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老中医治肝病五则

2017-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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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一.急性黄疸型肝炎 1.吴瑞宏,男,76岁,退休煤矿工人,水头北街人,1984年4月24日初诊.内科诊为急性黄疸型肝炎,肝功:黄疸指数15,射浊5,射絮+,G.P.T.112(门诊号014779).全身突然发黄3日,黄色鲜明如橘子色,右肋下刺痛,肝在肋下2横指,质软,压痛,腹胀,吐泻交作,溲若浓茶,泻下物秽臭,舌红苔黄厚腻,脉浮滑.证属高年嗜酒,胆胃湿浊内壅,气机逆乱,发为黄疸,侧重芳化:茵陈45克,栀子.柴胡.枳壳.桔梗.藿香.佩兰.厚朴各10克,生半夏.云苓各15克,六一散21克(包煎),苍

一、急性黄疸型肝炎 1、吴瑞宏,男,76岁,退休煤矿工人,水头北街人,1984年4月24日初诊。内科诊为急性黄疸型肝炎,肝功:黄疸指数15,射浊5,射絮+,G.P.T.112(门诊号014779)。全身突然发黄3日,黄色鲜明如橘子色,右肋下刺痛,肝在肋下2横指,质软,压痛,腹胀,吐泻交作,溲若浓茶,泻下物秽臭,舌红苔黄厚腻,脉浮滑。证属高年嗜酒,胆胃湿浊内壅,气机逆乱,发为黄疸,侧重芳化:
茵陈45克,栀子、柴胡、枳壳、桔梗、藿香、佩兰、厚朴各10克,生半夏、云苓各15克,六一散21克(包煎),苍术12克,白蔻仁6克(捣后),鲜生姜1O片,姜汁1盅对入,3剂。
4月27日二诊:首方服1剂后吐泻即止,纳食如常,小便转为淡黄,高年行动不便,带药5剂。


茵陈45克,栀子、柴胡、桃仁、红花各10克,藿香、佩兰各10克,赤芍15克,茯苓30克,六一散21克(包煎),炒麦芽60克,猪苓、泽泻各15克,生姜7片。
5月5日来门诊复查,黄疸退净,症状消失,肝功阴转而愈。1987年10月追访,已79岁,红光满面,耳不聋,眼不花,食纳较病前尤好。
按:中医学无“肝炎”病名。中医之“肝病”与“肝炎”亦风马牛不相及。黄疸多因中焦失运,湿热或寒湿停聚,脾主“湿”,故治在脾胃。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故余治黄疸型肝炎,茵陈蒿汤除人实、证实、脉实外,不用栀子大黄,常用茵陈五苓合藿朴夏苓合方化裁。

从芳香化湿醒脾、健脾利湿、活血化瘀利水、降逆和胃、调燮三焦气化入手。保护脾胃元气为先,不使苦寒败坏中焦气化。40余年经治此类疾患(包括无黄疸型、甲乙混合型)数千例,少则10天,多则半月必愈,无一例转为慢性。中医懂一点西医知识,西医懂一点中医方药,两者各以自己的一知半解套用中药,于是见“炎”消炎,治黄疸而加二花、连翘、板蓝根,甚至蒿陈蒿汤一方用到百余剂。结果导致苦寒败坏中焦气化,升降乖乱,湿浊不化,阳证转阴,渐渐毒入血分而转为肝硬化。中西医结合,是一个复杂的课题,当局者迷,有一生悟不透此理者,特为点出,愿与青年同道共勉。
2.1983年6月7日,本院传染科病房住院病人李树龙,23岁。

人院诊断:急性传染性肝炎,当日化验:黄疸指数16,射浊13,射絮++,G.P.T.125,患者自幼怕打针输液,要求服中药。询知类似感冒3日,无热恶寒无汗。从第2日起,一昼夜间全身皆黄,苔黄厚腻,口苦、恶心,身痛脉紧。此属寒邪郁闭表气,湿浊熏蒸,发为黄疸。予荆防败毒散加茵陈栀子:
荆芥、防风、羌活、独活、前胡、柴胡、枳壳、桔梗、薄荷、栀子各10克,茵陈45克,川芎10克,茯苓30克,鲜生姜3片,冷水泡1小时,急火煮沸7分钟,2次分服,2剂。
2月9日二诊:药后得汗,恶寒已罢,小便特多。面目舌下、胸部之黄已退八九,呕止,食纳好,舌上黄厚腻苔化去大半,小便清长。当日化验:黄疸指数8,射浊10,射絮+,G.P.T.110,自汗不渴。予和营卫,化湿退黄:
茵陈45克,桂枝、赤芍、炙草各10克,白术、茯苓各24克,猪苓、泽泻、桃仁各12克,鲜生姜5片,枣6枚,2剂。
6月11日三诊:全身黄已退净,气短口渴,舌红少苔,尿淡黄,脉虚而数。二诊过用渗利,气阴两伤。口中觉腻,湿浊未化。予益气养阴芳化:
生芪、茵陈各30克,生山药、石斛各30克,知母18克,白参(另炖)10克,藿香、佩兰各5克,3剂。
6月14日四诊:纯中药治疗7日,肝功阴转,诸症均退。唯舌红,口渴,脉数,气阴未复,原方去茵陈,加玉竹15克,带药3剂出院。

王家祥 发表于 2011-7-26 13:23:44

二、急性无黄疸型肝炎 七二五厂工人武文荣,33岁,1983年5月7日初诊。病程75天,住院73天。服茵陈蒿汤加板蓝根、大腹皮30余剂,板蓝根注射液160支,计用茵陈、板蓝根、大腹皮各1000克多,食纳日见减少,体质日见瘦削,面色黧黑,泛酸作呕,腹胀气急,腰困如折,左肋下隐痛不休,整日怠惰思卧。舌胖淡有齿痕,苔白滑。脉滑细,尺部极弱。日仅进食不足半斤,食入则胀急不堪,恶闻油肉味,吃水果则吐酸水,口中粘腻不爽。追询得病始末,始知患者素体阳虚,平日即觉胃寒膝冷,食少肢软。病后倍感困乏无力,食入则吐,不以为意。后被车间同事看出脸色发青,敦促就医,一查GPT已高达500单位,愈服药愈觉不能支撑。
据上证情,属劳倦内伤,寒湿浊邪阻塞中焦气化所致。

既无黄疸见症,何所据而用茵陈蒿汤?以阳虚之体,寒湿之邪,复加寒凉攻泻妄施,无怪中阳日困。且脾胃为后天之本,必赖先天肾阳之温煦,始能蒸化水谷。今误投苦寒,先伤脾阳,后及肾阳,阴寒肆虐,永无愈期矣!其面色黧黑,腰困如折,即是明证。当以温药治其本,芳化治其标:
党参30克,灵脂15克,公丁香、郁金、吴茱萸、肉桂、藿香、佩兰、炙草各10克,炒麦芽60克,生半夏20克,泽泻18克,鲜生姜10片,枣10枚,姜汁10毫升(对入),3剂。
5月11日二诊:药后呕止,胀消,食纳大增,日可进食1斤多,开始想吃肉类。唯腰困仍著,予原方加肾四味120克,胡桃4枚,7剂。
11月16日,患者从孝义来信,知药后肝功阴转,体质较病前更好。并寄赠名家医著3册,以表寸心云。

王家祥 发表于 2011-7-26 13:24:09

三、急性肝炎误治变症 高香香,女,30岁,灵石煤矿工人家属。1983年6月27日初诊。1979年初患急黄肝炎,经治3个月,服茵陈蒿汤加味方70余剂,计茵陈3000多克,板蓝根2000多克,栀子、大黄250克。黄疸虽退,肝功持续不降,GPT120单位。日见食少神疲,畏寒肋痛。又服柴胡疏肝散加味方20余剂后,变生经闭、厌食、腹胀而呕涎沫,亦已3个多月。面色萎黄无华,肋间刺痛不休。痛作时按腹弯腰,头汗淋漓。近日更增腰困如折,足膝冰冷,小便不禁。脉细,左关特弱,舌淡,苔灰腻。已成迁延性肝炎,病程长达5年。证由过用苦寒攻下,损伤肝、脾、肾三脏之阳。又过用辛散,致气血耗伤。脾胃为后天之本,恶湿又主化湿,此经一伤,气血生化无源,故面色萎黄,食少经闭。

肝为人身元气之萌芽,过用辛散攻伐、苦寒解毒等品,致伤肝气。肝寒则络脉滞,故胁痛不休。肝虚则自顾不暇,木不疏土,土气更壅,故见厌食腹胀纳呆。肾为先天之本,人之有生全赖命火之温煦,肾阴之濡养。今苦寒伤损肾阳,肾气怯弱,故见腰困如折,虽在盛夏,瑟缩畏寒,小便失约。故治疗此症之关键,要忘却一切先人为主之偏见,置“肝炎”于脑外,但先温养肝、脾、肾三脏之阳而救药误,治法便在其中矣:
生芪、当归、肾四味各30克,红参(另炖)、灵脂、吴茱萸、桂枝尖、生麦芽、细辛、炙草各1O克,赤芍15克,干姜30克,油桂2克,鲜生姜10片,枣10枚。
上方守服27剂,计用干姜、肾四味各810克,吴茱萸、细辛各270克,服至10剂时,呕涎、肋痛得罢,食纳大增,日可进食1斤多。

服至20剂时,面色已见红润,自感乳胀,又服7剂,月经来潮。8月初化验,肝功阴转,诸症均愈。
按:余治此败症,受张锡钝氏之启迪颇深。张氏论治肝脾有独特见解。张氏论日:“俗谓肝虚无补法,以肝为刚脏,性喜条达,宜疏不宜补,补则滞塞不通。故理肝之法,动日平肝,而遇肝郁之证,恒用开破肝气之药。”张氏提出:“……不知人之元气,根基于肾,而萌芽于肝。凡物之萌芽,皆嫩脆易于损伤。肝既为元气萌芽之脏,而开破之若是,独不虑损伤元气之萌芽乎?”此论确有见地。五脏病理,有虚即有实,肝脏何独不然?肝郁,其气固不能条达。

肝虚,则其气亦无力条达。凡遇此等证候(左关脉特弱)张氏重用生芪之性温而升,以之补肝,有同气相求之妙用。重用生芪,少佐理气之品,覆杯即见效验。张氏升散肝郁,喜用生麦芽,而不用柴胡。他说:“升肝之药,柴胡最效。然治肝不升、胃不降之证,则不用柴胡而用麦芽。盖因柴胡不但能升肝,且能提胃气上逆。而生麦芽虽能升肝,实无妨碍胃气之下降。盖其萌芽生发之性,与肝木同气相求,能宣通肝气之郁结,使之开解而自然上升……”肝与脾,有微妙的关系。一人饮食不能消化,服健脾养胃药百剂不效。脉见左关特弱,知是肝气不振,张氏投以生芪30克、桂枝尖9克,数剂而愈。独创“补肝气以实脾胃”之论。因“五行之理,木能侮土,木亦能疏土也。

”木气郁则过强而侮土,木气虚则太弱而不能疏土。张氏的论述,对肝脾郁证的治疗,独辟蹊径,解破临床一大难题。唯论中“柴胡提胃气上逆”之说未当。似观《伤寒论·大、小柴胡汤证》以胃气上逆、喜呕、呕不止为主证,两方主药柴胡均用至半斤——按古今折算率,合今之125克。如此大量,服1剂的1/3,即可止极重之呕吐。余用两方,治验成千上万。可证柴胡并无“提胃气上逆”之弊。盖气机升降之理,以脾胃为枢纽,如轮之轴,是为中气。脾升胃降,则中气左旋,肝从左升,肺从右降,当升者升,当降者降,是为无病。况药物归经,各有妙用,药物功能,不止一端,而伤寒用药之灵妙,又不拘一法。升肝者,兼能降胃,木克土之原始含义,即木气升发、疏泄,以助脾胃中之湿土,不致壅塞。则柴胡升肝,不碍降胃。此为五行生克制化之常。此理,清代黄元御论之最详,民初彭承祖更有发挥,可参阅《中医系统学》。

王家祥 发表于 2011-7-26 13:24:36

四、产后阴黄重症 王秋梅,女,23岁,灵石火车站家属,1964年9月17日初诊。病人处于半昏睡状态,其夫代诉病史:产后未满3个月,患急性黄疸型肝炎61天。初病时发冷发热,因产后体虚服补中益气汤两剂,7天后发现眼睛发黄,腹胀呕吐,渐渐全身发黄,到32天,全身落黄末,衣被尽染。每日黎明必泻,泻后出汗、心悸,腿软不能走路。畏寒,脐周冷痛,腰脊困痛难忍,整日弯腰如虾。近1周来,过午即神糊思睡,小便浓绿色,大便灰白不臭。请医院内科诊查,认为已进入肝昏迷状态,建议去省抢救。因家贫,邀余诊治。
见患者神糊耳聋,头面四肢胸背皆黄,黄色灰暗如烟熏。四肢枯细,眼眶深陷,神色憔悴,脐中筑筑跃动。脉微细急,132次/分,舌胖淡润,微喘。

语声低微,神识似清似蒙。脉证合参,由产后将养失宜,始病风寒外束,失于疏解,误服补剂,致寒湿内郁发黄,迁延失治,致正气日衰,寒湿秽浊之邪,充斥三焦,蒙蔽神明,昏睡蜷卧,自利喘汗,脾肾将败,肢厥脉微,脉至七急八败,已是少阴亡阳内闭外脱危候,唯下三部之趺阳脉尚清晰可辨,胃气尚存,正在青年,虽见肝昏迷之前兆,一线生机未绝。拟回阳救脱,破浊醒神,以茵陈人参白通四逆汤、吴茱萸汤、三畏汤合方,加菖蒲、麝香之辟秽开闭为治:
1.茵陈、附子各30克,干姜、吴茱萸、红参(另炖)、灵脂、油桂、赤石脂、公丁香、郁金、菖蒲、炙草各10克,麝香O.3克(分冲),鲜生姜5片,枣10枚,葱白3寸,煎浓汁,小量多次分服,先单服麝香0.

3克。
2.外用蜡纸筒灸黄法,以加强温肾回阳泄浊之力:以6寸见方麻纸数张,蜂蜡1块,制钱1枚,湿面团1块。将蜂蜡置铁鏊上加热溶化,将麻纸浸润均匀,卷成直径与制钱相等之蜡纸筒,接头处用蜡汁封固。灸时,令病人仰卧,拭净肚脐,将制钱置于脐上,钱孔对准脐心。再将蜡纸筒扣于制钱上,蜡纸筒下端与脐相接处,用湿面围一圈,固定密封,勿令泄气,脐周用毛巾围好,保护皮肤。然后将上端点燃,待燃至离脐半寸,迅速将火吹灭,以免灼伤皮肤。取下蜡纸残端,另换1支,如法再灸。每灸毕1次,将脐中、制钱上、蜡纸残端内之黄色粉末(黄疸毒素)投入灶内烧化,以免传染。
于当日午时施灸6次,共拔出黄色粉末3小酒盅。

施灸过程,患者觉脐中有热流滚动,向四周放散。灸至第6支时,患者全身微微见汗,松快异常。约1小时许,施灸完毕,神识稍清。其缠绵数十日之绕脐绞痛,灸毕即愈。
且腹中鸣响不停,矢气频转,呕逆大减,自患病以来第1次感到饥饿。全家欢喜雀跃,其母做细面条1小碗(约1两半)顺利吃完。 .
9月18日二诊:服药1剂,今口呕逆未作,四肢厥冷退至手足踝关节处,腹中时时呜响,矢气不断。黎明泻延至8时后,泻后稍有气喘心悸。脉仍微细而急,较昨有力,120次/分。小便如前,不热不渴。午前又施灸12支,拔出黄疸毒素4小酒盅。神识清朗,耳已不聋,可以准确回答询问。每日过午即神迷昏睡之象未见,嘱原方再服1剂。


9月19日三诊:昨夜子时服完第2剂药,尿量约1500毫升,便不成形,为白色团状。小便较前清,深黄色。四肢厥冷退至指趾根部,怯寒之状大减。腰仍困,已能起坐,时时觉饿,喘悸减而未已,脉细有力,120次/分。药进2剂,施灸3日,基本脱险。营卫渐通,三焦气化渐复,体内瘀积之黄疸毒素得以外泄,已无内闭外脱之虞。赢弱如许,少有差忒便恐变生不测,仍需步步为营,处处小心。
原方去二畏、麝香,加白术、云苓各10克,施灸如昨。
.9月20日四诊:药进3剂,附子已用90克,肢厥仍未全退,可见阴寒之重。近2日尿量增多,色淡黄。喘止,心悸偶见。阴黄蓄毒继续外透下泄,食纳增至每日半斤多。

面部之灰暗渐退,已能和家人谈笑。晨泻愈,便不成形,黄白色。今日脉象中取有力,有神,90次/分,大是佳兆。唯尺部反见浮象,乃下焦元气不固,五脏之伤,穷必及肾,万病不治,求之于。肾。改投茵陈五苓、人参四逆、肾四味、青蛾丸、山萸肉,继续回阳破阴,温肾固下,泄浊退黄:
茵陈、附子、山萸肉各30克,炮姜、红参(另炖)、灵脂、炙草、肾四味、白术、茯苓、泽泻、猪苓各1O克,油桂3克,鲜生姜5片,枣6枚,核桃4枚,煎取浓汁300毫升,日分3次服,3剂。
9月24日五诊:经治以来,施灸7日,药进7剂。白睛及舌下全身之黄退净。全身瘙痒,层层脱屑,小便清长,大便黄软,开始有臭味。正气渐复,釜底火旺,脾胃自能熟腐水谷,佳兆。

日可进食斤许,面部灰暗退净。六脉和缓从容,80次/分。自服肾四味、山萸肉、青蛾丸,头已不晕,腰困大减,可在室内散步,唯指尖仍有凉意。命火渐旺,中运有权,胆汁已循常道,三焦气化复常。如此棘手重证,短期得以解危,得力于灸黄法非浅。中医宝库,蕴藏极富,勿以“民间小技”而轻忽。嘱再灸3日,肝脾仍大如昔。原方加炮甲珠6克与红参、灵脂共研末,冲服。三者对虚中夹瘀症有不可思议之奇效。嘱服3剂,以观机变。
1O月7日六诊:此期间余上山巡诊未能返回。患者原方守服13剂,昨日午时突然口舌生疮,灼痛非常,发热微渴。阴寒重症,非正复阳回,难能见到上热征象,求之不得。不可见热投凉,以免前功尽弃。

停药一二日,浮火自退。虽有口舌生疮之苦,但精神大振,步履有力,身形渐见丰腴,体重增加5公斤。自加红参、灵脂、炮甲珠散剂冲服13天,每服必有肋下走窜如虫行,或咕咕作响,肝已回缩肋沿稍能触及,脾大已消,面色红润。计20余日已用附子1000多克,大毒治病,中病则止。拟六君加炮姜,运中宫,溉四旁,合肾四味温养肾命,冲服河车粉3克。每旬服药3剂,一月9剂,调理2月康复,次年生一女。
按:有几点经验教训值得记取:
(一)凡病,但有表证便当解表为先。外邪侵人,先从皮毛肌表而人。此时,邪在轻浅表层,妥施汗法,开门逐盗,一服可解。果有正虚的据,则佐以益气、养血、滋阴、助阳等法。本例患者,产后寒热如疟,以人参败毒散扶正托邪可愈。

前医拘于“产后百脉空虚,虽有他证,以末置之”的戒律,误投补剂,闭门留寇,几乎酿成大祸。古人有“正旺邪自退”,“满座皆君子,小人自无容身之地”等说,对正与邪、攻与补的关系,做了富有哲理的论述。比如对待一个气息奄奄的痢疾病人,黄连、大黄,沾唇必死,是谓之“十分虚邪,无实可攻”。于是“但扶其正,听邪自去”保住了病人的生命,调动人体的正气(自然疗能)去战胜疾病,这就是中医的整体论、人本论,是中医学高层次辨证论治的经验总结,“不治之治”是治法中的最高境界。补法奥妙,无过于此。但补法又不可滥用,若一味蛮补,动辄参芪胶术,必然滞塞气机,闭门留寇,后患无穷。余之二弟,少时体弱,患外感身痛,医者但见面黄肌瘦,予补脾之剂三服,缠绵2个月不愈,致寒湿外邪深入五脏,演变为风心病。

余母产后脾湿生痰,泛呕厌食神倦,某医从“产后百脉空虚”论治,令服参茸粉,未及1个月,痰血鼻衄,后变消渴,津损液枯,60岁变生噎膈。古代学派,各有所长,其所长,即其所偏,学习古人,当扬长避短,不可形成门户偏见。任何正确的东西若强调过头,势必走向谬误,当引为鉴戒。
(二)麝香为急救神识昏迷要药。其性辛温人心脾经,其昧芳香浓烈,有辟秽化浊、开窍启闭之功。配清热解毒方药,则善凉开宣窍,其作用较牛黄、至宝为优;配回阳破阴方药,则善温开宣窍,其作用较苏合丸为速。单昧麝香O.15克,铜勺内微炒,一次灌服,可治小儿高热抽搐不止;麝香O.

3克配姜汁竹沥灌下,可治中风痰厥昏迷,失语,冠心病心绞痛发作;救治肝昏迷,属阴寒秽浊内闭外脱者,即用本例方药;若湿热化毒,腑实内闭之急黄症,热深厥深者,以犀角地黄汤合大承气加菖蒲、郁金、麝香0.5克,4小时可醒。其辛香走窜之力,又善开经络壅闭,具有解毒、活血、通经、消肿止痛作用。故又可用于痈疽肿毒及跌扑瘀痛等症,效难尽述。现代药理研究,更证实本品有扶正补虚之功,有兴奋中枢神经系统,增强大脑机能,增强呼吸中枢功能及强心救脱功效;又能促进各腺体的分泌,有发汗及利尿作用,故可用于血毒症的抢救。因其辛香走窜之力极强,故只可暂用,不可久服,中病即止,过则泄人元气。上海中医学院认为,日用量以不超过O.

3克为宜,多则反有麻痹呼吸中枢之险。笔者经验,一日极量1克分3次服,经用千人以上,未见不良反应。
(三)本例治疗过程,曾用笔者自创之“三畏汤”——红参、灵脂、公丁香、郁金、肉桂、赤石脂,三对畏药,属十九畏药范围。历史上相畏药不入煎剂。至于丸散剂,远在唐千金方即已突破,山西名药定坤丹、龟龄集内亦已应用千年,未见不良反应。三畏相合,功能益气活血,启脾进食,温肾止久泻、久带,消寒胀,宽胸利气,定痛散结消癥。红参、灵脂相配,一补一通,用于虚中夹瘀之症,益气活血,启脾进食,化积消瘕,化瘀定痛,化腐生肌。本例之肝脾肿大,服药13剂即消。曾治数百例胃肠溃疡,二药等分,为散吞服,当日止痛,半月痊愈。

气虚血瘀型冠心病心绞痛发作,加麝香0.3克,覆杯而愈。结核性腹膜炎、肠结核,15~20天痊愈。(灵脂有抑制结核杆菌生长,缓解平滑肌痉挛作用)人参、五灵脂同用之史料,古代《东医宝鉴》人参芎归汤,《校注妇人良方》之定坤丹,《温病条辨》之化癥回生丹。《张氏医通》日:“古方疗月闭,四物汤加人参五灵脂,畏而不畏也。人参与五灵脂同用,最能浚(疏通之义)血,为血蛊之的方也。”李中梓《医宗必读》治一噎症,食下辄噎,胸中隐痛。先与二陈加归尾、桃仁、郁金、灵脂,症不衰。因思人参五灵脂同剂善于浚血,即于前剂加人参二钱,倍用灵脂,2剂而血从大便中出,10剂而噎止。”李氏叹日:“两者同用,功乃益显!

” 现代上海姜春华教授用二药相伍治肝脾肿大(《上海中医药》(3)9,1965,)可见凡瘀血日久,正气已虚者,两者合用,收效甚捷。
公丁香郁金相配,丁香辛温芳香,入肺胃脾肾四经,温肾助阳,消胀下气;郁金辛凉芳香,清心开窍,行气解郁,祛瘀止痛,利胆退黄,二药等分相合,有温通理气,开郁止痛,宽胸利膈,消胀除满,启脾醒胃之功。对脘腹、少腹冷痛胀满,或寒热错杂之当脘胀痛,煎剂人胃不及一刻,即可气行、胀消、痛止(无胀感者无效)!对脾肾阳虚、五更作泻(包括部分肠结核)兼见上症者,效果最好。肉桂(油桂为佳10克)赤石脂(30克)相配,肉桂补命火,益阳消阴,开冰解冻,宣导百药,温中定痛,引火归原;赤石脂甘温酸涩收敛,为固下止泻要药,据现代药理研究,内服本品能吸附消化道内之有毒物质及食物异常发酵的产物等,可保护胃肠粘膜,消除瘀血水肿,止血、生肌、敛疮。

二药相合,对脾肾虚寒导致之久痢、久带、慢性溃疡出血、五更泻、久泻滑脱不禁、脱肛、各型溃疡性结肠炎,一服立效,一月痊愈。三对畏药,见一症用一对,三症悉俱则全用。余使用本方42年,以平均日用3次以上,则已达4万次以上,未见相畏相害,且有相得益彰之效。对难症、痼疾,一经投用,便人佳境。
(四)关于“肾四味”,即余常用之枸杞子,酒泡菟丝子,盐水补骨脂,仙灵脾。四药人肝肾,药性和平,温而不燥,润而不腻。益肾精,鼓肾气,温阳无桂附之弊,滋阴无熟地之弊。

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合乎景岳公“善补阳者,须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源泉不竭;善补阴者,须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生化无穷”之妙。笔者凡遇下元亏损,肾阳虚未至手足厥逆,肾阴亏未至舌光无苔,而属肾气、肾精不足之症,凡有腰困如折,不能挺直,甚则腰弯如虾状,头目昏眩,记忆衰退,体虚感冒,阳痿遗精,小儿遗尿,老人小便余沥,夜尿频多,足膝酸软,肾不纳气(加胡桃肉与补骨脂为青蛾丸)久病及肾等症,万病不治,求之于肾,用之效若桴鼓。贫穷病人可代价昂之鹿茸。
上四味合盐巴戟肉、盐杜仲、骨碎补、川断、仙茅、沙苑子为“肾十味”,对男女不育、骨质增生、老年前列腺退化性病变、更年期综合症等,随症选用,疗效满意。
(五)“蜡纸筒灸黄法”为50年代末中医采风运动中,河北卫生厅搜集之民间秘方,《串雅外编》《验方新编》均有类似记载。用于各种黄疸皆有奇效,不妨一试。体质壮健病人,苦丁香搐鼻退黄法(苦丁香研粉,少许吸入鼻孔,流出黄水,此法对鼻炎、额窦炎、鼻息肉均有效),收效更速(苦丁香即甜瓜蒂)。

王家祥 发表于 2011-7-26 13:25:09

五、肝硬变腹水 灵石城建局长郭生保,40岁前患急性无黄疸型肝炎,医者套用黄疸型肝炎之茵陈蒿汤数十剂,收效甚微,转胺酶居高不下,又加贯众、板蓝根、二花、连翘服60余剂,经治4个月,渐渐食少、腹胀、便稀、倦怠思睡,经县医院内科复查,又发现乙肝,遂定为“慢性迁延性甲、乙混合型肝炎,肝硬变腹水”。听人胡诌“风劳气臌膈,闫王座上客”,心灰意冷,整日闷头大睡,家人邀余诊治。询知患者一生嗜酒,面色黯,肝区刺痛不移,肝在肋下2横指强,质硬,拒按。不渴尿少,色如浓茶,腰困膝软,食入胀加,瑟缩畏寒。舌淡胖,左边有瘀斑,脉弦迟,60次/分。证属饮酒伤脾,湿热聚于中焦;过用苦寒攻下,热去湿恋,变为寒湿。
湿困脾阳,水蓄于中。

延久损及于肾,肾阳一衰,蒸化无权,气化不行,气滞血瘀而成有形癥积的单腹胀大症。拟温氏奔豚汤加味(见温氏奔豚汤治验录),益火之原,化湿醒脾,行气化瘀,重建三焦气化为治:
附子15克,肉桂10克,沉香3克(磨汁对入),砂仁3克,生山药30克,云苓30克,泽泻、川牛膝、红参(另炖)、灵脂、公丁香、郁金、桃仁、红花、藿香、佩兰、炙草各1O克,炒麦芽60克,柴胡10克,鲜生姜5片,枣6枚。
煎取浓汁300毫升,日分3次服。服至食纳大增时,加肾四味各10克,胡桃4枚,鼓舞肾气。煎取浓汁600毫升,日分3次服,10剂。
上方服至5剂后,小便日渐增多,色转淡,腹胀大松,时时觉饿。

10剂服完肝疼轻微,肝回缩至肋下1横指弱,腰困畏寒除,病退强半。原方再服10剂。
上药服完,诸症悉除,肝肿在肋下稍能触及,日进食斤半多。精神健旺,恢复工作。嘱终生戒酒,慎饮食,节房室,散剂培元固本,缓图根治:
三七100克,藏红花30克,琥珀、高丽参、灵脂、茸尖,炮甲珠、土元、内金、葛花、焦建曲各50克,全河车1具,制粉装胶囊,每服6粒,2次/日。
上药服1料,复查肝功阴转,腹水尽消,追访至66岁,健康无病。
张军友,男,23岁,县长张(啟/木)之侄,西安交大学生。1989年患隐匿型乙肝,发现时已成肝硬变腹水。肝在肋下2横指,质硬,脾在肋下2横指强。食少腹胀,右肋下刺痛不移,烦躁易怒,目珠微突。

面色黧黑,眼圈黑,唇黯,舌两侧瘀斑成条。暑假回太原,邀余诊治。脉弦而涩,夜多恶梦,畏服汤剂。师化癥回生丹、大黄蟅虫丸意,予益气培元,化瘀消瘤:
鳖甲胶、三七各100克,琥珀、红参、块灵脂、土元、生水蛭、炮甲珠、醋柴胡、茯苓、归芍、内金、上沉香、桃仁、藏红花、全虫、蜈蚣各30克,全河车1具,夏枯草500克,熬膏合炼蜜为丸10克重,每服1丸,3次/日。
上药服月余,自觉症状消失,去省人民医院复查,乙肝5项(一),肝脾(一)。追访至大学毕业,参加工作,除目珠仍微突,余无异常发现。
老中医李可
李可老中医1930年出生于山西省灵石县。1946年中学未毕业,即投身革命,在西北野战军军校文学部学习,边行军打仗边学习,同时兼任军报记者。

西北解放后转入地方工作。1953年23岁蒙冤,1980年50岁平反昭雪。在逆境中自学中医,并矢志不悔。1978年经全省统考录为中医师,在灵石县人民医院工作。1983年奉命创办灵石县中医院,1992年离休,任院长近九年。李老从医五十多年,大部分时间奔波于穷乡僻壤、缺医少药的山村。农民生活困苦,一旦患病,只能望医院而兴叹。李老为解救病人痛苦,苦练针灸,搜集简便廉验的中医治法。又因求医者病种繁多,贫病交困,遂白天诊病,晚上挑灯苦读,从未在凌晨两点以前睡过觉。故其一生所学,涉猎内、外、妇、儿、五官、皮肤等各科。正是这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环境,造就了李老攻克多种疑难病的特殊能力。


由于农村患者,非危及到生命,不敢言医。一旦发病,就成九死一生的危局。李老为救危亡,遂殚精竭虑,探索仲景《伤寒论》六经辨证论治的理、法、方、药;借鉴后世百家的成功经验,搜集了大量的针灸、救急药方;自针穴位,亲验针灸感应;亲尝毒药及研制速效解毒诸法,参与中毒急救,以积累经验;超常破格用药,独闯新路。在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分别独创、研制出“破格救心汤”、“攻毒承气汤”,救治各类型心衰危症和多种危重急腹症,大获成功。在当地县人民医院,急救竟成中医科的事。
半个世纪以来,致力于中医临床与研究,尤擅长以重剂救治重、危、急症,医术精湛,并有自拟处方三十多副。著成《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集》,又通过四十多年的搜集、整理,校注了清末民初著名医家彭子益的《圆运动的古中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