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伯赞提出的历史主义 翦伯赞:让马克思主义照耀历史的天空

2018-02-04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翦伯赞是我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马克思主义新史学的奠基人.新中国成立前,他不但研究历史,并且长期以自己的行动在波澜壮阔的现代历史中留下了革命的足迹;"文革"

翦伯赞是我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马克思主义新史学的奠基人。新中国成立前,他不但研究历史,并且长期以自己的行动在波澜壮阔的现代历史中留下了革命的足迹;“文革”中,他又以令人肃然起敬的高风亮节抵制了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对刘少奇的陷害,为了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而愤然离世。

今天,是翦伯赞诞辰108周年的纪念日,曾在翦伯赞身边学习、工作过12年的北大教授张传玺,向我们讲述了翦伯赞的家世、赴美留学、为冯玉祥将军讲授历史、“文革”蒙冤离世及平反昭雪等几个人生片段。

翦伯赞:让马克思主义照耀历史的天空

口述、供图/张传玺  采写/本报记者 孙雅莉 赵志研

   翦伯赞先生是维吾尔族人,老家在湖南省桃源县。翦伯赞曾在《我的氏姓,我的故乡》一文中讲述过他的族源问题:他的远祖本是居住在蒙古高原的回鹘人,唐末回鹘分3支西迁,翦伯赞的远祖为迁徙到西州(即高昌,今新疆吐鲁番)的一支,史称西州回鹘或高昌回鹘,后改称畏兀儿。

后来蒙古族兴起,其首领成吉思汗西征,降服了畏兀儿。部分畏兀儿被编为军队内调,参加进攻西夏,翦伯赞的祖先哈勒率部东征,屡建战功。

元朝的统治者为了嘉奖哈氏及其族人,将他们任命为湖南的地方官吏。明太祖朱元璋时,赐哈氏族人为翦姓,并准在桃源县修造建功楼,以示表彰。到了明朝中期以后,翦氏失掉了世袭的官爵,由此便成为世居在湖南常德、桃源一带的平民,以务农为生。

   1898年,翦伯赞出生于桃源县翦家岗一个清贫的家庭,在中学教书的父亲给了他最初的启蒙教育。翦伯赞从小就聪慧伶俐,读书也很用功,从常德中学毕业后考入了武昌商业高等专门学校读书。1919年翦伯赞临毕业前夕,北京爆发了著名的“五四运动”,运动的热潮飞快地波及到全国各地,翦伯赞积极参加游行、张贴标语、发表演说等活动,全力投入到这场运动中。

可是到了毕业时,翦伯赞却面临着失业的困境。虽然他在商专是有名的高材生,功课很好,英文也好,可是许多用人单位却因为他是当地学生运动的积极分子而不愿录用他,怕招惹麻烦。

空有报国之志,却无用武之地,翦伯赞愤然离开了武昌,回到母校常德中学,做了英文教员。

      赴美留学期间接触到马克思主义,为一生的信仰奠定了基础

  转眼到了1924年7月,为了继续深造,翦伯赞只身赶赴美国,进入加利福尼亚大学研究经济。刚到美国不久,翦伯赞就发现美国是个种族歧视非常严重的国家,并曾几次遇见美国白人殴打黑人的事情。有一次他走在路上,看见两个白人在打一个黑人孩子,黑人孩子当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流出了鲜血。

年轻气盛的翦伯赞气忿不过,便上去阻拦,说:“你们为什么打小孩儿!”两个白人振振有词地说:“我们打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转过身去又继续打那个孩子。

翦伯赞走上前去拦在他们中间,白人一看,这个黄种人竟然这样“胆大包天”,于是举起胳膊冲翦伯赞打了过来,翦伯赞双手一架,一个“小开门”将来招儿挡了出去。白人见翦伯赞有招有式,心里没底儿了,于是一边骂骂咧咧地说:“臭亚洲人,臭土耳其人”,一边溜之大吉了。

因为在美国求学期间研究经济,翦伯赞读了许多资产阶级的古典经济学著作。如英国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大卫·李嘉图的《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等,翦伯赞认为这些理论有其正确的一面,也有许多错误。在课堂上,学校里有的教授经常攻击马克思主义,为了不盲从于老师,翦伯赞开始仔细阅读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从此他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培养起一种朴素的马克思主义思想。

他读了《反杜林论》、《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共产党宣言》后,感到十分振奋,他在日记中写道:“这是黑暗世界中的一个窗户,从这里,我看见了光明,看见了真理,看见了人类的希望。”

  1926年初,抱着满怀的激情,翦伯赞回到了祖国。7月,从广东出师北伐的国民革命军进军到长沙,翦伯赞来到长沙,找到同乡也是中学时代的同学——董维键。董维键时任湖南省政府教育厅厅长兼外交特派员,翦伯赞要他介绍自己加入中国共产党。

董维键对翦伯赞说:“你要加入共产党非常好,可是加入共产党需要考验,我至今还不是党员。你可以分两步走,为了工作需要,先加入中国国民党。”之后,董维键写信将翦伯赞介绍到驻武汉的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邓演达处。很快,翦伯赞以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特派员的身份受命北上到了太原和归绥(今呼和浩特),争取北方军阀阎锡山和商震响应北伐。

1927年2月下旬,翦伯赞到达太原。阎锡山见到翦伯赞十分热情,表示要相机“易帜”,响应北伐,并派来一个姓何的秘书天天陪着翦伯赞聊天,此后阎锡山便没有任何动静。于是翦伯赞又来到归绥。他在归绥进行了许多公开的政治活动,如发表演讲,宣传北伐战争,抨击军阀,还宣传共产党的理论政策。

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一名共产党员。这时,蒋介石在上海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接着广州又发生了“四一五广州大屠杀”。大革命失败了,全国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中,绥远督统商震接到阎锡山的通缉令,要立即逮捕翦伯赞。

商震由于与阎锡山有矛盾,于是将阎锡山的电报拿给翦伯赞看,劝他暂时离开归绥,翦伯赞随即亡命上海。在流亡的岁月中,翦伯赞看透了国民党顽固派的贪污腐化、反动堕落,他毅然地退出了这个令人失望透顶的政党。

与冯玉祥将军的一段师生之缘

  “九一八事变”后,翦伯赞在北京、上海等地积极从事抗日救亡运动。他一边主编《丰台》旬刊、宣传抗日救国;一边深入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并用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写出大量战斗檄文。1937年5月,经吕振羽介绍,翦伯赞在南京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身份不公开,为秘密党员,翦伯赞终于实现了他多年的政治追求。

全面抗战爆发后,翦伯赞奉组织之命回到长沙。他与吕振羽、谭丕模等人和湖南地下党组织商量后,多方活动成立了“湖南省文化界抗敌后援会”与中苏文化协会湖南分会,翦伯赞任中苏文化协会分会机关刊物《中苏》半月刊主编,广泛团结文化教育界人士共同抗战。

当时,湖南的白色恐怖非常严重,翦伯赞被国民党顽固派分子列为打击的重点。1940年春节前夕,国民党顽固派发动了第一次反共高潮,湖南的形势愈加严峻。这时,翦伯赞接到中共湖南地下省工委的通知:党中央命他立即到重庆八路军办事处报到。

  翦伯赞与夫人戴淑婉翻山越岭、历尽艰苦来到了祖国的大西南,住进了重庆附近的巴县歇马场刘家院子。在此期间,翦伯赞已与驻红岩村的中共南方局取得了联系。5月,到苏联治病的周恩来回到了重庆,周恩来约翦伯赞谈话,要他继续以秘密党员的身份做工作。此后到1946年底,翦伯赞在重庆、上海等地的工作一直是在周恩来的直接领导下进行的。

在重庆期间,翦伯赞曾经与国民党著名爱国将领冯玉祥将军有过一段交往,并结下深厚的友情。当时冯玉祥将军正退隐于重庆原巴县中学,冯玉祥托王昆仑觅求一位史学名家为他讲授中国历史,于是王昆仑向冯玉祥推荐了翦伯赞。

获得了周恩来的同意后,翦伯赞便接受了这个任务,成为冯玉祥的历史老师。翦伯赞每个月都会到冯玉祥的官邸为他讲半个月的课。每到上课时间,冯玉祥都会在作为教室的客厅门口恭候老师,陪同听课的有的朋友及手下的副官等20多人。

冯玉祥听课十分认真,戴着老花镜,一边听一边做笔记。上课时,将军既不迟到也不早退,更不接见客人。将军本人不吸烟,也不喜欢别人吸烟,可是翦伯赞烟瘾很大,冯玉祥对于翦伯赞的习惯却很尊重,有时上着课,翦伯赞不知不觉掏出了香烟,这时冯玉祥就会立刻站起来,替翦伯赞找火柴。

  一次,翦伯赞正在冯玉祥的官邸,忽然接到了国民党中统特务头子陈立夫的一封信,信中约翦伯赞到川东师范与他见面。当时川东师范正是中统的大本营,冯玉祥对翦伯赞的前往十分担心。当晚,翦伯赞乘冯玉祥的汽车前往川东师范,陈立夫以教育部长的身份谈到对学术思想观点的“关切”,建议翦伯赞不要用马克思主义公开发表文章。

正说话间,冯玉祥打来电话,说已经派车来接翦伯赞。陈立夫无可奈何,只好放翦伯赞走。等翦伯赞回到冯玉祥官邸时,已是深夜11点多了,而冯玉祥一直守在客厅里,直到见到翦伯赞平安归来,才安心休息。

      1941年1月7日,震惊世人的“皖南事变”发生后,冯玉祥将军离开了重庆到峨眉山去,以示对蒋介石的不满,讲课也暂时停止。

内战爆发后,冯玉祥旅美,为反对美国援蒋内战而奔走呼号。新中国成立前夕,冯玉祥应中共的邀请决定回国,参加即将召开的人民政协会议。然而将军所乘的客轮却在归国途中起火,将军不幸罹难。在此之前,冯玉祥将军曾赠给翦伯赞一幅自画的油画和一支派克牌自来水钢笔。

后来油画一直被翦伯赞挂在北京大学燕东园28号的翦宅书房中,翦伯赞每天都要在画前驻足许久,怀念冯玉祥将军;那支钢笔则长期伴随着翦伯赞写作,1968年翦伯赞在离世之前,还用这支笔写下了他的遗言。

与周总理在一起(左二为翦伯赞)

翦伯赞夫妇舍生取义,蒙冤离世

  1966年“文革”爆发,担任北大历史系主任的翦伯赞被揪出来打倒在地,其主要罪名是“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1968年12月18日,饱受迫害的翦伯赞、戴淑婉夫妇因拒绝写陷害刘少奇的“黑材料”而双双服药,含冤离世。

  翦伯赞夫妇离世之后,当时以驻北大军工宣传队为主的校党委于1970年2月做出决定,将翦伯赞以“反动学术权威”等罪名“清除出党”。

1976年10月,10年浩劫终告结束。然而,“文革”留下的后遗症却是多方面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许多“文革”中的冤假错案得不到平反。到1978年北大新党委在重新审查翦伯赞的问题时,仍然做出了与“文革”期间基本相同的结论,扣在翦伯赞头上的“漏网大右派”、“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参与刘少奇勾结中统特务头子陈立夫阴谋消灭红军、取消苏区红色政权”等罪名依然没有被平反。

  1956年我考上翦伯赞的研究生,毕业后任翦伯赞的助手,一直到1968年翦伯赞夫妇含冤离世,我在翦伯赞身边学习、工作了12年。可以说,我对翦老有相当的了解。翦伯赞在青年时代就信仰马克思主义,于上世纪30年代加入了共产党;抗战前、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期间,他在党的领导下,主要在上海、南京、重庆、香港等地从事统战和理论宣传工作,运用犀利的笔锋对腐败的国民党反动派及其统治者蒋介石进行了猛烈的抨击;新中国成立后,翦伯赞积极宣传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在努力改造旧史学的同时,建立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新史学。

所以说翦伯赞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也是为党而战斗的一生。

1978年4月,北大新党委召集历史系的部分教师,传达翦伯赞问题的审查意见。当时,与会的校落实政策办公室的负责人说:“关于翦伯赞的审查意见已上报市委,今天请诸位来,只是向大家宣布一下结论,不是听取意见的,你们也不必提意见。”此话一出,与会者十分失望,纷纷提出了反对意见。

  当时我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结束后,我将会议上大家的发言整理成文,题为《我们对翦伯赞同志问题的意见》,由与会者认真阅读后签名,送到了校党委。10天过去了,校党委没有任何反应。在这种情况下,我于4月25日在校园的三角地贴出了6000字的大字报,题目为《翦伯赞同志革命的一生》,大字报从翦伯赞的家庭出身写起,历述他参加学生运动、参加革命,一直写到他在“文革”中遭受迫害、含冤而死,向党和人民群众呼吁为翦伯赞彻底平反昭雪。

  大字报一贴出来,校园里的反响十分激烈,很多人通过这张大字报详细地了解到翦伯赞的生平事迹。观看者围在大字报前面,议论纷纷:“这样看来,翦伯赞的一生确实是革命的一生啊,迫害他太不应该了!”当时我妻子在中学做教导主任,在她的协助下,我们把大字报打印出300多份,装订成册,寄给与翦伯赞有过交往的的中央领导和学者、专家及民主人士。可是,并没有什么回音。

邓小平:“我认为应予昭雪”

   我很发愁,一直想着怎样才能把翦伯赞的情况反映给中央。这时,胡耀邦刚刚被任命为中央组织部部长,胡耀邦的儿子胡德平是北大历史系的毕业生,当时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工作。于是我就带着油印大字报及我写给胡耀邦的信去找胡德平,希望他能帮我见到胡耀邦。

胡德平热情地接待了我,问我有什么事情。我就直接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为翦老申冤。我没有别的路子,只能找你,我想和你爸爸见面,当面申诉。我跟了翦老十多年,我想讲讲我个人的意见,我认为翦老对革命还是忠心耿耿的。

”胡德平听了我的话后,对我说:“张老师,我对翦老也是有感情的。”接着胡德平讲述了这样一件事:当年翦伯赞被打倒时,许多学生红卫兵轮流被派到翦伯赞的寓所看守值班,胡德平也曾在翦宅值班。

在与翦老接触的过程中,胡德平了解到翦伯赞的经历,对翦老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胡德平坦诚地表达了他对翦伯赞的感情,我十分感动。心里暗暗想:我这真是找对了人。于是我将带来的大字报和信留给了胡德平,请他转交给胡耀邦。胡德平说:“张老师,3天之内我一定给你回信。”

  果然,到了第3天,胡德平就给我打来电话说,胡耀邦看过大字报及信以后,说了这样几句话“我认为这个问题很重要,我很重视这一工作,我一定要抓好这一工作。”胡耀邦嘱咐胡德平,要我赶快写申诉报告,3天之后交给胡耀邦。

申诉报告要写5个问题,第一是翦伯赞的出身和经历;第二是翦伯赞在“文革”前的任职;第三是“文革”期间翦伯赞的主要“罪名”是什么;第四是翦伯赞被迫害致死的具体情况;第五,我作为申诉者的要求。

接到电话后,我连夜起草了申诉报告送到胡德平那里。几天后,胡德平给我打电话,说申诉报告已由中央组织部作为“重要情况”的文件报给了中央,要我安心等待消息。

  转眼到了8月间,中央组织部的唐秘书打电话到北大历史系找我,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要我回话。我得知后立即打电话过去,电话是唐秘书接的,他说:“你写的材料中央已经批了,邓副主席批示了7个字,你记一下。

”我赶快拿了纸笔,唐秘书把邓小平亲自批示的“我认为应予昭雪”7个字念了3遍,我记了下来。我说:“唐秘书,当初我写这个报告是以个人的名义申诉的,北大党委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是不是要通知北大党委?”唐秘书说:“邓副主席的批示我们只通知提出申诉的本人和北京市委,我们不负责通知北大党委。

”我接电话时,恰巧系总支书记在旁,我放下电话,对系总支书记说了这些情况。总支书记就往校党委跑,准备汇报情况。恰巧此时,校党委也刚刚接到北京市委的电话,要求校党委赶快落实邓副主席的批示。

  校党委已解散了原来的翦伯赞问题专案组,另成立了一个由5位老知识分子包括我在内的新专案组,负责代表校党委起草一份新的“关于翦伯赞问题的审查意见”。专案组一致推荐我来写审查意见。由于我对写审查意见心中无底,便向校落实政策办公室负责人提出看专案的请求。

我连看了两天的专案材料,发现这份专案料材就是牵强附会、生拼硬凑的“黑材料”。审查意见写好后,专案组成员一致通过,交到了校党委。第二天,北大党委召开了党委常委扩大会议,我列席参加,并在会上读了专案组提供的审查意见。校党委常委扩大会议一致通过,并决定上报中央。9月1日,北京大学召开了全校落实党的政策大会,为翦伯赞昭雪了10年沉冤。

1979年2月22日,翦伯赞的追悼会和骨灰安放仪式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邓小平、王震、乌兰夫、方毅、胡耀邦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送了花圈,杨静仁主持追悼会。邓颖超还让秘书打电话给翦伯赞的子女,表示慰问。由于翦伯赞、戴淑婉夫妇的骨灰在“文革”动乱中下落不明,翦伯赞的家人将一幅翦伯赞夫妇二人的生前合照、翦老的老花镜还有冯玉祥将军所赠的那支自来水笔放到了骨灰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