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男温情 宋石男:蛤蛤表情包真是向长者致敬吗?
“人只有一半是他自己,另一半是他的表情包。”我的好朋友爱默生在《诗人》中写道。当然,这句话是我改编过的,爱默生的原话略有不同。
传统人士对表情包往往一脸不屑。不少学究认为,表情包的使用,消解了口头或书写的交流模式,弱化了人们的表达能力。我不认为这种论调站得住脚。任何一种新媒介出现的时候,都会有学究紧张地跳出来,高呼人们可能会因为新媒介变得愚蠢,过去是报纸、电台与电视,现在则是网络。
网络不会使人变得更蠢,它只会使蠢人变得更蠢。表情包也不会使人的表达能力弱化,它只会让固步自封的人变得更加弱智可笑。
由欧盟研究基金(ERC)出资、英国人类学家丹尼尔•米勒主持的《全球社交媒体影响研究》表明,表情包并非人类表达能力的杀手,而是“传递人们价值观的一种微妙表达”(我认为关于蛤蛤的表情包正是这样一种微妙表达)。该项研究指出,综合全球情况来看,表情包并未限制人们的交流,也未使表达同质化。相反,表情包可以增强人们的表达,促进而非妨碍人们的交流。
我不打算纠缠于表情包与表达能力,我想谈的东西更加玄妙。在我看来,生活的奥秘就是要深入到什么东西中去,可深入往往又意味着艰难与悲伤。表情包恰好可以同时满足深入与浅表的交流,让我们触碰到艰难与悲伤,又咯咯地笑着跑开。你能说在那些表示流泪的表情包背后,不是藏着真正的眼泪?你能说在那些表示尴尬的表情包背后,不是藏着真正的尴尬?你能说拥抱的背后不是拥抱,愤怒的背后不是愤怒,惊诧的背后不是惊诧?
表情包让每一个使用者在瞬间成为日常生活中的演员,利用表情包的演出就像人生的另一个机会,一个清除自己缺陷或为自己穿上铠甲的机会。表情包为真情流露披上一层没心没肺的外衣,它表达情感而不至于被嘲笑。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人们真挚表达情感的时候,是要冒被嘲笑的危险的,就像在威权国家,一个人当众发表对元首的真实看法,是可能会被送进集中营的。
表情包不但使人在表达情感时有了免于被嘲笑的权利,使人们的肤浅交流多一些趣味盎然的可能,让人们成为日常生活中魅力不凡的演员,还可能让人们看上去具备个性。当然,这听起来有点荒诞,个性不再是依靠嗓音、眼神或手势,而是依靠社交网络上的表情包来展示。可是,在个性犹如国家队拉蓝筹股时涨停的小票一样罕见的这个时代,表情包也许为仍然追逐个性、期待展示个性的人提供了一个聊胜于无的救赎机会。
就像阿瑟•密勒说的那样,人需要在世间某处留下自己的性格特征,这也许是超过饥饿和性欲的需求。正因如此,有人会在酷热的七月天里仔细地在一块冰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也有人会在社交网络上犹如节日发射礼花一样发射出自己精心收藏的表情包。
就让人们尽情使用表情包吧,像广场舞大妈斗舞一样在群里斗表情包吧!对生活在平庸灰色中的人来说,他也有短暂突破的机会。他可以舌头呆板如处男般地坐在那里,等待一种不可知的力量把灵性与创造力还给他。他依然可以寻找自己的火焰。我们无权对此指手画脚。我们也许有点厌倦,但现在还不是叫他删掉所有表情包、上床睡觉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