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随想]莫小米的文章(不断更新)(转载)

2018-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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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新报: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首先是您的文字打动了我们,然后是您的名字,觉得很有趣,慢慢地,似乎形成了一种特别的样式,就像听到一个人的歌声就能猜出这个人是谁一样,看到您写的文章,不用看名字就大体能猜出是谁写的了.我看过您的几本书,例如<门后的风铃>.<左手握右手>.<汤的汤的汤>,还有那些专栏,都是典型的"小米文字",这是刻意创立的一种模式吗?莫小米:也说不上,只是很偶然的,这和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关系.我是<杭州日报>的编辑,1993年报社在

新报: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首先是您的文字打动了我们,然后是您的名字,觉得很有趣,慢慢地,似乎形成了一种特别的样式,就像听到一个人的歌声就能猜出这个人是谁一样,看到您写的文章,不用看名字就大体能猜出是谁写的了。我看过您的几本书,例如《门后的风铃》、《左手握右手》、《汤的汤的汤》,还有那些专栏,都是典型的“小米文字”,这是刻意创立的一种模式吗?

莫小米:也说不上,只是很偶然的,这和我的工作有很大的关系。我是《杭州日报》的编辑,1993年报社在周末部搞“社会专刊”,要求开个小专栏活跃版面,这个栏目叫“游思”,开头由我写。我们是同行,你也是了解的,一般开个栏目都是由编辑自己开头,好给读者一个模式,以便他们投稿。

但后来的来稿都不太能用,就自己坚持了下来,没想到就成了气候,写成了个人专栏。当时全国各地的副刊都在扩版,我那些小文章正好合适,所以约稿就越来越多。而你说的所谓“小米文字”,也是别人总结的,我只是很顺手写这类文字罢了。

新报:您的一些感受很有意思,别人遇到同样的事情可能会有些想法,但想不到用文字提炼一下,您恰恰弥补了这一点,例如,很多父母带着孩子去看电影《一个都不能少》,想让贫困的生活感动都市里的少年,但一个小学三年级的男孩说:“不过是个搞笑片。

”于是您写道:“张艺谋的目的却已达到了,他感动了大人们再让大人们带着孩子走进影院,只是我们凭什么以为,能感动自己的就能感动孩子们?就像我们的父母从未成功地拿他们的法宝来感动我们。”凡是我读过的您的文章,在文字的最后总会有这样的尖锐衍生,这是不是跟您的生活经历有一些关系?

莫小米: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小时候,我和弟弟去水乡的奶奶家,那地方河流如网,人们只能过桥才能走进村子。一天,我和弟弟决定玩个游戏,我们想绝不从早晨出村时走的那座桥回村,于是我们在附近一圈圈地绕,绕到天黑,最后还是奶奶把我们找了去。

我很沮丧地发现,我们回家走的还是出发时的桥。我小时候就很迷恋寻找出口,寻找一条新路,直到写文章,那条所谓的思路最好也不是早上刚刚走过的。事实上,每个人多去想想司空见惯的事情的另一面,就会发现平凡中的很多乐趣。

至于我的经历,很简单,生于1951年,与那个时代的人一样,辍学、下乡、返城,在一家零售商店度过了13年冗长而机械的日子,做着不大情愿做的事,但对文学的向往却是有的,小学五年级时《小学生作文选》还收了我的一首小诗,那种兴奋的感觉现在还记得。

我34岁进了报社之后,才逐渐靠近那个向往。如果说对我的文字有什么影响的话,只能说,我的经历,让我更容易接受和包容生活的平淡,能够从生活的角度来看待我们身外的世界,说出自己的感受。我想,向往“小资”、“中产”的人肯定不屑于我这么做的。

新报:但您的文字让人以为是个很年轻、很咄咄逼人的女子写出来的,心态非常鲜活。

莫小米:这可能跟我写作的状态有关。我从来没有把我的写作看成是职业,或者是生命的需要,而是我不断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的一种途径,就像每天吃一个苹果。我为自己也为别人打开一个窗口,让新鲜的空气进来,很愉悦,很清新,也许就显得年轻。这跟做人一样,保持感知的新鲜度,而不是老想着卖弄什么或者想要去教训别人,我想这就是年轻。

新报:年轻的意义应该还包括文字中充满阳光的一面吧,那是一种希望和鼓励。

莫小米:没错,我喜欢阳光和美好的东西。我不能要求我的小品文去承载太大的责任,例如精神之旅、历史责任、大哉之问什么的。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是它很丰富,充满诱惑,让人迷恋。只要你对它有了希望,它永远不会让你失望。

一个人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不可能把一生的关节都打通,但你却可以把它想通。有了通达的态度,世界就会两样。我写过一篇《假设幸福》,既然只是假设,那么与其假设不幸福,不如先假设幸福。假设其实就是祈祷。我看到了美好,我就很希望和别人分享。如果一个人写作也该承担点儿什么,我就承担些小责任吧,给自己,也给大家一个看得到的希望。

新报:有很多人问,您写的东西都是事实发生的吗?其实我也一直有这样的疑问。我记得您写过一个大学心理学教授,他在路上碰到一个人向他求助,说有急用要借两百块钱,他想干脆就做个实验吧,就借了,人家都说那个教授肯定受骗了。

然而两个月后,那个人把钱还他了,两人还做了朋友。过了没多久,那人说自己要出国,想把一些古董低价卖给教授。教授想,嘿,钓鱼了。但他还是把古董买了下来,后来经过专家一评估,远远高出那人出的价。我觉得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充满真情的故事,但我真的……真的怀疑它的真实性。

莫小米:这是件真事,我是个虚构能力很差的人,不太会为了证明一个观点而绞尽脑汁地去编造一个故事,笔下的事情或者是亲眼所见,或者是亲耳所闻,只要你注意观察,身边这样的事并不少见,只是我们常常忽略了它而已。人世间的美好是真实的。

我有一次去买菜,看到一个女孩子抱了一把芹菜就像捧了一束花,我想多美呀,在女孩儿年龄,她可以把所有的东西都捧成引人注目的鲜花,而一个老妇人拿芹菜的姿势就像拿着一把扫帚,这同样是美的,因为经历了世事的沧桑,她已把世上所有的东西,包括欢乐、痛苦,都已淡然处之。

其实我也经常说些不美好的事,揭露一些丑恶的现象,但奇怪的是,很多人,包括我去做演讲时,大学生们告诉我,他们就是记住了那些美好的。我想,是不是人们更容易、更愿意记住美好的东西?尽管我们有时无法避免丑恶的存在。

新报:我觉得,能够在短短的一篇小品文里凝结着一个美好的故事,本身就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情。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模式?

莫小米:也想过。超越自己,谁都会想,但有可能还没超越就把原来的自己失掉了。找到适合自己的形式不容易,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人适合的方式也不一样,我觉得这种方式恰好适合我。我工作之余只有零星的写作时间,我也不想占用别人很多时间,他站在车站等公车的间隙就看完了一遍,这样就有很多人看到了我的文章,只有看见了才能说其他吧?例如意义啊价值什么的。

这种文字让我获得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好处,例如我找到了许多有着相通的生命信息的人,像我们,还有其他的一些朋友,以前从来没见过,但经常通信通电话,信赖如同老友,这对我是很大的诱惑。我是个不太擅长表达的人,在公众场合尤其不爱说话,看人家滔滔不绝总羡慕得要命,有想法时虽然忍不住说上两句,但总不如文章来得痛快。

我的文章,三言两语的,不想竟成了我与人们沟通的桥梁。一些远在天涯的读者,一个云南的艾滋病女孩儿,半夜打电话给我,希望跟我聊聊,她的父母不知道她得了病,她只想把自己的苦恼告诉我。我为自己能够给别人带来一些安慰而感到存在的价值。

如今的都市人看起来很隔膜,其实都特别珍视友情和信任。我就为这些友情和信任做些什么吧,其他的形式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