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地毯张春生 知青张春生:回忆起两个在红土地上逝去的人

看了江湖老头记述两个知青去世的文章,回忆起我所经历的几个在红土地上逝去的人,想把他们纪录下来。

一、第一个去世的知青——王宝玲

王宝玲,昆明女子中学1968届初中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十一团四营一连战士。死于1969年6月,死因:中毒性痢疾。

我们北京知青是1968年6月3日到达的瑞丽,我们110中学被分配在四营一连(当时是弄岛农场一队)。新分来的知青都有一个程序是学习一周,然后分到各生产小组。就在我们还在学习的那几天,有一天,忽然发现队里乱哄哄的,原来天天按时上班插秧的昆明知青都没有上工,还有不少女生在哭泣,经打听才知道有一个昆明女生病危,已经送到卫生所了。

没有多长时间就传来了王宝玲去世的消息。由于我们刚到,只认识了有数的几个昆明男生,根本不知道王宝玲是谁。

但是,得痢疾会死人可是第一次听说。我们都很紧张,第一次感到了恐惧。后来,经了解才知道她已经病了好几天了,由于是插秧大忙季节,不好请假,也可能是不好意思请假,结果耽误了治疗,等送到卫生所已经回天无力了。由于出了这么个大事,我们的学习也就草草收场,准备开追悼会了。

追悼会开的非常隆重,总场也来了领导,王宝玲的父母也从昆明赶来,由于她母亲是省里的劳动模范,当时又是昆明百货大楼革命委员会的领导,讲话的调子很高,主要是让我们继承她孩子的遗志,扎根农村,好好接受再教育。会后就把王宝玲埋在了营部后面的十二连的橡胶林地。她的昆明同学人人动手铲了土,北京的女生也有人参加了埋葬。最后,在坟前立了碑,碑文写着"王宝玲之墓"。

1985年我携妻女重回兵团,与同去的知青们特意去看了王宝玲的墓地,由于我妻是她的同学,几个昆明女生一边流眼泪一边拔除她坟头上的杂草,并借来锄头堆了堆坟头,我们还在王宝玲的坟前点了香烛,也算寄托了大家的哀思。大家并允诺下次回来一定会来看她。

二,我从梁上把他抱了下来——陈长至。

陈长至,四川成都知青,1969年初中毕业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十一团四营七连战士。死于1971年6月1日,死因:自杀。

1971年6月1日中午,我刚要去打饭,就听到营教导员何世雄在门外喊我。说是七连出事了,要我马上跟他走。我什么也顾不上,就跟他上了路。一路上教导员告诉我,七连打来电话说有一个新来的四川知青上吊死了,详细情况还不清楚。一路上,我俩心情沉重都没有讲话。

经过长途半个多小时的急行,赶到七连时已经差不多快一点了。连里有人在连队外面等我们,看见我们就领着直奔连队后面新盖的猪圈走去。猪圈外面围着七连的大小干部们,人人神情紧张,目送我俩走进猪圈。我走进猪圈,看见刚盖好的房子空荡荡的,一人多高的梁上用竹篾绳挂着一个人,背朝着我们,是个男青年。

他个子不高,瘦瘦的,身上穿着土灰色的一身工作服,光着脚,裤腿边还有些土,显然上午是参加了劳动的。就是裤裆以下有一片是湿的,大概是大小便失禁所致。

教导员看了,很不高兴的说:"怎么还在上面?还不赶快放下来!"我赶快走上前去,由于猪圈不高,双手抱住死者的双腿膝盖位置,我的脸正对着死者的腰部,一股臊臭味直冲鼻子。抬头看见死者很小,稚嫩的小脸上一条条的水痕,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嘴微微张开,没有传说中的吐出舌头。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死人,心中不禁有些发慌。我双手使劲搂住他的腿,往上举,向前送,把他的头从绳套里送出来。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人会有那么重,脱出来的尸体压得我站立不稳,我赶紧松了松手,让尸体往下滑了一点儿,这也坠得我往前走了三四步才稳住,我慢慢把他的脚滑到挨了地,叉着腿把他平放在地上。而后,我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

后来,我看了陈长至的遗书,里面写着:"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去年我们还高高兴兴地在学校里过节,今天我们已经是大人了。我就是想好好干活,接受再教育,可是他们老骂我"浮上水",我真受不了。……"看来他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想不开寻了短见。

他们这一批成都小知青是71年4月12日到的瑞丽,到6月1日不足两个月,他们是69,70两届的初中毕业生,应该是1953或1954年生人。当时也就是16-17岁。

后记:1985年回去,由于时间紧没有去七连,因此也没有去看他的坟是否还完好。不过听说近些年成都的知青们回去的很多,我想战友们一定会去给他修坟和扫墓的,一定是不会忘记这个留在红土地里的知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