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吟秋的儿女 王吟秋:缅怀马连良先生

2019-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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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马崇仁兄来电话告之,今年是干爹马连良一百岁冥寿,准备五月份举行纪念活动,要我写一篇陪马干爹合演三年的一些感受.放下电话,思绪万千,五十多年前的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回闪,使我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王吟秋的儿女 王吟秋:缅怀马连良先生一次关键性的演出一九四三年农历七月廿二日,我在北京前门外珠市口"开明戏院"上演<拾玉镯·法门寺>(前演孙玉娇,后演宋巧娇).戏毕,义父荣瑞昌叫我赶快卸装洗脸,说是马上带我去马连良先生家,这时我才得知今晚上海天蟾舞台经理孙兰亭陪马先生来看我演出,

马崇仁兄来电话告之,今年是干爹马连良一百岁冥寿,准备五月份举行纪念活动,要我写一篇陪马干爹合演三年的一些感受。放下电话,思绪万千,五十多年前的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回闪,使我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王吟秋的儿女 王吟秋:缅怀马连良先生

一次关键性的演出

一九四三年农历七月廿二日,我在北京前门外珠市口"开明戏院"上演《拾玉镯·法门寺》(前演孙玉娇,后演宋巧娇)。戏毕,义父荣瑞昌叫我赶快卸装洗脸,说是马上带我去马连良先生家,这时我才得知今晚上海天蟾舞台经理孙兰亭陪马先生来看我演出,我既高兴,又后怕,假如早知马先生来看我演出,真不知要多么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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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义父带了我赶到鲜鱼口内豆腐巷马宅,孙兰亭即把我们介绍给马先生,马先生含笑请大家坐下。孙对荣说"马老板今晚看了吟秋的戏很高兴,目前李玉茹身体不太好,不便演出,马老板想带吟秋到上海去演出,荣老先生同意吗?"荣说"我很同意,吟秋能得到马老板的提携太好了。"马连良老板又提出收我做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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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天,马家由豆腐巷搬到西单辟才胡同内南宽街,在新居举行了拜干爹仪式。当晚马先生夫妇设宴招待,客人有小翠花、叶盛兰、袁世海、马富禄、荣瑞昌、万子和(扶风社的管事人)以及马先生的好友们。席间,马先生一一拜托各位名角以后在台上多多照应我。农历八月初三,马先生率领"扶风社"全体演员和小翠花先生以及上海名角林树森先生一起在上海天蟾舞台公演。从此,奠定了我的艺术道路。

上海公演三十六天

马连良《清官册》

过去上海来京邀请名角去演,规定演三十六天为一期,院方只给三十天包银,其余六天是帮院方的忙,分文不给,不管哪位名角去上海演出,都是照此办理,成了惯例。

那次阵容很强,主演都是名角,唯我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当时我十八岁),使我得到了极好的向前辈们学习的机会。虽然有些老戏我向王幼卿先生学过,如《苏武牧羊》、《四进士》、《清风亭》、《打鱼杀家》、《游龙戏凤》、《审头刺汤》、《桑园会》等,但未过。

特别是马派戏《春秋笔》、《十老安刘》、《串龙珠》等戏根本不会,都是由马先生亲自给我说戏,所以只好头天学(现钻),第二天演。马先生夫妇住在西摩路"平安电影院"隔壁华业大楼,每晚演毕,荣瑞昌义父带我到华业大楼,深夜吃完夜宵,马先生开始教我,排完了戏,总是"日出东方"才回到荣家。

马先生的舞台作风严肃认真,唱、做、念、舞从不马虎,一招一式一丝不苟。他对别的主要演员和其它次要配角,包括龙套、院子、宫女、丫环等也同样要求甚严。马派戏与众不同,别具一格。他的《打鱼杀家》"上船"动作和"杀家"前的"望门"身段和别人不一样。

比如:"上船"动作,马先生叫我先踏右步,左脚向前平放,手拿船浆等他上船。倪荣、李俊上场门下后,萧恩念:"二位贤弟慢走,愚兄不远送了,嗨嗨,这才是我的好朋友。"萧桂英接念:"爹爹上船来呀。

"萧恩接念:"喔,来了。"然后解绳,把绳扔上船,萧恩上船时鼓师打仓——浪……。老生双腿下蹲(亮矮相),旦角双脚提起脚跟,用脚尖着地踮起上升(亮高相),上身略向前倾,接着老生双腿上升(高相),旦角双脚往下蹲(矮相)身子略往下坐。

这样二人上下几次高矮相,动作一次比一次小,节奏一次比一次慢,最后慢慢地随着一声小锣"台"收住。这个"上船"动作高矮相,马先生要求我快慢一致和他配合好,不能有一点差错。

"杀家"前的"望门"动作难度较大,主要是腿上功夫。萧恩念:"恨不得插翅飞过河去,我就杀一一"这时萧桂英急忙念"禁声。"同时用右手做捂萧恩的嘴的手势,两眼看门外,右手兰花手指门外,示意萧恩一起看看门外有人没有。

萧恩马上用右手挎着萧桂英左手,二人往前走三步到门口,这时鼓师打"叭"时,老生跺右脚,旦角轻跺左脚:鼓师打"嗒"时,老生跺左脚,旦角轻跺右脚;鼓师打"仓"接"丝鞭"时,老生往上抬右腿,旦角绷脚面往上抬左腿,二人必须抬得一样高,要把腿抬得超过"肚脐眼",然后二人的腿慢慢地往下放,快慢要一致。

萧恩探身头往左边看,萧桂英探身头往右边看,接着二人一对眼光,萧桂英向萧恩摇摇右手,表示门外无人,二人一起把腿抬起收进门。

桂英关门后念"爹爹,杀什么"……以上"上船","望门"两个动作,马先生教了我很多遍,我自己反复练了许多遍,才达到了马先生的要求。

马连良《打渔杀家》

《春秋笔》我不会,从未看过此戏。王夫人有两段唱,出场时唱一段"西皮慢板",后面有一段"二黄原板",这段唱腔由李慕良兄教我,身段由马先生教我。"灯棚换子"后,家人张恩惊、恐、急、悲,回到府里禀告夫人,王夫人得知张恩"观灯"时丢失了自己的儿子,悲痛之下大义放走张恩逃命。

张恩听后即念:"多谢夫人。"马先生念"多谢夫人"四个字时,边念边躬身,双手作揖转身要走,这时王夫人还有话嘱咐他,急念:"张恩转来。"马先生立刻转身跪下。

"张恩转来"四个字很难念,我若念早了,马先生尚未转好身;念晚了,马先生已经转身跪下,这个身段马先生是"一气呵成"不间断,动作又圆又顺,他要求我配合他的转身动作必须念得不快不慢,恰到好处。

但由于我缺少舞台经验,加上内心紧张所以总掌握不好节奏,不是快,就是慢。马先生不厌其烦地教了我许多遍,我才掌握好了节奏。教完后,马先生对我说,当初他练这个转身动作时,左右各放一把靠背椅子,他在中间练转身跪下,练时常常把头碰在椅子背上,头碰出大包来。我听后内心受到很大的震动,深受启发,我当时想一定很好地向前辈们学习那种勤学苦练的精神,提高自己的表演艺术。

马连良《春秋笔》

通过天蟾舞台的三十六天演出,我在京剧艺术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演毕,马先生夫妇留在上海,荣家也要留我在上海,但我要求回北京继续练功、吊嗓,正好"冬练三九",春节前再回上海公演,荣瑞昌同意了我的意见。

"除夕"开台公演

过去京剧界一到农历腊月廿之后,各剧团就"封箱"不演了。休息几天后,大年初一各团开始演出。上海大来国剧公司邀请马先生的"扶风社"春节在上海中国大戏院公演一期,仍演三十六天。本应大年初一开演,这次却安排在"除夕"就上演。

"扶风社"除了马富禄换成茹富蕙以外,其它原班人马不动,加上宋德珠、高盛麟二位(这次小翠花、林树森未参加合演)。"除夕"举行了开幕仪式,院方特邀"名流"黄金荣揭幕,由童芷苓、赵紫绢、曹慧麟、陈桂兰四位小姐剪彩。

开场由基本演员合演"大跳灵官"和"财童进宝"。接着马先生演"加官进爵",袁世海演"财神进宝"。"天官赐福"由马先生扮演天官,宋德珠扮演织女,我扮演牛郎,叶盛兰扮演张仙,袁世海扮演财神,茹富蕙扮演寿星。

接下来宋德珠演《聚宝盆》(又名摇钱树)。最后演全本《火牛阵》,马先生演田单,我演小姐,叶盛兰演田法章,高盛麟演王孙贾,袁世海演伊立,芙蓉草演丫环,茹富蕙演差人。"除夕"这台戏很热闹,全是吉利节目,演员十分卖力,观众看得很高兴,剧场气氛相当的热烈。

这次也演了三十六天,又给了我一次锻炼机会。通过去年秋天在天蟾舞台三十六天的舞台实践,马先生的好友们看了我这次的演出都说我有进步,这要感谢马先生对我耐心教导和其它主演们的帮助,才使我取得了初步成绩。

北京首演《苏武牧羊》

马连良《苏武牧羊》

一九四四年春天在上海演毕返京,马先生休息不久开始在京公演。首场演出安排在前门外鲜鱼口"华乐戏院",剧目是《苏武牧羊》。那天我化好妆在后台等候上场,叶盛兰先生对我说"今天你干爹捧你,好好演。"本来我因首次在北京陪马先生演,内心感到紧张,听了叶四叔的嘱咐,更增添了一分紧张情绪。

我闭眼静坐缓和自己的紧张心绪,默默地祝愿自己上台不要出错。一出台得了一个"碰头好",一高兴,心情反而放松了不少。那天我演得很认真。

观众以掌声鼓励我。戏毕,我陪马先生回到南宽街马宅。吃夜宵时,马先生说我今天的妆化得不好,他又说了一句:"你看大头天的。"马先生没有往下说什么。我说:"是朱宝利给我化的(朱是给我梳头、扮戏的)。马先生一听,对我说:"以后你自己练练扮戏,不要老靠别人帮你化,别离了拐棍就走不了道啦。

"我边吃边想,后天星期三在西单"长安戏院"演《四进士》,既然朱宝利帮我化的不好,何不自己练练化妆。从那场《四进士》开始,我自己化妆了。非常感谢马先生对我的提醒和指点,不然可能至今仍靠别人代化妆呢。

最后一次合演

一九四三年至一九四五年,我陪马先生合演了三年,一九四五年十一月二日,我经师祖王瑶卿老先生介绍拜程砚秋先生为师。从此,专心学习程派艺术。

一九四六年秋,我随程师去上海。十二月份,上海举办义务戏,邀请了不少名角,有梅兰芳先生、程师、马先生、杨宝森先生、萧长华先生、姜妙香先生、李世芳和我以及上海各位名角麒麟童等。其中有一场全本《春秋笔》,倒第二是李世芳的《宇宙锋》,这是我最后一次和马先生合演。

离开"扶风社"

一九四七年秋,马先生要在北京公演,管事人万子和给程砚秋先生打电话,万说:"连良要出来唱了,请吟秋帮忙。"程师说:"吟秋嗓子哑了,您请别人帮忙吧。"挂上电话程师对我说:"你不要唱二牌了,先‘盆着’好好地学,学好了再拿出去‘斗’。"师父要培养我挂头牌。从此,我离开了"扶风社"。

马先生既是我的义父,又是我的良师,陪他合演三年中,我学到了许多东西,使我在表演艺术上打下了良好基础,终身受益。今逢马干爹百岁冥寿,浮想联翩,写下此文,以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