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建："流量担当"难免要用 但导演有义务调教

今年是安建当导演的第25年

袁姗姗与雷佳音搭档出演《恋爱真美》

《欢乐颂》五美成为今年的红人

金羊网-羊城晚报11月29日报道记者龚卫锋 由安建执导，袁姗姗、雷佳音领衔主演的电视剧《恋爱真美》正在深圳卫视热播，剧中关于年轻人婚恋话题的呈现引发观众热议。近日，该剧导演安建接受了羊城晚报记者，畅谈电视剧生产目前遇到的问题，也回答了不少观众的疑惑：现实题材剧是不是要比古装剧容易拍？话题类电视剧是不是都市剧新趋势？现在电视剧投资动辄几亿元，钱是不是都用在制作上了？都知道“流量担当”演技稚嫩，为什么导演依然要用小鲜肉……

关于题材

现实生活剧入门容易，但考验内功

今年的都市题材剧市场，除了IP当道外，还有一个鲜明特点——强话题性。《欢乐颂》、《小别离》等几部热播剧分别用“都市年轻人的生活现状”、“独生子留学”等话题撩拨了观众的小神经。那么，这种话题剧能否成为今后都市题材的趋势呢？

羊城晚报：像《恋爱真美》这类都市题材剧，拍摄难度是不是比《解密》等类型剧低？

安建：这是个门槛问题。单就电视剧门类来说，拍现代生活剧门槛低，对编剧、导演、演员来说入门容易，但要达到高水平就很难。拍《恋爱真美》这种戏一点也不轻松，心很累。我已经拍过很多现实题材的戏，但依然有点怵。

羊城晚报：现实题材剧没有话题很难突围，《恋爱真美》怎么突围？

安建：大家都觉得现实题材一定要有话题性，实际上不用这么刻意。我们就在说，不要把题材弄小，弄成媳妇跟婆婆、女婿跟丈人这点事。生活多姿多彩、千变万化，我不反对“话题”，但我反对为话题而话题。现在很多剧非得找一个话题，好像很热闹，但其实是很无趣的事，有时它更像一种标签。

羊城晚报：那《恋爱真美》有话题吗？

安建：这部剧当然充满话题，它的话题是无论生活怎么变、社会怎么变，真爱始终需要坚持，而且真爱可以消灭阶层和文化差距，唯一不能拿来被消费的就是真爱。再比如，剧里有很多枝节话题，我是用“反话题”来呈现的。我讲了草根逆袭的故事，讲了女记者，也讲了白领，我在讲职场生活，但都是围绕“真爱至上”这个主线话题展开的。

羊城晚报：现在叫好又叫座的就是《欢乐颂》、《小别离》这种具有强话题性的剧，你觉得这是不是国产都市剧的一种趋势？

安建：算不上一种趋势。我觉得那两部剧成功地反映了某类群体真实的生存状态，有前瞻性，但我还是那句话——别标签化。类似这样的话题，生活当中比比皆是，而好的现实生活剧需要编剧、导演有足够的耐心沉入生活，要看你所反映的生活是不是真实的、有没有刺痛观众，而不是一味地迎合。但现在由于热钱涌入，创作者对现实题材剧往往失去了耐心。

羊城晚报：大家好像都很着急……

安建：对，有时候我自己也在反思，还开玩笑说，我不配拍现实题材，拍这类题材应该要年轻人去做，所以在《恋爱真美》中我就拼命地让团队年轻化。实际上，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有一个跟现代生活能够结合的心。你有没有这种耐心？能不能用三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来观察你要描述的这个对象？比如《小别离》这种话题，一个孩子出国了，他是什么心态？周边的人如何看他？这些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他一个人后面有六个家长，六个人的线得拉多长？如果耐心少一点，故事难免就靠编了。

关于演员

“流量担当”难免要用，但有义务调教

不仅是制作，电视剧选角都很让导演伤脑筋。本来选角越贴合，戏拍得越轻松，但现在普遍使用的“流量担当”演技却让人着急，而他们强大的号召力也不可否认。“该选谁？”恐怕是制片人和导演们最不好回答的问题。

羊城晚报：针对所谓“流量担当”——在网络上有人气的演员，也有很多议论。《解密》选角的时候，陈学东、颖儿都遭到吐槽，你怎么看？

安建：我还是会用年轻演员，就像我用袁姗姗一样。没有一个人是永远的主角，前辈也有提携后辈的义务，我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在《解密》选角的时候就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很愤怒，我说年轻人都需要有成长的机会，一味用排斥、打压的心态显然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该如何看待流量？如果你和市场背道而驰，年轻人也不会买你的账。

羊城晚报：那么对他们的调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安建：作为一个资深导演，我有个态度。对于这些有一定社会影响力的、有流量的、能刷脸的、有粉丝的演员，我们怎样把他们从全民偶像改造成好演员，这是我们的义务。我们要利用他们的优势来为剧服务，而不是向他们投降。小鲜肉、小鲜花又如何？何况这些孩子里有很多是非常聪明的，而不是像很多人吐槽的那样，说他们“完全就是靠张脸”，其实他们具备良好的素质等待我们和观众去开发。

羊城晚报：所以你还是会继续与这些演员合作？

安建：一个本身能带来很多受众的演员和一个观众完全不熟悉的演员，哪个对制作方更有利？哪个对回收1个亿的投资更有利？当然是前者。当然，我们没有那么功利，如果这个人道德品质有问题，可能给社会带来负能量，你要去考虑。如果不是，只要他对这个作品是有利的，就可以用。毕竟，影视创作需要这些人来接班。

羊城晚报：不过有时候给他们机会是要付出代价的？

安建：你说得对。现在用年轻演员，跟十年前不同，投资方就给你一些名字，你用谁？这个市场不能这样搞，我们本来说要双赢和多赢，现在是双输和多输，这怎么搞？当然，导演要拍出好作品，同时也要给投资方把钱挣回来，你不能拿着人家的钱在吹牛，对不对？要不然你把你家房子抵了想怎么着怎么着，这是我说的实话。

羊城晚报：为什么会选中袁姗姗，她符合麻辣毒舌的角色形象吗？

安建：她倒还不是什么麻辣，而是非常有个性。我当时跟她聊了一下，觉得她很聪明，电影学院的，小师妹，她老师都比我小。而且还有一层，我虽然是北京人，但是我从读书上学到工作，包括结婚、生孩子，时间最长是在湖北。我很知道湖北女人的个性，我老婆就是湖北人，她们非常有毅力、非常坚韧。事实证明，她跟雷佳音搭档非常不错，雷佳音是非常出色的青年演员……

羊城晚报：可(雷佳音)就是不太红，对吧？

安建：说到“红”，有些孩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红了。我原来认为这不正常，后来我觉得，红跟他能不能演好戏没有关系。没有一部像样的作品，人就火了，这是流量带来的。我刚才也说过用“流量担当”的利弊了。

关于IP

我做了24年导演，这两年让我看不懂

今年，国产电视剧市场大搞“IP建设”，很多人把IP当做圈钱利器。那么到底这笔钱是不是投到了电视剧制作上？导演对这笔钱的掌控力度有多大？现在，每部片子一播出，导演接受采访时都会说“我们的演员片酬和制作费占比很正常”，其实这句话背后也有很多无可奈何。

羊城晚报：你刚才提到电视剧“快餐化”现象很严重，现在还有一个现象是玄幻IP刷屏，它形成了一个“大IP+流量担当”的生产模式，你怎么看？

安建：影视这个圈已经让我眼花缭乱了。我已经做了24年的导演，今年是第25年，这两年是让我最看不懂的。虽然我依然爱挑战，希望自己继续拍原来没拍过的戏，但现在却很害怕。热钱资本的涌入改变了行业，我们固然得适应。当年我的愿望是如果我的戏有1000万元制作费就好了，后来是单集100万元就好了，现在是没到1个亿都不好意思说这是个正儿八经的戏，但这个钱哪儿去了？真的都用在制作上了吗？

羊城晚报：所以你们经常说没钱，但观众觉得你们很有钱。

安建：这是个现象问题，跟个人无关。我绝望的是这1个亿，不是我手上出的钱，但这个戏花出的1个亿，你怎么挣回来？我做了这么多年，始终在曲折中前进，但这个盘子做得这么高大上，确实是我始料不及的。

羊城晚报：IP剧盛行确实是一种现象。

安建：现在是热钱漫天飞，概念害死人。我说得可能有点过，但我们都在用概念，不说IP都不好意思说这是部戏了，那我们的原创哪里去了？虽然我们承认电视剧是快餐文化的一部分，不好一味地反对市场，但从创作者角度来说，还是要尊重影视剧原有的艺术属性，要强调真善美。现在大IP盛行，我也相信有很多IP非常优秀，行内人也做出来了。但我认为剧的成功跟IP本身无关，是因为有一批清醒的创作者愿意按照这一行的规律和属性去创作，而不是戴着IP的帽子去做。

羊城晚报：像你这一拨相对比较老派的导演，是不是现在也在面临转型？

安建：从我干这行开始就一直面临这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是你想转也转不好了。它会有更替，有青年导演冒出来。我觉得跟上时代是必需的，我们拍什么内容不重要，但是必须跟上时代的审美，跟上这个时代年轻人的脚步。你首先得让年轻人喜欢看你拍的东西，这是大前提，然后你才能说我不迎合市场，才能去引导，对吧？

羊城晚报：现在要找到比较好的剧本、演员以及团队，比前几年要难很多？

安建：这本来应该是个很简单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如此复杂！制作方说，导演你知道我们这个剧多少钱？一说吓死我了……当然像我这个团队，我不能说做得最好，但制作投入应该算是比较多、相对精良的，只能做成这样了。

羊城晚报：张黎导演正在拍个大IP，你有这个计划吗？

安建：首先我不排斥这个东西，我觉得不要概念先行就可以接受。我也在筹拍IP剧，名字我不说，也是非常大的制作方。我今年用了大概半年时间一直在做剧本，现在还没做完，预计明年会开拍。

羊城晚报：风险大吗？

安建：剧本50集，投资2.5亿元。千万不要炒IP这个概念，IP已经被玩死了，现在是它来玩人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