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先孙子 赵新先:三九药王衰于超生子孙

三九易帜华润,赵新先出狱低调出任小营药业顾问。三九集团成就霸业得益于“能人体制”,而赵新先出事也源于他曾经得意的“一人机制”。关于先做大还是先做强,中国的企业曾经争论多年,时代的各种机遇让赵新先做大了三九,但做大之后竟没了做强的机会。

中国企业家一直有一个“世界500强”之梦,但此梦做歪至“500大”,中国的社会舆论也一边倒地膜拜“大即是强”,因为“大”能一眼看出风光,而“强”却要颇费周折琢磨。经过20年的轮回,旗下200多家企业的药业帝国已经王者不再,赵新先这位66岁的老人从深圳又回到了沈阳老家。

2008年7月,媒体上同时出现两条关于三九药业的消息,消息本身都不太引人注目。但同时出现,还是让人颇为感慨。

一条是2007年9月出狱的三九教父赵新先低调复出,据传将为默默无闻的南京小营药业当顾问;另一条则是华润对三九药业的重组进入收官阶段,新三九已经彻底成为华润进军药业的子弟兵。

三九集团由赵新先一手打造,精心养育20年,赵新先本人也多次把三九比作自己的孩子,但如今这个孩子彻底改姓华润,与教父形同陌路,不能不让人感慨岁月变迁,人事更迭。

在为“药王”赵新先感慨的同时,我们又不自觉地联想起“烟王”禇时健和“奶王”郑俊怀。三人同样都是一代产业霸王,同样都是在巅峰堕落,而且同样都是因为财务问题晚节不保。

很多媒体都将这三人的起落归结为59岁现象,并评之为典型代表。但事实上,他们并不太典型,至少从年龄上不是。郑俊怀2004年出事时刚刚51岁,而禇时健1999年被判刑时,已经71岁。

在年龄上,只是赵新先最接近59岁现象,他2001年被点名批评时,刚好60岁。但仔细研究赵新先的20年三九历程就会发现,他出事远非59岁现象那么简单。

教授下海创传奇

赵新先一生的大起大落分成两个典型的20年。前20年属于南方医院,后20年属于三九药业。

赵新先1941年4月出生于辽宁省营口市,大学就读于沈阳药学院,对药品研发颇有一些悟性。1964年毕业后,赵新先顺利分配到第一军医大学附属南方医院,从药剂师做起,两年后成为药剂科核心成员,然后从副主任做到主管药师,最后是主任。在这里,赵新先走过了他作为药师的20年,他在此期间撰写了我国第一部《中药注射剂》专著,并参与研发成功“三九胃泰”。

1985年8月,深圳特区的创富效应已经深入人心,赵新先决定下海,他携带“三九胃泰”等科研成果和500万元借款南下,凭借军人特有的吃苦精神和开创精神,带领5个年轻人,亲自铲地,打桩盖房,在茅草丛生的笔架山下成功创办南方制药厂,挂靠在第一军医大学。

南方药厂从割草到出药,只用了11个月,本身就创造了深圳速度。三九胃泰的传奇全凭赵新先。他不仅是一个能搞药品研发的专家、能干糙活的汉子,还是一个营销高手。

1986年7月,三九胃泰投产后,赵新先没有像别的厂长一样,直接在电视上做广告,更没有直接扛着药下社区,而是以教授和军官的双重身份,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开“学术报告会”。报告一讲,黄金万两。

第一年,赵新先500万元办起的南方药厂就实现销售收入1100万元,到第三年时,这个数字后面又多了个零。口碑树起来之后,赵新先才开始真正铺实体广告,但与一个个保健品枭雄的广告战完全不同,赵新先的三九胃泰广告相当巧妙。据相关资料料记载,他1988年就将广州市400多辆出租车包下,算是出租车顶箱广告的第一个吃螃蟹者。“胃药之王,三九胃泰”很快传遍广州的大街小巷。

比出租车影响更大的是明星代言。赵新先这方面也是吃螃蟹者,他大胆选择老电影艺术家李默然代言,引起巨大争议,李默然被三九胃泰广告抛到风口浪尖,但三九胃泰却一炮走红,产值迅速翻倍。

据多方数据,到1988年底,加上“正天丸”和“壮骨关节丸”,南方药厂产值已达18亿元,在全国最大工业企业500强排名上都已经可以排到第82位。而此时的赵新先刚刚创业3年多,药厂投产刚刚两年,算起来令人难以置信。

三九集团垒大户

赵新先一出手就展示了非同寻常的本事,这个本事也受到上级非同寻常的信任和赏识。1989年4月,解放军总后勤部向全军作出《关于向赵新先同志学习的决定》。赵新先在接下来的10年里所向披靡。

1991年10月,南方制药厂被总后勤部以1亿元的价格买下,更名为三九集团。在多年后,赵新先为自己辩护时,曾反控当时出资实际都没到位。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总后并非强取豪夺,资金没到位,但实物到位了。总后当时划拨过去的不仅有深圳几家酒店,还有一批贸易公司。

虽然赵新先后来称之为不良资产,但规模相当大。据悉,划拨给三九的军属企业前后累计多达71家,覆盖旅游、农业、汽车、食品、酒业、房地产等多个行业,三九一跃成为一个多元化集团。

上级对赵新先信任有加,不仅继续推举他为法人代表,还在管理上全权委托,允许他一人出任总裁、党委书记、董事会主席以及监事会主席,三九的任何经营事务,总后都不参与。

赵新先得意地称之为:一人机制。

人们把赵新先当成了魔法师,自信满满的赵新先也毫不谦虚。但事实上,他真正的魔法只有一条:借血补气。1992年,三九的注册资金号称有1.6亿元,但实际没到位

这一年,聪明的赵新先率先同泰国正大集团达成合作,拉拢对方投资,公司注册资本金直接增至5976万美元,中方以原有资产折资入股,在合资公司持股51%;泰国正大集团以在BVI(英属维尔京群岛)注册的正大药业有限公司向合资公司注资2928万美元,持股49%。

三九集团改名三九正大药业。1994年,三九正大药业再度引资,从美国、香港等六家股东手中融来8000万美元,公司注册资本增至14.625亿元人民币,赵新先率领的三九集团仍然保持控股地位,但股权已经被摊薄至39.1%。

1995年,手里变得真有钱的赵新先突然发力,高高举起并购大旗,在药业频频出手。第一次精彩出手是四川雅安制药厂,他在1995年以1700万元拿下正处于亏损的该厂,一年后就借三九网络实现利税2000多万元。

1996年底,赵新先专门成立三九投资管理公司,派60多人到各地考察收购。由此到2001年,五年多时间里,三九先后收购140多家地方企业,下辖总企业数超过200家,其中仅一级公司就多达56家。整个集团变成了以中药为核心,涵盖汽车、食品、酿酒、旅游、饭店、商业、农业、房地产等多个行业的产业帝国。

1998年,三九应国家号召,实施“军企脱钩”,从总后转靠国家经贸委,四年后又随机构改革,被划拨到国务院国资委,成为国资委直属的央企名花之一。

但这对赵新先的经营管理几乎毫无影响,他的并购战车依然高速推进。

药业之王三九系

在不断并购的过程中,赵新先又打通资本市场的融资新渠道,很快,三九集团就变身搅动股市风云的三九系。

1998年7月,赵新先以1亿元代价受让了“宜春工程”4828.8万股国家股,并于次年3月将之更名为“三九生化”,迈出资本运作的第一步。1999年,赵新先受让深圳金融租赁公司的部分股权后,与10大金融机构联手,注资3.08亿元,占股50.29%,成功涉足金融业。

2000年,已经拥有一家上市公司的赵新先很快组织三九的核心资产上市,由三九集团及全资控股企业三九药业共同发起成立“三九医药”,然后在深交所上市,国家药品监督局副局长亲自为股票上市敲槌开市。当日,受三九名气所托,代码为“000999”的三九药业股票认购率达170%,募集资金近16.7亿元。

2000年11月,融到大批资金的赵新先再接再厉,从上海华谊手中接过“胶带股份”29.5%的股权,一跃成为第一大股东。2003年5月,“胶带股份”正式更名为“三九发展”,至此,三九系如一艘医药业的航母,气势如虹。

在整个资本市场,旗下拥有三家上市公司,赵新先站上了中国药业的巅峰。在产业上,经过前10年的并购,三九成为当之无愧的药业龙头,三九品牌也历史性地被评估为73.88亿元,位居整个医药行业之首。

在声誉上,赵新先一年之中就获奖无数。这一年,他先后荣膺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中国改革十大风云人物、第八届全国人大代表、联合国和平奖等数十项顶级荣誉,甚至被誉为“中国中药现代化之父”。

但巅峰是高点,也是拐点。

三教九流

三九历时10年的超常规并购,收来的大多是枝枝蔓蔓,三教九流。添枝加叶能使公司看起来茂盛,但并不能解决根深身壮问题,反而只会加重根茎的负担。三教九流带来的亏损和隐患很快就令赵新先招架不住。

2001年时,三九旗下公司不下200家,但能自主盈利的少之又少,连扛大旗的三九药业都盈利微薄。

手头紧张之后,赵新先很快就在三大上市公司之间东挪西借,2001年8月还因此受到证监会的点名批评。

但赵新先的扩张之心丝毫没有收敛,因为他在1999年的上海财富500强论坛上提出一个新目标:15年内冲击《财富》全球500强。在三九系资金极度紧张的2002年,赵新先又提出多个重大战略:开店、上网、建医院、国际化。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麦当劳计划、沃尔玛战略与健康网工程。

麦当劳计划是一个连锁诊所计划,赵新先研究完麦当劳模式之后,认为三九有能力学习麦当劳的复制技术,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开出一批三九诊所。这些诊所既能为病人诊断收费,还能推动药品销售。当把连锁诊所推向海外后,曲线解决中药的出海难问题。

但麦当劳计划一提出,就遭到不少经济学家的质疑。2002年,张维迎曾在《竞争力》上专门发表文章,对此强烈质疑。

沃尔玛战略则代表着赵新先对连锁药店的狂想。他想把三九做成中国连锁药店里的沃尔玛,从专卖三九系的药,扩大到代理整个中国的药。

如果做得好,不仅三九旗下数百家药厂一举盘活,三九还能顺势转型,从药品生产商变成药品零售商。在赵新先眼里,后者更容易基业长青。

可惜,麦当劳计划和沃尔玛战略不仅本身一败涂地,还迅速殃及整个三九系,使集团本来已经十分微薄的利润迅速被吞噬。而赵新先还有一个烧钱计划,打造三九健康网。结果三九系旧病未除,新伤又添。

2002年底,根据三九的年报,市值超过200亿元的三九系,盈利只有2271.3万元,资产回报率仅0.1%,资产负责率却高达92%,整个集团的债务高达191亿元。

问题一触即发。赵新先已经意识到严重性,他在2003年连出三剑,试图斩断乱麻。第一剑是继续以药业帝国的概念进行融资,增发股票。第二剑是削掉一部分不良资产迅速止血,但这一剑出得不够重,他舍不得。

问题出在第三剑上。赵新先决定用三九系的股权再跟外资换一批真金白银。他联系了印尼力宝集团,计划出售全资子公司三九药业61%的股权。但这一计划有出卖国有资产的嫌疑,当即被新婆婆国资委叫停。赵新先情急之下,剑走偏锋,竟然反逼国资委拿出50亿元来,把政府对三九历次的出资不到位问题解决掉。

已经习惯于一人机制的赵新先忘了,国资委才是真正的董事长,更何况逼宫一向是大忌。

很快,赵新先的“健康城”就被盯上了。2003年9月28日,一篇名为《98亿贷款:银行逼债三九集团》的报道见诸报端,国资委与证监会以此为突破口,双双展开调查。

2004年5月16日,国资委宣布赵新先被免职,由孙晓民接任,对问题重重的三九展开债务重组工作。重组接近尾声时,国资委又为三九找到了继父华润集团,对三九进行彻底整合。

2005年11月,赵新先再一次来到深圳,与20年前不同的是,他落脚的地方不是笔架山,而是看守所。2007年2月,赵新先被判有罪,监禁20个月。半年后,他被减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