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卫方:“守门老鹤“的布道法门
贺卫方职业:法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常驻山头:贺卫方的博唠阁、豆瓣网贺卫方小组。
影响力指数:★★★★★
入选理由:是否应该废除死刑、中国研究生招生制度的弊端、就孙志刚事件呼吁废除收容制度、许霆案改判??每一次,守门老鹤都活跃在网络舆论漩涡中心,近400万的点击率和爱恶分明的留言说明了他在公共言论空间的分量。
这一年,他决定告别北大,告别居住了26年的京城,转向钱塘江畔的浙江大学。
本命年多少有些曲折,这一次,他没有走成,跟10年那次选择留下不同的是,这里面的起合转承要复杂得多,他本人也不愿多说。
11月22日,他在新浪博客上发了一条不足百字的启事,告之网友寄信地址依旧是北京大学法学院。这篇博文,引来近7000次的点击率,183个跟帖回复。
一个教授的去与留,在网络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至今也只有贺卫方一人。他为此不得不贴出这样的小告示,甚至有点抱怨网络在追着他跑,给他一种压迫感,必须经常写点什么,否则就会有人问,怎么回事呀,贺老师到哪里去了?
贺卫方很庆幸生在一个有大学的时代,使自己这种既不喜官场气息又不懂经商之道还恐惧农耕之累的散木之人居然可以过上一种不失尊严的生活。在北大,相熟的人都喜欢叫他老贺,这里包含着岁月的痕迹,也刻着几许敬意。而在网上,他早已是守门老鹤,一个被看做宪政、民主、法治思想的布道者,一个有些异端色彩的多事者。
有人说,如果老贺生在美国,电视竞选一定大获全胜。
这是一个完美的学术明星:温雅的外表,磁性的嗓音,丰富的学识,还有谦虚的姿态。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连他自己都说,在法学界,我算是演讲最多的之一吧。 从1985年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至今,他每年都会到基层法院、大学、甚至偏僻乡村演讲,大概不少于50场。
几年前,萧瀚先生曾发表过一篇文章,标题为《贺卫方做了些什么? 一个有机知识分子的个案分析》。所谓有机知识分子,萧瀚认为应该与他所出身的阶级融合,而不要成为仅仅是从事某种脑力劳动的职业者。在博客里,贺卫方这样介绍自己:大饥荒年间出生,家在山东牟平。十八岁离家,远赴巴渝读法律,命运和口味都为之一变。
中国法学学者如果不介意做有机知识分子的话,一个不是唯一但最重要的出路就是尽量介入现实生活,贺实际上已经非常具体地在充当有机知识分子的角色。作为曾经的北大混,萧瀚对这位认真解答旁听生问题的谦逊教授印象深刻。
贺卫方开始进入普罗大众的视野是在1998年。他在《南方周末》上刊登了一篇文章《复转军人进法院》。此后10年里,他在媒体上写作了一大批关注现实的文章,长期呼吁司法改革和废除死刑,最终成为法学界的领军人物,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话题。
10年,这个时间段,正好是中国网络兴起之时,尽量介入现实生活,是贺卫方从传统媒体转入网络的主要动因之一。他说,学者博客不是一种常规意义上的博客,是网络论坛交流的一个变种。博客交流比较主动、即时,法律思想网那边只是消息的会合。
从2006年2月博客开办至今,贺卫方的博客已经获得了369万余次点击。与法律思想网相比,博客的读者群绝大部分是非专业法律人士。其实研究法律特别需要法学界以外的人士提出相关的看法,贺卫方说。
对幼年的贺卫方来说,从来没想过将来自己会走上法学的道路,反而写写文章,办份报纸令他心向往之。小时候爱看电影的他,曾经写过一个剧本,但写到两万字左右,就不了了之了。而今博客圆了他这个童年的梦,可以让他图文并茂地发表各类文章,从法学专著到游记,他说,博唠阁不能一天到晚板着脸,老是正襟危坐,那不符合自己人物的真实。
他甚至为了在博客上贴图,特意学会了网上截图,学会了压缩图片。贴图成功后,他在博客上写道:不禁为之喜悦不已。
像胡适这样既研究学问,又身体力行改变这个国家,是很高的境界。贺卫方曾多次在媒体上表达对胡适的向往,他坚持一个知识分子应该追求独立,追求理性,追求沟通,那怕是在言论历史上最为喧嚣的网络时代。
谩骂的回帖反而减弱了他个人的说服性,没有必要过多地去在意。贺卫方这样看待那些在他的博客后用口水当武器的个别攻击者。
2005年6月24日,贺卫方在网上发表公开信,以现行考试模式严重违反人才选拔的合理准则为由,宣布自2006年起不再招收法律史专业研究生,使得研究生招生考试制度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当然,贺卫方本人也引来民间骂声无数。
网络发达后民粹主义的兴起会导致学者迎合大众,这也会构成学术独立的丧失。贺卫方认为这对学者是特别大的考验,甚至比与当权者做斗争更为艰难。与权贵的抗争会让你获得一种英雄的名称,成为一时一刻的战士。抱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有时并不像想象中的有效果。
所以我觉得应该与民意保持一种距离,重视自己对事件的看法,这是你相信的,这是你研究得出来的结论。虽然有来自各方的批评,关键是你要忠诚于自己,不要去讨好权贵,不要去讨好民意,也不必去讨好未来。
2006年12月,距离其开博仅10个月,博唠阁点击率达百万。一个学者而非娱乐明星的博客得到大家如此关注,这多少让他意外。
贺卫方相信,国家的言论自由要靠每一个人去争取,虽然现在发出自己的声音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情。2006年7月5日,老鹤在博唠阁上发表了《请新浪网管给个说法》的文章。文中,他为读者的跟帖被删向新浪讨说法。拿着大砍刀,凶巴巴地乱砍一气,这是对待信赖你们的客户用户的应有态度吗?
关键词被网站莫名过滤掉,过去是有这些事情,可现在也在慢慢适应中。这是一种相互适应。现在贺卫方也会意识到,哪些话题是没有办法在目前环境中展开讨论的,哪些话题是属于可以间接一些,而不是直接去讨论;哪些话题是可以很直接讨论,慢慢摸索出一个相关的边界。
贺卫方形容自己是非常理性的博客作者,不是喊口号型的,一味地追求说话越激烈越好。即便有时候有些激进的语言,但主要方向也是建设性的。他希望最终能在社会各方之间建立起一种建设性的对话机制,网络作为先行者,表现不错,但他更希望有朝一日,能将这种理性对话延伸到传统媒体上。
他认为,相关的管理部门似乎也在慢慢的适应,过去有些话可能听起来非常刺耳,但实际上这些建设性的讨论对社会是有益的。这对政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们可以听到学者独立的声音,而不是一味地唯唯诺诺的声音。
《三国演义》第三十七回,司马徽再荐名士 刘玄德三顾草庐中形容诸葛亮的住处叩户苍猿时献果,守门老鹤夜听经。贺卫方笑谈自己的网名即由此而来,这句诗表达了在一个在卧龙岗茅庐门前的场景,一个颇似世外桃源的场景,老鹤渴望的,正是博唠阁能成为自己思考的一方静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