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伟立评价黄霑 如何评价黄霑先生及他的《沧海一声笑》?

2018-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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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滄海一聲笑>賞說 文/黃志華 大诗人杜甫云:百年多病独登台. 大词人辛弃疾云: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以无垠.广阔的时间与空间来对

《滄海一聲笑》賞說 文/黃志華 大诗人杜甫云:百年多病独登台。 大词人辛弃疾云: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以无垠、广阔的时间与空间来对比刹那心境,委实是中国诗歌文学最擅长的撤手锏。 沧海 ── 一声笑,也是这种无限对刹那式的对比,所以招数虽旧,震撼力之强却不减!

词而填文言的好处,有时是可以用尽中国文字的灵巧。 沧海 ── 一声笑,谁在笑?是沧海在笑还是辽阔的沧海裡的不知甚麽角落传来某(一个?几个?)人的笑声?而笑?是狂笑?是苦笑?这些问题全可以任君解释。

当然不管你怎理解,「沧海 ── 一声笑」的意象是始终那样动人,天地茫茫,纵情一笑,活现脑海的彷彿是某飘逸不群的大侠的身影。然后词人又把镜头拉回广阔的空间裡:「滔滔两岸潮」,又是巧用传统诗歌的意象,五个字可以让你想起实实在在的台海两岸的潮起潮落,人事变迁;也可以联想到虚幻的武侠世界裡的恩恩怨怨争争逐逐。

但是,争且由他,已经看透世情的大侠,只愿记取今天的逍遥自在,在轻舟裡任随浪的升降。

《诗经》常常使用一种回环複踏的手法,也就是一首诗篇由若干段组成,段与段基本字句基本相同,只是对应地变换中间几个少数的字词。这种重章叠句,首先乃是因应音乐的需要,而运用得好,艺术感染力也肯定大大加强。

在《诗经》中,很多名篇真是能做到在回环複踏之间,诗意层层递进,但也有一些是无进无退,只賸基本的音乐感。如《卫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据。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三段诗文,字虽有更易,意思基本上一样,没有递进,也没有递「退」。 《沧海一声笑》用的也是这种古老的回环複踏手法: 沧海 ── 一声笑 苍天(一声)笑 江山(一声)笑 清风(一声)笑 苍生(一声)笑 只是把「沧海」分别换成「苍天」、「江山」「清风」「苍生」。

词人这次回环複踏手法的使用,是「层层递进」还是「无进无退」呢?笔者个人觉得,基本上是属于「层层递进」的,只是递进感不明显、不强烈。

事实上,在这些回环的段落裡,每每带出较新鲜而且同样动人的意象。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浪花淘尽英雄,是对「滔滔潮浪」、「谁胜谁负」的彻底否定,争甚麽名,争甚麽利,到头来还不是一坏黄土!

豪情还賸一襟晚照──虽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但大侠的身影在向晚日照的辉映裡,意象是动人地优美,真想身置其中。

只是,一句「竟惹寂寥」加一语「还賸」,不免有些孤单与悲凉,众人皆醉我独醒,此情谁诉?其后却从「竟惹寂寥」变为「不再寂寥」,陡然转接,而在有限的文言字句裡,很不好理解,或者最好不解(不好意思说黄霑这裡有点硬来吧),我的想像是,大侠得一知心友,相忘江湖,当然不再寂寥。

《沧海一声笑》,作曲的幸好是崇尚简洁再简洁的黄霑自己,如果是那些雷颂德呀、周华健呀、陈光荣呀、陈辉扬呀、伍乐城呀,休想会写得出只有这寥寥几句的五声音阶旋律,而往往是複杂的曲式,填五六百字才填得完的歌调,这样的话,黄霑的填词才情只好埋没。

如果有机会,林夕大抵都可以填得出像《沧海一声笑》这样的精彩文言词,但他就是被複杂的曲调所困,听听周华健那首《难唸的经》,真是替林夕辛苦。

怀念《沧海一声笑》,更痛心整个香港流行乐坛都再无人写得出黄霑这种简练又简练的一段体五声音阶旋律。没有这些,传统中国文学的精炼意象又怎可能再在流行曲裡焕发新的生命!

《沧海一声笑》粤语版 曲词:黄霑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賸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