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中任洁雪 贝恩倒戈相助黄光裕 张大中走马上任换陈晓

或许这一次的迈出,将意味着陈晓永远不再踏入鹏润大厦半步。

2009年3月9日下午1点20分,北京国美电器总部鹏润大厦,陈晓从大堂疾步走出来。例外的,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西装笔挺,只是套了一件咖啡色夹克。他没有环顾四周,一头钻进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豪华座驾——迈巴赫。这是在他和前老板、国美电器大股东黄光裕关系如胶似漆之时,后者为他配备的。当时,黄光裕也给自己配有一辆这样的车。

堵在鹏润大厦的媒体记者们蜂拥而上,试图拦住陈晓,甚至有人敲了车窗玻璃,示意他随便说几句。不过,在保安人员的严密“保护”下,迈巴赫车径直离开。整个过程持续几十秒,陈晓表情始终淡然,没有说任何话。

同一时刻,在鹏润大厦A座18层,陈晓曾经用过的办公室大门紧锁,门口秘书的办公桌上也空无一物。而与之相距不远的地方,正是黄光裕以前的办公室。据说就在最近,黄光裕的妻子杜娟在过这里办公。

当天晚上7时左右,微博上爆出陈晓发出的短信内容:“我辞职了,晚上会发公告。”同时,本刊记者收到了陈晓发来的告别短信:“人生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是生活!因为我们的一切快乐,我们的一切幸福,我们的一切希望都和生活联系在一起。祝幸福快乐每一天!”其他多家媒体的记者称自己也收到了同样内容的短信。

随后,国美电器发布公告,宣布现任董事长陈晓辞去董事局主席一职,由大中电器创始人、前大中电器董事长张大中接任,自3月10日起生效。孙一丁将不再出任执行董事,但将继续留任公司副总裁职务。公司还委任李港卫为公司独立非执行董事,自2011年3月10日起生效。另外,邹晓春已获委任为公司授权代表以取代陈晓。

至此,去年8月黄光裕在狱中所提的五项提案已全部达成,陈晓完败离场。

以张抑陈

陈晓和黄光裕的争斗并未因为去年12月特别股东大会的召开而平息,相反,陈晓赢得的表面胜局更加强化了黄光裕不赶走对方不罢休之意。所以,业界大多相信陈晓离开国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此后一段时间,陈晓离职的传闻多次传出。去年12月17日,黄光裕家族代表人物邹晓春和黄燕虹进入董事会,陈晓因时间问题缺席国美股东大会,被解读为陈晓或将“休息”。另外,也有媒体记者多次当面追问他何时离任。尽管陈晓曾对离职传闻公开辟谣,但其近期的讲话却透出些许端倪。

2010年年底,在清华大学的一个沟通会上,陈晓感叹中国的职业经理人“非常冤屈”,并称将在国美公司治理完善之时离开。这是陈晓首度向外界表达自己确有离别之意。只是不想,春节过后不过月余时光,陈晓果真成了“悲情英雄”。

陈晓的离开成为业界大事件,而张大中神奇登台的原因,以及他和黄光裕、陈晓之间的恩恩怨怨,更成了大家感兴趣的话题。

显然,张大中早已经预料到这次人事变动带给新闻界的巨大震撼,为此,他早就安排好了去南美的行程。有随同他一起前往巴西的人士在微博中称,这次张大中将全家老少都带往南美旅游度假,大约20天后才会回到北京。

张大中,北京人,自幼家境寒苦,11岁时丧父,20岁时母亲因反对“文革”中的错误路线被枪毙,兄妹7个相依为命。1980年,张大中母亲被平反昭雪,张大中用铁道部发放的1000元抚恤金做本钱,经营自己的手工小作坊。挖得“第一桶金”后,张大中创立的大中电器在1999年正式起航。

2000年,大中电器在北京开出6家连锁店;2001年,大中电器的店面总数达到12家,营业额达9亿元,员工超过1200人。但是从始至终,张大中的主要精力就放在北京市场上。当苏宁、国美这两家竞争对手开始在全国范围内“跑马圈地”时,张大中依然遵循“有多少钱,做多大生意”的原则来经营企业,他也因此错过了做大和做强大中电器的最好时机。

而当张大中意识到需要通过行业联合,才能进一步将企业做大,站稳市场时,他彻底被卷入了与陈晓、黄光裕之间的“江湖恩怨”。

2006年,国美和苏宁已经在国内家电连锁专卖称霸,时为永乐电器掌门人的陈晓为了不被行业边缘化,他主动提议将永乐电器与大中电器实现合并。当时,永乐电器的总部设在上海,陈晓的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长江以南的上海和江浙一带。陈晓认为这样的“南北强势联合”有益于双方的共同发展与互补。并且,永乐和大中结盟后的实力将稳居美苏之后,排在行业第3名。

2006年4月,大中电器与永乐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宣布一年后可能合并。而正当张大中沉浸在缔结“婚约”的喜悦中时,他突然却发现陈晓还留了一手,暗地里在与黄光裕密谈合作。张大中旋即与陈晓翻脸,并决定没收永乐的1.5亿元订金。后来,这件事闹上了仲裁法庭,两个人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至今未解。

也正是陈晓与张大中对外声称的“挑战国美”豪言刺激了黄光裕,黄认为自己必须采取雷厉风行的手段:2006年11月1日,国美电器宣布以52.68亿港元“股票 现金”的方式并购永乐,陈晓很干脆地就成为“前对手”的CEO。

深感被出卖的张大中心怀报复陈晓的念头,他不仅逢人便称对方为“小人”并拒绝与之会面,同时向苏宁抛出了橄榄枝。他希望借助张近东的力量,在竞争的舞台上给予陈晓教训。

经过长达9个月的秘密谈判,苏宁张近东和张大中达成合并意向,只待最后签字画押。但就在苏宁为大中更换POS系统后,黄光裕又一次发动突袭,以36亿元的价格利诱张大中。苏宁没有加价,于是,大中并入国美旗下,而不屑与陈晓同殿称臣的张大中从黄光裕手中拿钱走人。

张大中此番取代陈晓,固然可以解读为黄光裕和张大中联袂报仇雪恨,但业界并不相信这就是黄光裕相中张大中的主要原因,大家也一直在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因为他的出现确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甚至连大中投资的员工在看到相关报道时都异常惊讶,在大中投资内部也鲜有人提前知道老板有这个决定。大中投资为张大中在将大中电器出售给国美之后于2007年创办,张大中自任董事长。

业界一致的看法是,张大中在国内连锁家电卖场行业中可算翘楚,能与他比肩的只有黄光裕、陈晓、张近东等个别人士,但张大中执掌国美更多的是形式大于意义,甚至有观点认为他就是黄光裕重出江湖之前的过渡人选。

有接近张大中的多位人士亦如此表示。他们中就有观点称,张大中并不会实质性介入国美实际运作。从大中投资内部一些核心人士均未提前得到消息的状况来看,张大中此次将孤身而入,不会带去任何其他人。“不就是一年开四次董事会吗?”一位接近张大中的人士如此转述他的话。在财经作家吴晓波看来,张大中接替陈晓,不仅有个人因素,也有股权交易的存在。

“黄光裕入狱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资金很紧张,张大中是借了钱给黄家的,这里面有一定的股权交易存在。”吴晓波说。

张大中和他的管理团队

新官上任三把火。张大中从巴西回来后,将把第一把火烧向何方的问题上,有人声称,他将稳定安抚军心,稳定管理团队。然而,有消息称,国美现任总裁王俊洲与张大中的关系并不密切,甚至还有一些隔阂。并且,张大中如何处理国美核心团队中曾声称和陈晓共进退的几位高管,也成为外界关注的焦点。

在宣布陈晓离职当天,黄光裕方面表示管理团队会保持稳定,但外界对于高管们的去留,仍然有无限幻想。

目前,国美管理层除了陈晓和王俊洲外,国美电器高管层还包括副总裁邹晓春、孙一丁、李俊涛、何阳青、牟贵先、魏秋立。其中,邹晓春是在去年年底新公告任命的副总裁,也是黄光裕家族派驻的代表。除了邹晓春,其他六位高管的动向都值得关注。本刊记者试图联系这几位高管,但他们的直线电话和手机或无人接听,或处于占线状态。

自去年8月份大股东黄光裕与陈晓的矛盾公开化后,国美就召开了内部会议,让高管自觉站队。当时几位高管表示,会与陈晓共进退,不过随后也有高管反驳称,并没有做出这样的表示。

“在当时的境遇下,高管肯定要作出表态,但就算陈晓真正离开了,这些人也未必会真的一起离开。”一位行业分析人士分析说。不过,在当前的形势下,这些高管走或留都显得很困难。

有观点认为,此次王俊洲未能接任董事局主席,已经预示着大股东对这些高管失去了信任。而孙一丁以家庭原因辞去了执行董事的职位,尽管保留了副总裁的职务,但有消息称其负责的连锁网络扩展业务已经由副总裁李俊涛接任了。

另据媒体报道称,多年来受到冷落的李俊涛已经将这次国美地震作为自己重新进入核心层甚至董事局的机会。而《IT时代周刊》掌握的资料显示,早在2007年,李俊涛一直被看作国美电器的二号人物,其进入国美跟随黄光裕已有20多年。

香港联交所资料显示,进入2011年,魏秋立已经6次抛售国美股份,抛售股份数约为774.4万股,行政总裁孙一丁也两次总共抛售了325万股。这也许可以对目前国美管理层的站队心态略窥一二。

一方面是前高管团队可能变数连连,另一方面,去年获得缓刑的杜鹃近期开始出现在媒体视线中。“国美电器管理层的会议,杜鹃有时会去旁听”,有消息人士向本刊记者透露,早在春节前后,杜鹃已经开始参与公司运营。

今年3月4日,香港证监会披露信息称香港高等法院解除了对杜鹃因回购案而需冻结资产的强制令,原因是她获得了其控股的ShinningCrown及ShineGroup两家公司的担保,证监会同意高院的有关更改。2009年8月,香港特区高等法院发出临时强制令,冻结了国美电器前主席黄光裕、杜鹃及两人共同控制的公司相关资产约16.55亿港元。

就此,国美电器投资者关系部的相关负责人表示,证监会在冻结杜鹃财产时,首先冻结杜鹃个人资产,比如银行存款等,然后冻结公司资产,此次这两家公司承诺抵押后,杜鹃将可以自由支配其他个人资产。黄光裕夫妇通过上述两家公司拥有国美25%股份,两家公司市值大约为100亿港元,目前冻结的只是16.55亿港元的资产。这意味着杜鹃手头至少有83亿港元的股票资产可动用。

还值得玩味的是,张大中虽然当选公司董事会主席,但只担任非执行董事,并且,鉴于杜娟和李俊涛的复出,黄光裕给张大中的这种职位安排不能不让人联想到,他就任的可能是有名无实的“虚职”。

吴晓波认为,前大中电器董事长张大中以往的经验和陈晓过往的成功逻辑是一样的,但他是继续走当年大中的一种靠家电连锁本身产业发展的道路,还是接受黄光裕的混业经营模式,仍需观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随着一纸公告,纷扰数年的国美控股权之争画上休止符。而陈晓以“希望多抽时间陪家人”的理由离任,张大中重出江湖执掌国美,但实质上权力又回到身陷囹圄的黄光裕手中。

举重若轻的贝恩

对于国美董事局主席的变动,贝恩投资于3月10日迅速作出表态。贝恩董事总经理竺稼发表声明称,期待和新上任的董事局主席和董事展开合作,为公司股东创造价值。竺嫁的这番表态,在一些人看来颇有点“人走茶凉”的意味,比较真切地体现了资方翻手云覆手雨的无情面目。

在国美电器的权力中枢——董事会,一场权力变局已经悄然完成,但对于这场国美电器争夺大戏而言,此次变阵只是一个中途站。

截至目前,贝恩期待的利益仍未兑现。在支持黄光裕家族重新掌控国美电器之后,贝恩收获的将是更高的投资回报。有分析认为,陈晓、孙一丁离开后,两名黄光裕家族的代表要进入董事会,如果没有贝恩的支持是无法做到的。那么,贝恩可能和黄光裕做了怎样的交易,竺稼又能够从中得到什么?

2010年10月,邹晓春曾代表国美电器大股东一方发言称,“我们正在和贝恩、陈晓等进行多方谈判,寻求达成一揽子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解决方案”。邹晓春当时声称,各方正在商讨的“一揽子计划”,包括国美今后的经营发展战略、创始大股东在董事会的合理席位、非上市门店的统一经营等多个问题。其中,董事会席位问题就包括了陈晓的去留和大股东派驻新人选。

如今,陈晓已经离开,大股东确保在董事会中占据了多数席位,作为“一揽子计划”的一部分,非上市门店的统一经营问题也将逐步浮出水面。而对于贝恩资本来说,非上市门店脱离国美电器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事实上,2010年8月,贝恩与黄光裕家族开始接触、谈判之初,提出的条件之一便是,将非上市门店“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注入上市公司”。

3月10日,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本报记者,为了换取竺稼的支持,黄光裕家族向对方作出了“2012年前将非上市公司门店注入上市公司”的承诺。这对竺稼来说是一颗定心丸,对股市而言则是一重大利好。

当天,国美电器的收盘价为2.8港元/股,这一举使得在2009年6月以1.12港元/股的价格抄底国美电器的贝恩资本所付出的18亿港元的初始投资获得近30亿港元的浮盈。而若估值高达100多亿港元的国美非上市门店,最终能够“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注入上市公司”,贝恩可以预期的投资回报将更加可观。

贝恩资本一直被认为是处于陈晓与黄光裕较力中间最具决定权的力量,是它的“反水”促成了黄光裕的最终胜利。而在去年“9·28”股东大会投票时,贝恩坚持支持陈晓,否决了黄光裕提出的国美增发权。也就在当时,黄光裕放出了有意将国美非上市门店脱离国美电器另立门户的风声。显然,这是竺稼所不乐见的。

另外,让竺稼感到满意的是,黄光裕还同意了国美在2011年开始的扩张提速计划。

在2月份举行的国美空调峰会上,国美电器副总裁李俊涛证实了这一点。他当时公开宣布,今年国美开设新店的步伐将会加快,计划新开400多家门店。这也是2009年国美开始“关店”计划后重新扩张。

此前,黄光裕在质疑国美业绩时,也提出希望国美与苏宁之间的门店数量差距在逐渐缩小。去年9月底,国美总门店数只比苏宁的多出25家。今年,苏宁表示计划新开门店370家,因此,国美必须通过加开门店来缩小差距。

“竺稼在今天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没有原因的。”据上述人士透露,竺稼在加盟贝恩资本之前就职于摩根士丹利(以下简称“大摩”),当年陈晓创立的永乐与大摩合作,随后又倒手将永乐卖给黄光裕,使得大摩在永乐投资案中受到损失,陈晓先做了对不住竺稼的事,所以竺稼在9·28时摆了陈晓一道。

不过,这个说法没有得到很多财经人士的认可,他们认为贝恩的取向是通过稳定国美经营管理,通过提升股价来兑现更大投资收益,利益最大化的导向应当大过他和陈晓间的个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