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涌布什 评论:薛涌:迎接后布什时代的来临

胡锦涛主席访美后,美国媒体纷纷有“西热东冷”之说。比尔·盖茨等商业界领袖,努力和中国领导人达成共识。布什虽然也想尽地主之谊,却未免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两国政府之间,似乎并未因为这次访问达成什么新的共识。

其实,和布什政府达成新共识已经不是中国外交上的迫切问题。布什2000年赢得大选上台后,其强硬的右翼单边主义外交政策曾给中美关系带来了严峻的挑战。这种挑战是如此深刻,乃至许多中国人至今还把中美关系等同于中国和布什政府的关系。然而,美国正在进入后布什时代。中国必须为这个新时代的中美关系做好准备,必须学会绕开在任总统,和美国的主要政治力量打交道。

战后的美国,只有三位当满两任的总统:艾森豪威尔、里根、克林顿。布什可能成为第四位。美国人对为政者挑剔,能够连任的总统一般都非常人气,乃至人走了影响还在,追随他们的副总统大都跟着竞选总统。里根的副总统老布什就是借里根的光顺利当选。

艾森豪威尔的副总统尼克松和克林顿的副总统戈尔,也都是在战后两次最激烈,也是最有争议的大选中以毫厘之差而失利。更不用说如今克林顿的夫人希拉里又可能重返白宫了。可见,无论是从意识形态上还是从人事上,这些总统在华盛顿都留下了坚实的遗产,不会人走茶凉。

布什则是个异数。他已经快成了历史上最不人气的总统之一。最近CNN的民调显示,他的支持率仅为32%。自有民调以来,历史上只有四位总统的支持率落到30%以下。第一位是杜鲁门,他随即竞选连任失利。第二位是水门事件后的尼克松,他被迫辞职。

第三位是卡特,被里根掀翻。第四位是老布什,一任而终。在当上第二任的总统中,布什正向尼克松靠近。而他的副总统切尼,早就宣称不会竞选总统。其实他即使想选也选不上,党内提名都未必拿得到。他的支持率,在打猎误伤事件后就跌到了30%以下。所以,布什不仅难以保持任后的影响力,甚至可能出现“树未倒,猢狲散”的局面,提前成为瘸鸭总统。

为什么这么说?首先,布什是笔者所谓的“不得人心而得天下”的总统。他上台,不是靠自己的政策受老百姓的支持,而是靠民主党的竞争对手太不讨人喜欢。2000年和2004年的一系列民调显示,选民更支持民主党的政策。

特别是布什连任后,美军继续陷入伊战而不能自拔。布什利用假情报制造战争口实已经变得路人皆知。而白宫为此还不惜泄露特工的身份,闹出泄密门,目前正在被穷追。过去一些倾向于民主党的政策的选民之所以投布什的票,就是觉得他不滑头,说话算数。如今随着这一形象的瓦解,他的政治本钱也就所剩无几了。

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华盛顿政治的游戏规则。总统之威,首先要仰仗本党的支持。“9·11”后,布什的声望如日中天。是否支持他,成了政治正确的试金石。地方上连民主党候选人也争着向他表忠心。所以他一下子成为对本党最有控制力的总统。乃至他的军师卡尔·罗夫会亲自安排在哪个州由谁出马竞争什么位置。后来布什支持率急降,但他因为面临连任的大选,本党还是团结一致。谁要不忠,就会触犯本党的既得利益,以后在政坛上就难混。

总统连任成功,游戏规则就会变。如果此时总统还是强势,大家还会效忠,还会来借光。如果总统人气大跌,支持他的人就会让自己沾一身腥,在本选区拿不到票。所以,本党的人这时候会说:“您已经大功告成,可我还得接着选呢。既然您这么不得人心,那么就对不起,我不陪了。”本党的既得利益当然也对这种行为非常理解。结果,第二任的总统就要对付一群党内的“白眼狼”。只要他自己一跌,原来的支持者就作鸟兽散。

也正是因为如此,布什进入第二任后马上发现后院起火。从他的财政开支、伊战政策、社安改革,到最近的移民法案,共和党人几乎在任何一个问题上都敢和他撕破脸。同时,他还必须面临所谓“第二任疲劳症”:总统治国,难免要干些“脏活儿”。

这些“脏活儿”第一不会被马上发现,第二发现了调查也需要时间。所以,第一任上手脚不干净,当时一般没事。但第二任则是秋后算账的时候。里根的伊朗门,克林顿的性丑闻,都是第二任时才曝光。布什的泄密门也属此列。所以,如今的布什,正处在诸症并发,四面楚歌之境。

布什并非全无回天之力。如果伊战有本质性的进展,拉丹抓到,他将重新获得政治机会。不过,这样的运气,完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今,11月的国会中期选举迫近,民主党有夺回两院或一院之可能。共和党人想保住现有的议会优势,许多议员必须公开和布什拉开距离。

选举之后,即使在共和党内部,大家也必须重新寻找政治领袖和核心。只要布什的人气对大家未来拉选票没有好处,就很少有人会听他的。他也就什么事情也干不成,成了一个瘸鸭总统。

面对这样的局面,中国和布什政府在一系列问题上达成的理解,就可能松动。如今美国陷于伊战,布什对中国不仅可打的牌不多,而且可能心不在焉。在未来几年,对中国最重要的还不是和布什政府的关系,而是和美国各派政治力量的对话。只有通过这种广泛的对话,才能塑造中美关系的稳定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