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海上其一 昆曲《顾炎武》:让一切归于场上

2019-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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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把顾炎武这位明末清初的大思想家搬上昆曲舞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是因为,顾炎武是中华文明绵延至明清之际的精神符号,也是中国儒家文人的缩影.江苏省演艺集团与昆山当代昆剧院联合,选择用昆曲形式呈现顾炎武这个沉甸甸的灵魂,像是天注定,毕竟出生于昆山千墩(今称千灯)的顾炎武与昆曲的源头昆山巴城近在咫尺.顾炎武海上其一 昆曲<顾炎武>:让一切归于场上于是,年轻编剧罗周用才情为我们呈现出一位她心中的顾炎武.这个<顾炎武>是在历史真实与艺术想象之间寻找平衡点的顾炎武,是在伟大灵魂与平凡个体之

把顾炎武这位明末清初的大思想家搬上昆曲舞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这是因为,顾炎武是中华文明绵延至明清之际的精神符号,也是中国儒家文人的缩影。江苏省演艺集团与昆山当代昆剧院联合,选择用昆曲形式呈现顾炎武这个沉甸甸的灵魂,像是天注定,毕竟出生于昆山千墩(今称千灯)的顾炎武与昆曲的源头昆山巴城近在咫尺。

顾炎武海上其一 昆曲《顾炎武》:让一切归于场上

于是,年轻编剧罗周用才情为我们呈现出一位她心中的顾炎武。这个《顾炎武》是在历史真实与艺术想象之间寻找平衡点的顾炎武,是在伟大灵魂与平凡个体之间寻找平衡点的顾炎武,更是在角色体验与昆曲技艺之间寻找平衡点的顾炎武。

顾炎武海上其一 昆曲《顾炎武》:让一切归于场上

这注定了昆曲演绎的顾炎武与历史中的顾炎武不尽相同。在《顾炎武》这部作品上,编剧罗周、导演卢昂、主演柯军是观念一致的复合体。为观众而作,以情写人,抓住"场上的顾炎武",是昆曲《顾炎武》的显著特点。

顾炎武海上其一 昆曲《顾炎武》:让一切归于场上

为观众而作

能常演、有戏情、有趣味,而且最重要的是打破传奇生旦为主的常规,使昆曲表演的各个行当得以平衡发展,这种乾嘉以来的昆曲折子戏传统,实际乃为今天我们应继承的昆曲传统。《顾炎武》正体现了当代昆曲人对这一传统的致敬。

在结构上采用折子戏联缀的形式,以《思归》《诀母》《惊碑》《对狱》《论试》《问陵》串起顾炎武的一生,有意让每一折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且每一折均有情感点。最不可忽视的是,创作者着意区别人物在不同折子中行当、脚色、唱做的匹配,其目的无疑是对昆曲的折子戏传统——以表演为至尊的复归。

将折子戏的魅力放大,是为了"登场"和观众。每一折相对独立并不意味着割裂残缺,相反,由此造成的"讲述的留白"反而促发了观众的想象力。《顾炎武》以身处曲沃、飘零半生、渴望回乡、欲逞强上马的顾炎武为起点回望一生,又以落马之后于曲沃病榻之上,临终的顾炎武呼唤玄烨名为尾声,首尾相连,以点带面勾连起顾炎武这位大儒与母、与妻、与友、与弟子的横断面,最终以梦境中的《问陵》抛出纠结其半生的思想困境:何谓亡国?何谓亡天下?这为顾炎武作为思想家、更作为个体人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罗周用折子戏联缀的方式书写顾炎武,却没有忽略主人公情感层次的多维和立体,或许罗周真正想实现的,正是让顾炎武复归于人吧。

以情写人

以情写人是戏曲的最高境界,抓住了这一点也就抓住了戏曲创作的魂。"这一个"顾炎武有着怎样的情感?卢昂在他的导演阐述中说:"作为一代宗学大师,顾炎武的价值和意义绝不仅仅局限于对明朝的忠诚与大义",而是"无时无刻不承受着离家的孤寂、‘遗民’的苦难、身心的疲惫、不断的别离",却依旧在"正人心、拨乱世、续文脉、保天下"。

那么,如何表现明清易代之际,顾炎武这位典型文人的孤独、苦难、疲惫、别离,以及内心的煎熬与悲悯呢?

《顾炎武》的六场戏,人物的抒情空间是宽广的,情感恰是让顾炎武渐渐清晰的主要手段,也是让演员表演充分发挥的途径。《诀母》中经历苏州屠城的顾炎武归家,母亲以"三喂粥"的行动表达对子的拳拳嘱托,由亲恩不能忘进而延伸到乡恩、国恩不能忘,人物情感层层递进,母子情、夫妻情、故土情、家国情充沛感人。

《惊碑》虽为过场戏,但之于整部戏却不能舍弃。一个"惊"字写出了面对山河破碎、碑林残损,一个文人目睹中华文脉断裂时的痛;真正进入顾炎武遗民兼文人内心世界的则是《对狱》,也是顾炎武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自己对清廷的抵抗,面对中华文脉的断裂,他唯有用残存的生命续写文人的担当,其戏剧行动落脚在顾炎武选择生还是死的那一刻,对"宁人"这一称呼认与否的两难上;而《论试》则是顾炎武思想的转折,但依然是从人的情感层面入手,面对妻别,紧接又遭遇弟子请辞,促使孑然一身的顾炎武重新思考自己与家、与国、与天下如何自处。

这也为之后的《问陵》打下了伏笔。于是,全剧最具想象力的《问陵》登场,是梦境,也是神游。半生无处皈依的顾炎武与自己抵抗一生的清朝新帝玄烨相遇,二人携手相谈,面对荒草宫垣、寂寞山茔,即景生情,原本两种立场的两个人经历了一番超越国祚兴衰的对话。至此,顾炎武的"天下观"终于明朗化,而这位曾喊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顾炎武才真正圆满。

场上的顾炎武

这个顾炎武不是史料文献中的"那一个",而是经过虚构、艺术化了的顾炎武,更重要的,这是昆曲的顾炎武。

主演柯军是当今昆曲界极其卓越的演员,工武生,同时能演文武老生,亦文亦武是他的特点。在塑造顾炎武这一人物时,柯军无疑是有优势的。顾炎武虽为明末清初的大儒,但年轻时也曾抵抗清军,上过战场,人物自身的不同气质融于一体,体现在昆曲的脚色搬演就是不同行当、不同家门的应用。

如在《诀母》中,柯军以昆曲"正末"家门登场,饰演壮年顾炎武,这个家门在传统戏中一般是有一定的武打功架,但以唱功为主的脚色。这一场的主体是顾炎武对母与妻的情感表达,但是他却是以单枪马鞭上场,颇有杀出重围、英姿飒爽之感。而在《惊碑》中,正面表现顾炎武与将军刘皓泽一同抵抗清军、誓死守城,柯军又充分发挥了他文武老生的行当魅力。

昆曲折子戏的传统在表演上是极尽细腻的,这不仅仅体现在身段唱念上,还体现在不同行当对人物性格的表现力上。在《顾炎武》中李万和傅山由李鸿良一人扮演,但是一个丑行应工,一个副丑应工,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物在昆曲的行当魅力下却个性鲜明。而其他人物虽然寥寥几笔却也生辉,如老旦王氏、正旦贞姑、生行潘柽章、净行吴炎、小官生玄烨等等都在《顾炎武》中不容忽视。

让一切归于场上,是《顾炎武》的创作宗旨。在昆曲的规制下,充分发挥表演的丰富性,让昆曲的行当最大化展现,将人物的情感表现置于首位,这个《顾炎武》真的很"昆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