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苓的教育思想 张伯苓教育思想的现代启示及蜀光渊源

张伯苓教育思想的现代启示及蜀光渊源

——访天津张伯苓教育思想研究会顾问张元龙

张伯苓教育思想研究会顾问张元龙先生接受访谈 (钟永新摄 2013年7月23日)

【人物简介】张元龙, 1948年6月生于天津,张伯苓孙子,天津大学毕业,高级工程师,民建成员。曾任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天津市第十五届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天津市侨联主席等,现为天津张伯苓教育思想研究会顾问。

【阅读提示】

◆ “公”指要为公众和摒除自私,“能”指锻炼身体和培植知识。换句话说,就是你要有忠诚心,要有能力,为国家为人民学习贡献一辈子。

◆ 南开总的特色就是要讲大道理,要培养精英人才,要培养起码是个合格的公民,也不在于你有多大的社会影响力,关键是有思想有文化,知道自己的社会责任所在。

◆ 高中阶段真是太重要了,如果学生能在此阶段形成较好的人生观世界观,他就什么都可以创造出来。

◆ 筹建天津严修、张伯苓纪念馆,不是以文物展览为主,而是想通过展示,让大家对教育有些反思,明白教育是有规律必须要遵循的。

南开学校的起点是教育救国

钟永新:我国著名教育家张伯苓先生在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先后创办或接办了天津南开中学、重庆南开中学、自贡蜀光中学等,为中华文化传续复兴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请问南开校训“公能”应该如何理解阐释?“南开模式”的教育思想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张元龙:南开校训两字“公能”。“公”指要为公众和摒除自私,“能”指锻炼身体和培植知识。换句话说,就是你要有忠诚心,要有能力,为国家为人民学习贡献一辈子。蜀光中学以前有两位教师谢韬、李慎之就十分强调公民教育,李慎之还说过,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回蜀光再讲公民社会课。

我认为“南开模式”的教育思想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南开办学特点是私立非私有。南开办学最重要的特点,在于一定要办成私立学校,不办成公立学校,所以提出“私立非私有”,因为它是民间集资的,并不属于个人,而是属于社会,所以校长离开以后,身后一分钱也不会有。有人问,张伯苓,你为什么不给子女留点儿钱阿?他说,我给子女留的是德,不是留财,留德可以让他受用一生,留财只能够管一阵儿,这种观念提法也可供教育公益组织参考。

二、南开非常注重素质教育。南开学校的起点是教育救国,当初张伯苓从北洋水师肄业后,看到国是日非,外侮频亟,觉得要救中国非得从教育改造入手不可,于是与严修一起合创私塾开始办学。要教育救国就得要改造他们的道德、知识和体魄,所以南开非常强调教育独立和思想自由,同时他也会通过引导,邀请社会上知名人士,带有主流思想的大家来演讲,道德不好的就不邀请,因此南开对学生素质要求比较严格,主要是为了培养出精英人才,有了精英才能带动更广大的民众,南开至今能够发展传承下去,正在于其所坚持的传统和所培养的学生,现在的吴敬琏等对中国都有很大推动作用。

三、南开的忠诚教育。“忠诚是南开的品质”,强调忠诚教育其实就是爱国主义教育,不管从天津南开中学毕业学生周恩来的身上,还是从温家宝的身上,或是从重庆南开中学培养出来的官员身上,都可以看出他们很忠于自己的祖国和自己的信仰。新中国成立后,南开人士对团结沟通海峡两岸实际上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台湾今天有位教育家,重庆南开中学毕业的齐邦媛先生,她在台湾被称为“圣人”,原因在于台湾的中学课本基本上由她编写,里面保存了很多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近年她出了本回忆录《巨流河》,注明献给所有为国家献身的人,我到台湾专门去看望过她,齐邦媛给了我三本《巨流河》,一本给我,一本给校友会,还有一本给温家宝,后来带给了温家宝,温家宝非常高兴。

四、南开重视社会组织能力培养。重视社会组织能力的培养就是让学生接触了解社会,周恩来在中学时写的作文题目大都关系国家和世界,谈的视野高度很宏观;抗战时,重庆南开中学有次出作文题,校长看后让更换了个题目,写《美国会不会参战》,写完以后没有几天“珍珠港事件”就爆发了,学生们都觉得参与了历史事件的判断,收获很大;再如西南联大时期,北大清华南开三所大学的学生合在一起读书,比较起来,南开的学生显得很能干实际,独立能力强。

五、南开的体育和戏剧教育。南开具有悠久优良的体育传统,体育不仅强身强志,而且内蕴着一种极为可贵的法制精神,张伯苓自身还是中国奥运先驱的第一人。南开的戏剧教育则在育人环境中发挥着潜移默化、全面发展、突出个性的作用。据统计,在张伯苓和张彭春等先行者倡导下,从1909年到1949年,南开师生共演出中外名剧和自编剧目246个,还培养了许多话剧人才,如曹禺等,同时南开演什么戏都是在社会的最前面,引领着社会时尚向前进。这里我要再特别介绍一下张彭春,他是张伯苓的弟弟,对戏剧贡献很大,一是他从美国留学回来后把话剧成功引入中国,二是他极大推动了京剧演员梅兰芳在美国的演出宣传。此外张彭春对世界最主要的贡献,甚至可以说高过了张伯苓,为什么呢?因为张彭春是《世界人权宣言》的起草者之一,他作为副主席,参与200多次讨论,做人权宣言的主要起草者,把东方儒家思想溶入到世界人权的观念中,是中国人为人类社会进步做出的贡献。

学生的创造力应充分发挥出来

钟永新:教育是兴国之大业,又是寂寞的事业。中学教育的功利性不是体现在“升学率”,而是体现在不同历史时期为国家民族培养的救国、建国、兴国的各种人才中。那么请问您对今天的中学教育有何建议思考?

张元龙:我认为现在的中学教育存在一些问题亟须改进:

一、要给学生创造自主权。现在的高考就是在消解磨灭掉孩子的思想创造力,千万不要在高中的时候就把他们淹没了,要让他们的创造活力充分发挥出来。高中阶段真是太重要了,如果他能在此阶段形成较好的人生观世界观,他就什么都能创造出来。比尔·盖茨、乔伊斯为何大学没读完就可以去创业了,因为美国的孩子在高中时就培养出了爱好兴趣,知识积累得也差不多了。而中国现在为什么没有再出大师,关键就是现在的教育选拔制度要求优等生必须门门都好,这跟当年的情况很不同了,过去的大师,没有一个是全科都学好的,其实真正的大师只需要有一门专长,钱锺书的数学不及格,但学问却非常精深。

二、重视科技素质教育培养。中国未来要成为世界强国还得依靠科技,进入现代文明社会,人类重要的科技大多不是中国人创造的,我们太过于着重文字表达,中国文字就决定了我们不会是强调科学的国度。此外我们又过于追求艺术性,历代培养了很多文艺家,而现在的轮船、蒸汽机,乃至手机、互联网等,没有一样是中国人发明的。人在最培养创造力的时候,是在初中到高中,到了大学就该有收获了,现在呢,小学中学化,中学大学化,孩子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培养兴趣,天天忙于考试,所以一定要给孩子留出培养爱好的空间余地。

培养起码是个合格的公民

钟永新:张伯苓先生与蜀光中学极有渊源,蜀光中学也培养了大量哲学家、科学家、教育家等,蜀光中学在新年致辞中提出要“举伯苓旗,走公能路,重铸蜀光辉煌”,请问您对蜀光中学有何期待展望?

张元龙:抗日战争爆发后,很多城市都沦陷了,那时中国已没有什么好学校。1937年,张伯苓偕同喻传鑑先生应邀到自流井考察教育,而后接办了蜀光中学,以“南开模式”继续办学。抗战时的自贡交通虽然不太好,但因为它是四川盐业生产重镇,具有富庶的物质基础,本地开明盐商比较支持兴办教育,所以张伯苓觉得自贡的条件还不错,孩子们也显得很有灵气儿,他是要“揽英才而育之“嘛,不然学校也办不下来。

我建议南开系列学校今后可以保持联系,加强交流,办出各自的特色来。南开总的特色就是要讲大道理,要培养精英人才,要培养起码是个合格的公民,也不在于你有多大的社会影响力,关键是有思想有文化,知道自己的社会责任所在。

钟永新:可否介绍下天津严修、张伯苓纪念馆的筹建、设置和进展情况?您对蜀光中学校史馆陈列有何建议?

张元龙:天津严修、张伯苓纪念馆正在筹备,天津市政府已提供了场地,空间略微小了点儿。纪念馆陈列计划分成几部分,首先是南开创办经过,然后展示南开素质教育和南开精神理念等。当今世界的竞争是人才的竞争,最终在于教育的竞争。现在很多人已没法深刻体会那种“教育救国”的精神了,对教育也产生了很多疑问困惑,如教育方法到底是否合理科学?筹建天津严修、张伯苓纪念馆,不是以文物展览为主,就是想通过展示,让大家对教育有些反思,明白教育是有规律必须要遵循的,这点经验也可供蜀光中学校史馆陈列参考。

【访谈手记】2013年7月仲夏,专程赴天津拜访张元龙先生,以完成张伯苓与蜀光中学渊源约请之作。置身马场道绿荫林中,窗外蝉声阵阵,室内茶意浓浓,在愉快契合的答问交谈中,张先生阐释了张伯苓教育思想精神的内涵所在,并对南开一脉相系的蜀光寄予诸多深情期望。

注:本文收录于《蜀光人物——蜀光中学建校九十周年纪念文集(第四集)》 (四川人民出版社2014年出版)、2014年5月29日首发于自贡蜀光中学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