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三国同人)[马赵]抱影无眠 作者:liousunny

搜索关键字:主角:马超,赵云 ┃ 配角: ┃ 其它:三国同人马赵

北伐归来那天,赵广真真正正觉得自己父亲老了。

不晓得是抽的哪门子风,看到自己儿子那欢快得要跳跃起来的模样,和父亲护犊到有些宠溺的表情,他扶着稚子的头毛说,乖,背几句刚学的诗给爷爷听听。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来不及阻拦,轻飘飘的句子已经从稚子口中脱口而出,赵广脸都要白了。

他扭过头去看自己父亲的脸,没有他预想中的骤变,仍是一脸的亲切和溺爱,长出了一口气,却更加的倍感失落。

那是多久以前了,应该是七八年前了吧,一个下人无心吟诵的一句,换来他那个似乎永远从容得不会失态的父亲一次极其罕见的发脾气,自那时起赵府上便没有过一本姓曹之人写的书。

现在,他这个可以作为完美的武将和人臣的范例写进后世书本里的父亲,终于是对这最后一件难以释怀的事情也释怀了。

☆、此去经年

绵竹的后花园的青石板地上有两个长长的影子。

马超自顾自走了一段路之后觉得颇有几分滑稽,忽的回过头来:赵将军,你不去和你的好主公好兄弟们喝酒,偏跟着我作甚?

离他几步远的人影默默站立着,许久也没有开口说出一个字来。

这情景越发让马超觉得好笑:难道是嫌那两颗人头还不够,赵将军便奉你家主公之命再来奚落一下新降的败将?

这时赵云才如梦初醒般道:你说话还是这么不饶人,况且我的主公现在也是你的主公。

马超干笑两声,摆摆手:有些话在他人面前说说尚可,你我二人又何必再假惺惺。

说完此话马超便继续一个人往前走,听得背后半晌没有动静,思忖着赵云大概是没有再跟上来,然而此时却闻身后几声又急又轻的脚步声。

赵云的语气却不似刚才一般平静,带了几分外人也许听不出来然而马超却不可能听不出来的恼怒说道:枪还是剑你选,今日云非得让你心服口服不成。

马超却是仰天大笑几声,转身走到赵云身侧,忽的一使力把那张脸掰到自己面前,近得二人连呼吸都可闻。

赵云蹙着眉却没来由的觉得脱力,是因为那酒熏过一般的气息吧,但是,偏偏又想闻得紧。

沉默着端详了握在手中的面容片刻,从依然如雕刻一般的眉目到细看才能发觉的鱼尾纹,从固执的额头到月光落在上边便有银霜挥之不去的鬓角,月色再美,也盖不去那一身风华,月色再暗,也藏不了岁月的入侵,于是马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是那么讨人嫌,却老多了。

赵云亦是叹了口气:也不算算你我都已几年未见了,连你也老了。

此时马超方才若有若无的问了一句:你别来无恙否?

其实这真是一句废话。

对于这句自己无需也不敢反问的话,赵云只能答:还是老样子。

光老样子三个字,便已然那般沉重。

前天赵云辅一回营,便听得手下小兵眉飞色舞说道三将军与那个西凉的锦马超打得难解难分,还说那马超生得一副书生样,与三将军搁一块儿啊压根儿不像个能打仗的,没想到居然还真能打,可惜这么好的戏码自己是没眼福看个完全,话虽如此却成功的引得旁边一众连看也没机会看上一眼的小兵好生羡慕。

赵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尚未歇息便去城楼上观战。

远远见那两人当真是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儿怕是分不出个伯仲来,可惜到底隔得太远,看不清他今日模样——赵云暗自叹息,唯可见那白色铠甲和瘦得不似武将的身板依旧如昨。

如昨…想着想着赵云居然把这两字几不可闻的念了出来,当真是如昨么?

不知道何时诸葛亮站在了一边,摇着扇子古怪的笑道:难得子龙对他人有如此的好奇心,连对我蜀汉将领怕是也未曾…

想起方才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二字,也不知是否落入诸葛亮耳中,赵云只觉得一下子脸上温度升高许多:子龙与马将军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诸葛亮仿似了然,却好像又洞察了别的什么:十八路诸侯伐袁绍,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呢…

十几年?何止是十几年。

十六岁那年,赵云跟着师傅到了凉州,一个风随便一吹带起的沙都磕得脸生疼的地方。

凉州有两物举世皆知,一是冠绝天下的良驹,二是彪悍的西凉骑兵,而这两物皆多半归功于赵云的师傅要拜访的人——西凉太守马腾。

午后的太守府和外面所感觉到的凉州完全不同,虽是兵家,却一室的花香,赵云使劲儿嗅了嗅,不知道是何种花卉的芬香,甚是好闻。

在和师傅说了一阵子话之后,长得一脸威严的太守突然向在一旁发呆的赵云转过脸来,面无喜怒的说:先生高徒虽生得一副俊秀书生模样,刚才所比的这套枪法却是让腾亦眼前一亮,犬子若到这般年岁也有这般造诣怕是祖坟都冒青烟了。

说完那个赵云心里一直有点怵的太守居然还摇着头苦笑了一下。

师傅却是一脸和煦:方才公子在后院练功时,鄙人特意观察了一下,基本功扎实而且天赋甚高,只要公子稍稍刻苦一些,日后定然比我这个拙徒要强。

太守仍旧是一脸的无奈:可惜这畜生压根儿不知刻苦为何物,说教也无用皮肉惩罚也无用,只要以后别让人家笑话我马家出了一个废物腾便是心满意足了。

赵云想起这番对话中的主人公,也就是刚才他在后院遇到的那个小豆丁,突然很想笑。

粉嫩得不像凉州风吹日晒的却更像是江南水乡和风细雨中长大的小豆丁歪着头问赵云:你叫什么名字?

赵云看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和不笑都会浮现出的两个酒窝,觉得这孩子长得还真是好玩,于是便起了逗他玩玩的念头: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豆丁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根花枝,在地上比划着。

赵云凑过去看了看:马超?

对!现在该你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小豆丁不知为何就高兴了起来,咧嘴一笑,那酒窝更深了。

看到他高兴的样子赵云突然也觉得心里亮堂堂的,也拿过花枝在地上比划着。

小豆丁挠着头看了半晌:…云?

赵云心里一排乌鸦飞过,敢情这孩子百家姓都没背过,于是便指着那个字教他念。

赵云。赵云。小豆丁念了几遍说:算了,反正我也记不住,以后我就叫你云哥哥好了。

那一排乌鸦又飞了回来,赵云故意冷着脸说:我可不许连我名字都记不住的人叫我哥哥。

小豆丁抿着嘴好像很艰难的思索了一下:我记住了,你叫赵云,我可以叫你云哥哥了么?

赵云真是想笑的紧,却还是要跟他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八岁!马超一边说着一边比出了六根手指头。

赵云抚着他头一边憋笑一边说:真是小孩子呢。

没想到这话却让马超生气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是大哥!

哦哦对,你是大哥。赵云想起来他刚到太守府的时候见到的那两个躲在门后看的五六岁的孩子,还以为没被发现,然后却被下人连哄带唬的轰到屋里去了,又忍不住要憋笑了。他幼时便无父无母,见得其乐融融的此情此景很是羡慕。

在凉州的日子过得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赵云除了在客栈里闲得发慌看天以外,又应邀和师傅一起去了几次太守府,却一直没有再见到马超。

终于在离开凉州的前两天,赵云忍不住问太守:最近几次来叨扰都未有见到大公子,可是大公子近日身体有恙?

谁知道不说还好,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太守顿时便表情纠结起来:那厮前几日偷偷溜出去玩差点没找到路回家,还是几个下人连夜全城搜才把他给逮了出来,真是恨不得打死才好,这几日都把他关在屋里反思呢。

赵云的师傅听着乐呵呵的:小孩子嘛,哪有不贪玩的,稍微惩罚下便好,要说我这徒弟那么大的时候也不是啥善茬。

赵云想着那个歪着头叫自己云哥哥的孩子,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问了一句:云上次有件事答应了公子,可否去与公子关照一下?

马超正趴在床上发呆,听到背后有人问:还疼么?

赵云看到了被扔在床下的一本三字经,拾起来:你怎么就不肯好好念书呢。

马超回头一看,愣住了,然后便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完全无视赵云的责问,咧着嘴说:云哥哥,我好想你啊。

赵云却忽的一下脸红了:怎么说话这么没大没小的…

马超撇了撇嘴,然后便蹭过来搂着赵云的肩:本来就是嘛,我都快给闷死了,等爹爹放我出去了云哥哥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赵云想了下,很想告诉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后天他便要随师傅回常山了,却是既不想说实话,也不想骗他,一时间左右为难。

那厢见赵云一直不答应,竟然一撅嘴,很难得的开始自我反思:是不是云哥哥生气了?我以后都好好念书行不行…

赵云真是觉得又好笑,又有点难过:等你能背完三字经了我就带你出去玩。

哪知这句话兑现,是在数番月圆月缺之后。

☆、度岁茫茫

那日马超与张飞战至午夜方才休战,赵云也便在城楼上一直站立到了午夜,到后来是只见两个模糊的人影在你来我往。

直到小兵敲鼓,那两人方才告一段落。

赵云只是出神的看向马超离去的方向,哪知冷不丁的他觉得那厢竟回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赵云暗暗摇头,只道是自己多想,一来这黑灯瞎火的隔着那么远谁也看不清谁,二来——就算看清了,多年未见怕那个万事俱不放在心上的世家公子也不一定记得自己模样。

不知道何时诸葛亮又站在了赵云的旁边:子龙今日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赵云方才记起自己已在此站立了多久,幸好夜色能遮盖住脸上的颜色,支支吾吾了几声便仓皇逃离。

而此时诸葛亮却在其后摇着扇子若有所思。

几天后,马超降蜀。

在马超张飞二人比武的第二天便领命出城的赵云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在多数人都知道以后了。

那天一回到城中照例是听到小兵们唧唧咋咋:你们见过新来的马将军么?生得好生俊秀,真是比起子龙将军也不差。

赵云暗暗笑着,要说锦马超之名,多少年前便天下皆闻,那副讨喜的皮囊也真是脱不了干系。普天下武艺出众者甚多,如那人一般英武兼以俊美的却实在是少之又少。

思忖着,已到厅中,方一跨入那道门,便见一人背对自己站立于一处,谁知道竟然便挪不开半个步子。

却是马超听闻身后有动静,回过头来,瞬间两人俱是呆立着沉默。

明明只是片刻的光景,却像是经过了二人分离的数载。

以至于后来马超独自在阳平关看着光阴和生命都慢慢于那日升日落中流走之时,念及往事,常常忆起那一瞬——他此生的荣华和颓唐,尽落入与那人相处又相离的漫漫岁月里,随风翻转,随沙飘散,随旧梦沉睡。

以至于后来赵云在白帝城接到来自于阳平关的急件,突然便腿一软栽倒在地上的一刻,记起的也是那一瞬——他为天下人所称道的英雄气好耐性,却实在是战胜不了每次目光交汇时那人如电光火石一般的风情。

虽然,都未曾与对方言说过。

幸而于此事从来没有人问得一句:你可悔矣?

否则,他们真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像是过了好久好久以后,马超回过神来,点点头,算是尽了同僚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