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竺民生两弹一星 卫生部部长陈竺说这是民生领域堪比两弹一星的科技突破
这是一场面向全球的新药发布会,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推广药品的商业活动。
不过,昨天下午,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桑国卫和卫生部部长陈竺出席了发布会,原全国政协副主席徐匡迪发来贺信,发布会以中国医药工业科研开发促进会和杭州市人民政府的名义主办,杭州市委常委、副市长沈坚担当发布会的主持人,开会的地方选在了北京人民大会堂三楼小礼堂——医药界人士说,这是新中国有史以来规格最高的一场新药发布会。
殊荣属于一个从美国归来的浙江嵊州人和他的博士研发团队,他们公司的总部就在杭州市余杭区,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新药,让参会的国家领导人、部委负责人和5位两院院士不吝赞美之词,“里程碑”、“跨越”、“榜样”等高规格字眼频繁出现。
特派记者 王中亮发自北京
堪比两弹一星的新药
6年之间,399位患者中有199人服用进口药,200人服用国产新药。一份对比实验报告终于出炉,和进口药相比,抑制癌细胞生长,延长癌症患者生命,国产药有着同样优异的表现,而且服药后,发生皮疹、腹泻等不良反应的人为六成,比服用进口药的患者少了一成。
身为国家领导人的桑国卫也是致力新药研究的专家,他说自己一辈子只做出了一种半新药,深知研发新药的不易。他认为,贝达药业这样的企业的出现,是中国药物从仿制走向创制的历史性转变。“解决13亿中国人的吃药问题必须靠中国人自己。”
陈竺5分钟的发言带着情感,博得数次掌声。他说,贝达药业的成功是对中国新药创制战略的最好诠释。如今,中国老百姓得癌症住一次医院,平均要花费城镇居民年收入的一半。他期待更多廉价的国产新药尽早面世,为患者带来福音。
他对贝达公司新药的评价是“民生领域里堪比两弹一星(原子弹、氢弹和人造卫星-记者注)的重大突破。”
切断癌细胞的能量供应链
贝达公司新药的化学名字叫做盐酸埃克替尼,这是一种有着长长化学链的化合物,构成化合物的碳、氢、氮、氧等元素并不稀奇,但他们以独特造型结合成一种全新化合物时,就显现了威力。埃克替尼的分子量300多,是水、二氧化碳等无机物分子量的数倍,但在有机化合物里,并不算大块头。
丁列明他们发现,但凡是肺癌晚期的患者,体内一般有种特定的癌细胞,这种癌细胞里,都有一种特定的酶。
癌细胞要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需要人体内一种叫做ATP的物质提供能量,ATP一旦和那种特定癌细胞中的酶发生化学反应,勾搭在一起,能量就会源源不断输入癌细胞。
如果能让一种药物优先和癌细胞的酶发生反应,从而让ATP失去和酶发生化学反应的机会,岂不是像堵上了汽车的油箱口?失去了能量补给的癌细胞会自然死亡。
这种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化合物埃克替尼,就偏爱癌细胞上的酶,它们追着酶跑,和它们发生化学反应,结合在一起,而对正常人体细胞不闻不问。
可惜的是,埃克替尼的出现,并没法让病入膏肓的晚期肺癌病人完全康复。
一段时间内,因为癌细胞的死亡,恶性肿瘤会停止增长或缩小。然而,癌细胞们也适用于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原本处于数量优势的癌细胞被杀死后,其他少数族群的癌细胞会前仆后继,随后爆发。
在6年的临床实验中,埃克替尼能帮助晚期肺癌患者延长生命。他们平均活了20.5个月,比不治疗的患者多了1年多的生命。
丁列明透露,上市初期,国产新药会比进口药便宜1/3,患者每个月的用药费用约为1.1万元。
发病率最高的癌症到了晚期还有治么?
吸烟、空气污染……近些年,肺癌已成为中国发病率最高的癌症。依据卫生部的统计,中国每年有50多万人查出肺癌,有30万人死于这种疾病。
肺癌和胰腺癌一样,是深度潜伏的恶魔,发病初期肿瘤小,难以发现。一旦发觉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往往已是疾病晚期。查出这种重症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没日没夜的剧烈咳嗽,身体显著消瘦,多数病人的生命持续难以超过半年。
治疗晚期肺癌,常见的办法是放疗或化疗,两种疗法带来脱发、恶心等种种副作用让人难以忍受,若是体弱的病人,还可能加速死亡。
放疗和化疗缺陷浅显易懂,放射性物质照射肺部,的确能杀死癌变的细胞,但射线分不清好坏,杀癌细胞的同时,正常细胞也不会放过。
找到一种能分清敌我的药物,精准打击癌细胞,而不让正常细胞受损,是全世界医药人数十年来的追求。
中组部千人计划的召唤
丁列明,上世纪70-80年代就读于浙江医科大学,拿到医学学士和医学硕士学位。2000年,他成为美国阿肯色大学医学院的病理科博士。之后,进入医药企业工作的他,是不折不扣的中产阶级,妻子和孩子也在美国上班和上学,全家人生活安定。
就在这个时候,中共中央组织部出台了千人计划,这项计划向全世界学有所成的高层次科技人才发出邀请,来中国实现自己的科技梦和创业梦。
丁列明回来了,他找到了5位志同道合的留美博士,让自己的公司落户余杭区,起名浙江贝达药业,他当了董事长。博士们来自马里兰大学、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等名校。
5年来,中组部的千人计划引来了1100多位海外科技人才,中组部人才工作局副局长宋永华昨天专程前来向丁列明表示祝贺,卫生部部长陈竺更是夸赞新药的问世是“国家千人计划效果的最好诠释”。
徐匡迪在对杭州的一次访问中,偶然发现一群博士在捣鼓一种惊世的新药,于是,他一直关注着这种药物的研究进展。昨天,他在贺信中,向海外人才们发出呼吁:“像贝达药业的博士们一样,回国创一番事业。”
最没钱的浙商
尽管有了震惊全球的新药,尽管把发布会开到了人民大会堂,但丁列明总说自己是最没钱的浙商。科研路上折腾10年,博士们花去1亿多元,至今不见回报。
贝达药业总裁、耶鲁大学博士王印祥回忆起创业的岁月:一间租来的屋子、一台电脑,就是公司几乎所有的研发设备。
只用了4年,归国博士们找到了那种能对付肺癌的化学物质,并在实验室里合成了它。但是,这只是研发新药的第一步。
丁列明他们默默研发的,是国家一类新药——依照原创程度的高低,中国把新药分成一类、二类……六类,一类新药是原创程度最高的药物,意味着制造这种药物的化合物此前从没被人合成。
一种从没出现在这个星球上的物质,它是否有疗效,有多大疗效,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有没有副作用,副作用能克服么……凡此种种疑问,人们都无法从前人那里找到一星半点现成的资料。
从实验室走向病房,贝达药业花了6年,经过了三期临床实验,而在每一期实验中,这种药物都可能出现异常状况而被淘汰,就算是走到了最后一步的三期临床实验,被淘汰的药物也多的是。若如此,此前的精力和财力付出,都将化作泡影。
正因为有如此高的难度和风险,在药店琳琅满目的药品中,找不出几样中国人绝对原创的一类新药。我们常用的青霉素、红霉素、头孢等药物,都是数十年前西方人的发明,药品二三十年的专利保护期过了之后,由国内药厂仿制而成。
翻开一类新药目录,出自中国的不过二三十种,其中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更是寥寥。
浙江的贝达药业,没听说过
对自己研制的新药有信心,王印祥说,找医院合作,做临床实验,就要找国内最牛的医院。
他们赴北京想叩开协和医院的大门,对方一听,当即表示,“什么浙江贝达药业,才十几个员工,我们不接受你们的新药实验。”
一次次地厚着脸皮对话,用他们的深厚医学内功打动了协和——协和转变态度的原因是,“他们不像商人,像群学者”。
贝达药业说服了27家国内一流的医院,包括浙医一院、中山大学附属医院等,在这些医院找到了399名晚期肺癌患者。他们多数实验过了多种治疗方法,收效甚微,自愿和医院签订协议,想冒险试用贝达公司的新药。
新药临床实验绝对是长期烧钱的过程。作为国产抗癌新药,必须得和进口药作对比。贝达一边要免费提供高成本的自产新药,还要花费2500万元买来进口药,让临床实验患者对比服用。
550-650元一颗的进口药,一天三颗,中国的肺癌晚期患者中,用得起这种进口药的不到十分之一,贝达药业的临床实验做起来同样得咬牙。2009年,新药进入了最后冲刺的临床实验三期,此时,因为金融危机,本想出资的风险投资基金临时撤出,10年不赚钱的贝达药业,资金链断了。
到了成功的临门一脚,博士们豁出去了,他们各自拿出家财,让公司硬挺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