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章与冯玉祥 杨虎城与冯玉祥的恩恩怨怨

在许多人眼里,杨虎城是冯玉祥的部下,是西北军的成员,杨虎城守西安命悬一线,是冯玉祥派部队替他解了围。因而,杨虎臣背冯附蒋和石友三、韩复榘一样是背叛。中原大战后期,杨虎城抢占潼关,切断西北军退路,至使几十万西北军土崩瓦解,是以怨报德的不义之举。事情果真是如此吗?

要探究杨虎城与冯玉祥的关系,我们不妨疏理一下两人之间的接触史。

两人的第一次接触,是陆建章任陕西督军时的间接接触。此时,冯玉祥是陆建章部下的旅长。冯妻是陆妻的侄女,陆在短短4年里,将冯由一个囚犯拔擢为旅长,堪称冯的恩主。所以,当陆建章在陕西镇压革命、聚敛民财,陕人称之为“屠伯”时,冯却使终尊称其为“将军”,不肯露半句微词。

杨虎城这时在家乡办民团,作为陕人,他当然也对陆建章狠得齿痒痒,很可能已经开始暗中联络陕中豪杰,做着驱逐北洋的准备。此时在杨虎城眼中,冯玉祥绝不可能是“著名爱国将领”,而只能是一个的军阀的亲信和走卒。

两人的第二次接触,是冯玉祥任陕西督军时,还是间接接触。冯玉祥督陕后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处理陕西靖国军。靖国军名义上是响应孙中山护法靖国的,冯玉祥不好武力解决,便采取了收编的办法,以胡景翼为首的大部分人选择了妥协,与冯合作,另有少部投靠了刘镇华的镇嵩军,仅个别人拒不合作,坚持靖国军旗帜不倒,这个别人正是杨虎城。

杨不合作的理由是靖国的目标是打倒北洋军阀,而冯玉祥正是北洋直系军阀的重要成员。冯玉祥诱杀靖国军将领郭坚的举动,更使杨虎城坚信决不能与之合作。

因为在冯罗列的郭坚罪状中,有一条是郭曾带人侮辱陆建章的家属,所谓侮辱其实是陕西民众得知陆妻要带着收刮来钱财逃离西安,出城拦截时将其马车推倒在了水沟中,这在杨虎城看来无疑是正当的行为,冯以此指郭为匪而杀之,自然使出身绿林的杨虎城大生同病相怜之感。

第三次是在冯玉祥北京政变之后的间接接触。冯玉祥北京政变之后成立国民军,自任总司令兼第一军军长,陕军师长胡景翼任第二军军长,孙岳任第三军军长。虽然冯玉祥的这一举动,大大打击了直系,但在杨虎城看来,却只能算是军阀的内讧。

因为冯在政变成功后,是将政权交给了段祺瑞,承诺的国民会议也为善后会议所取代,邀孙中山北上共商国事亦无结果。虽然,杨虎城为了自身的发展,选择了暂时加入国民军,但加入的不是冯玉祥的一军,也不是曾经的靖国军同僚胡景翼的二军,而是孙岳的三军,并且实际上是自成体系,无论是冯还是孙都指挥不了他。

即使是这样,名列冯玉祥国民军旗下,仍使杨深感不快,于是在进入西安守城之后,很快与李云龙等达成协议,为便于指挥,守城部队一律改称陕军,迅速从国民军旗下脱离了出来。

第四次是西安解围时的接触。此时,杨虎城苦守西安八个月,弹尽粮绝,眼看坐以待毙。幸而冯玉祥五原誓师,挥师援陕,救了杨虎城一命。按说,这一次杨应该感谢冯了,但其实不然。首先,在杨看来,冯解围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救自己。

五原誓师时,冯部总计不过5万人,且无粮无饷,迫切需要一个根据地,东面的阎西山是争取的对象,能发展的只有西北,而就兵源财力来说,陕西无疑最重要。围攻西安的镇嵩军号称10万,如果不趁城破之前对其进行夹击,一旦西安失陷,再想夺取,恐怕不易。

所以,冯之援陕,与其说是救杨,不如说是自救。其次,冯援陕的结果变成了夺陕。杨虎城以及陕西各路地方势力,与北洋军鏖战十余年,所求无非是陕人治陕。冯玉祥入陕后,名义上拥于右任为驻陕总司令,实际上一切皆在冯的把持之中,陕军听命的,如杨虎臣、李去龙,开出陕西,去替冯经略中原;不听命的,如党玉锟、麻振武,逐一被剿灭,不但首领兵败死身,甚至连降卒亦遭屠杀。

这样的情况,让杨虎臣如何感激冯玉祥呢?不但杨虎臣,几乎所有陕籍军人,如胡景翼部下的岳维峻、李云龙等人,日后没有一个能与冯长期合作的,不少人都是在冯军鼎盛时期,不顾一切起兵反冯,可见冯与陕军矛盾之深。

第五次是北伐前后的直接隶属。西安解围之后,杨虎城编入冯的国民联军(后改第二集团军),参加北伐,这是杨虎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直接受冯的指挥。结果是什么呢,冯对杨军与嫡系的供应大有厚薄之分,杨在山东剿匪,派人屡找冯请求补给,结果是只拿到2万元维持费,杨部官兵人平不过1块来钱。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杨要远赴日本表示消极,又为什么要背冯投蒋了。事实上,冯玉祥用人,专用所谓的“子侄”,也就是他一手培养的亲信,如所谓的“金刚”、“太保”。

其他人,甚至他早年的朋友如张之江、李鸣钟,都不得不先后淡出冯军,至于外来投奔的部队,除极个别者如庞炳勋者外,一概采用派参谋、换主官、打散编散等手段吞并之,都说蒋介石喜欢排除异已,冯比之于蒋,亦不逊色。

通过对以上五番接触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杨虎城从来就不是冯玉祥的部下,短暂的挂名冯部,不过是为求生存而采取的无奈之举,而且是一有机会便要离开。

在杨虎城看来,自己从辛亥投军,到参加护国、护法靖国、北伐,是始终革命的。至于冯玉祥则至少有五大罪状:一是出身不正,冯玉祥不仅是袁世凯小站练出来的兵,而且是靠与陆建章的裙带关系发迹。二是镇压革命,正是冯玉祥拆散了陕西靖国军,而坚持靖国军旗帜不倒,则一直是出身绿林的杨虎城,用来证明自己革命的有力证据。

三是夺陕自肥,冯玉祥西安结围之后,没有把陕西交给陕人,而是将其变成自己发展势力的根据地,冯军几十万,主要靠贫瘠的陕甘补给,陕人受害之深,不亚于北洋统治时期。

四是招降纳叛,刘镇华镇嵩军,从援助陈树藩镇压陕西靖国军开始,祸陕数年,西安围城,更使军民饿死数万,可冯玉祥为扩充势力,不但不予追究,反而将其收编。五排除异己,西安解围后,陕军合作者全部调出作战,不走者,全部就地剿灭,出陕部队装备补给较冯之嫡系,亲疏差别巨大。

冯有此五罪,杨自然不能与之合作,不仅如此,一旦遇到机会,杨便要反戈一击,将西北军这个曾多年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强大势力彻底打垮,一舒胸中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