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棣臧力 温柔的导游:我读臧棣的《洞察力学丛书》

2017-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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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温柔的导游:我读臧棣的<洞察力学丛书> 反复读<洞察力学丛书>,对我而言,是个美妙又残忍的体验.仿佛在阅读之时,不时遭遇甜蜜的针扎.而这瞬时

温柔的导游:我读臧棣的《洞察力学丛书》 反复读《洞察力学丛书》,对我而言,是个美妙又残忍的体验。仿佛在阅读之时,不时遭遇甜蜜的针扎。而这瞬时的刺痛并非由词语的闪电带来。刺痛我们的,是诗的空间中如巨浪扑面而又了然无痕的时间机器的齿轮。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书写即是上山,一种旅行,但我很难想象,当一个读者在诗的起首读到“上山的时候……”时,会乏味地把它读做一种对书写的隐喻。事实上,一个逻辑理论构造的阶梯教室与感官体验所率先进入的那个空间,有着难以忽略的时差。

更多时候,理论只是从外部描述了它。我的意思是说,读诗是一种轻松、即时、自愿进入的享乐,而对诗的评论则是一种潜在的对它的摆脱。 从一个写作者的角度来说,一首诗是一次历险,其写作本身,紧张、激烈,更具危险性,它绝不仅仅意味着对精神的解放,更首要的,它首先是对自我的解救,诗在更大程度上,乃是被缚的自我的呼吸之地。

所以,一方面是闲适、享乐,另一方面是焦虑、渴望和决心,它们寓于同一首诗之中。

我的看法是,这必然会带来不同的时间。——或舒缓或陡峭的时间,重叠成旅途上的叠障。同时,这一顿一挫的节奏会无意中刺探到某个或许的旅途中的写作者。 那么,上山时,这旅途中的写作者欣然于风景的间歇时,更有可能去探测,诗中那少有人径之地。

比如,很可能,“上山”就很轻易地让你想到古典传统中的登高诗、游仙诗、怀古诗,或许还有行吟诗。 但一首诗得以成立,不在过去,不在未来,而仅仅在于写作“此刻”,这“此刻”正是由洞察力带来,从更根本上讲,有时洞察力就是诗歌本身,而所谓丛书,是让你反复进入的邀请和装置。

在我看来,《洞察力学丛书》中存在着至少三重时间。作者写作的“此刻”,是一首诗之所以成为一首诗的时间,我刚才已提到。

第二重时间是作者追忆的过去时间。第三重时间,读者阅读的时间。但这些时间,其实是通过某种情境呈现给读者的。比如第一重时间,作者通过塑造了一个声音温和的导游而与我们展开对话,是一种对话的情境。

第二重则是登山的情境。第三重时间作者将读者拉入了日常生活之中,并扮演了一位不乏可爱之处的伴侣。应当说,第一重时间里的声音有着某种中性的感觉,即不拒绝又不冷落,其字里行间闪烁滑动着在一般读者看来或许是游戏般的文字翘翘板,它被安置于山顶,作为一个行为艺术装置,供游人似是而非的臆测、拍照、留影。

——它顶多有狡辩之嫌,但不致引起读者反感,并不妨碍旅游者的继续浏览的兴致。

这里值得一说的是作者在构句上呈现出的方法,它巧妙地连接着两重时间,通过潜在的对话,去引领那位可能的旅行中的写作者。比如,作者写道:“霜红的山楂里/有天堂真酸呵。”它既是在对猎奇者进行一种味觉指引(应当说,味觉比视觉更具深刻性),也可以是对潜在的对话者的暗示,甚至还有趣地模仿了对方对自己或许酸腐的揶揄。

之后,作者由“怕酸”之“怕”,而非常顺畅地引领读者进入日常生活。这时,你再看“爬山”与“日常”,——仿佛翘翘板的两端。

你可以说爬山是对日常生活的一次提炼,也可以说日常是爬山所不得不面临的回归。这种恍惚的状态,或许可以用“怕酸”来定义。 此时,诗歌越写到后面,越走向日常,而表达也越发清晰起来。

作者讲到了日常生活的道德感,不,应当说是获得天然道德感的日常生活。——正是对这种天然道德感的异议,才是诗歌产生的真正原因。在接下来的几行中,作者写的非常精妙,仿佛险境中的胜景,灵活而生机盎然,由“婚姻到名声”的转换,再到“心声至新生”萌发,一种受诗歌感召而蓬勃的形象跃然。

接下来的几句,作者由日常生活的絮述,捎带着与旅行中的写作者聊了几句。或许,相对于诗歌而言,日常生活的僵化、不可修改性正对应着已成为砖块的小说;而诗歌不存在僵化的问题,它更像是珍藏着簇新呼吸的精致的山顶古瓮。

作者在此的一个用词,我认识十分精妙,就是“间谍”二字。它潜在的与诗歌本身构成了某种对抗关系,是对诗歌观念的某种纠正,他说诗歌要“向死而生”。

而紧跟着作者又写到“烙印”、“孤独”,寥寥两个词,将我们置入到某种酷刑之中,这让我想起卡夫卡《在流放地》中的杀人机器。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烙印你不孤独”一句。这句诗,与之前的“霜红的山楂里/有天堂真酸呵。

”有异曲同工之妙,既像是在对象征着压制力量的烙印进行反讽,又像是在对置身危险之中,遭受酷刑考验的写作者进行鼓励。 接下来的一句,我感觉是作者对那些猎艳的观光者开了似是而非的玩笑,当然也是一种反讽,同时又像是在给潜在的写作者提示一个看法,即“自然”在诗歌中所起的“旁证”作用。

这时我们再看后面的句子,猎奇者们聚在山顶,张嘴凝望着辉煌的落日;而在另一些人的眼中,此时的落日更像是一个不断被抽空的下坠的洞。

但作者的口吻不并像我此时这般粗鄙,他写下这些句子时是那么轻描淡写。 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作者通过写作首先解决了他的问题,他背着难言的巨石登山只是为了在山顶把它滚下去,所以作者越到后来越感轻松,你看他写道“无限好浑圆你\偏爱积极的意义。

”可我读到前半句时,一种轻松感让我迅速做出以下读法:一、无限,你好浑圆。二、无限浑圆,你好。三、浑圆,你无限好。当然,这一句及前面一句在某种程度上像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化用,但它明显洋溢着一种轻松、愉悦,而非原诗的无奈。

诗在最后的结尾也非常有意思,一方面,作者像是把读者装扮成一个日常生活中安排着饮食起居的伴侣,对她进行着不无爱意的调侃,同时,又像是一个招着旅行团小旗的导游,在向游客们说笑着他的旅游经济学。

2012.5.19 附:臧棣诗《洞察力学丛书》 洞察力学丛书 臧棣 上山的时候,还能分辨出 好多个瞬间。再慢一点,就可能赶不上 时间的礼物了。

群山参考世界? 还是世界参考过群山?你试过用原型 宽恕现实的鸿沟吗?把空间作为一个回报, 你的感觉是不是好点了?极端的缤纷 美化着起伏的情仇。霜红的山楂里 有天堂真酸呵。是的。

不怕酸果子, 才会理解这蘑菇肉汤为什么如此好喝。 白馒头白得像现状,婚姻的分水岭 冻结了纯洁的暴力。给困境上一把锁, 镜子就会科幻好几小时。除了名声, 心声就不能鹊起吗?新生鹊起, 不是也很形象吗?这么多小说 都翻烂了,怎么就不能间谍诗歌了!

向死而生,烙印你不孤独,至少它不孤独 你需要一个自然的旁证。落日正在辉煌 一个抽象的仪式。无限好浑圆你 偏爱积极的意义。可否评估一下, 把世界观洗干净,你究竟需要多少泡沫? 或者直接点,你打算付多少钱? 2008.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