里紧紧排着的双层木床又使人联想到兵营。

单立人被一个肥胖的女服务员领进了一间十六人的房间。屋里灯光黯淡,喧闹嘈杂,人们光着膀子端着脸盆进进出出地洗漱;刚刚认识的出差人员互相敬烟神聊;一伙年轻人坐在上铺打扑克,大呼二喊,时而一片哄笑;单立人的铺上熟睡着一个半大、口唇溃烂的孩子,孩子的父亲,一个阴郁健壮的汉子看到单立人到来没有丝毫表示。

单立人叹口气,挨着床边坐下,立刻感到了被褥的潮湿和气味刺鼻。被下车伊始即遭到的一连串挫折弄得深为沮丧的单立人渐渐产生了掉换房间的念头。 单立人再次来到服务台时,已尽其所能穿得体面了,虽然以他那身便装的质地来说这体面很有限,但他脸上的神态却是地道、货真价实、一般骗子很难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官派儿”,一望可知是个掌握他人命运的人,那是一种矜持与尊严的混合。

没等女服务员回过神儿,他就掏出自己烫金的证件拍在桌上: “我是公安局的,身上携有文件,我要个单人房间,要最好的。

” 女服务员看过证件,并未像某些人那样令人厌恶地殷勤起来,这倒不全是因为单立人的职务还未高到令人目眩的程度。你要了解她们这种见过世面的人,要知道今天的服务员已不是人民没有取得胜利前那号低贱、任人驱使的仆役,她们是刚强自豪的充满主人翁精神的一代——她只是一声不吭,低头给单立人开了间顶层的单人房间的票。

单立人怀着感激欣慰的心情来到顶层,尽管这儿也是那种厕所公用、一模一样、像刚出屉的馒头一样叫人无法分辨的房间,但由于每间房住的人少,整层楼显得安静、清洁。

房里多了一张写字台、一对沙发,被面是缎子的,当然也是潮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样仅仅高了十米便让人感到天壤之别,几乎可以称得上“豪华”的环境中,单立人立刻感到自己脏了。他打开皮箱,取出盥洗用品,在两个脸盆中挑了个比较干净的,换上拖鞋去水房洗漱。龙头流出的水很凉,他打消了冲澡的念头,把脸和脖子仔细、彻底地洗了一遍,水池上方的镜子里出现一个胖胖和善、容光焕发的脸,接着又出现了一张放荡邪恶的脸。

单立人转过身,在他旁边的一个水池旁,一个穿皮夹克的中等个的青年男子在洗睑,他有一个高高的鹰钩鼻子和薄薄的嘴唇,黄里透白的面部过早地松弛了,他在自顾自地对着镜子微笑。

单立人端着脸盆回房间时,一对青年男女互相搂抱着拖着带轱辘的大号旅行箱嘻嘻哈哈走进对面房间。看上去那是两个新婚旅行的年轻人,男的穿着过于讲究的西服,打着领带,女的也是一身铁锈红的毛料西服和同样颜色的高跟皮鞋,他们的不般配给老单留下了印象,男的尽管穿着儒雅,眉宇间却透着自卑和愤世嫉俗,女的相貌平平,装束粗鄙,举止中却有一种悠闲的气度和从容不迫的自信。

这个城市是全国著名的旅游热点,作为古代中国最强盛的几个王朝的首都,它的四郊有许许多多皇帝后妃的陵墓,有许许多多壮观的场面和遗迹,抠开一个就足以使全世界的人目瞪口呆。随着世界各地的游客蜂拥而来,这座城市也日趋繁荣起来,出现了一些高级饭店和几条“惠食街”,各种风味小吃陆续得到发扬光大。

单立人就是在这样一条有上百个饮食摊档的“惠食街”吃的晚饭。他吃的是著名的“酸汤饺子”,号称猪肉韭菜馅,但他连猪肉腥也没沾上,韭菜嗝却是一个接一个打。他步行回到旅馆已是深夜,他进楼后服务员就锁了门去睡觉了。 P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