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采夫】独家|作家潘采夫写2016北京高考作文
以下是专栏作家潘采夫写的2016北京卷高考作文。 附北京卷作文题目:①“老腔”何以让人震撼;②“神奇的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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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采夫(资料图)
你的娘额的娘都是咱娘,扯嗓子砸凳子都是老腔
不久前作家陈忠实去世了,给我们留下了一部《白鹿原》,还留下了一道高考作文题。为啥?因为是他把华阴老腔给捧红的啊。在我埋头琢磨为啥老腔那么震撼的时候,我脑海中浮现的是陈忠实那张父子劈出来的脸。
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操弄着锣鼓家伙老月琴,再搬几个日常坐的长条凳,皮影后面一围,就是让无数人着迷的老腔了。开唱之前,腼腆沉默地蹲在台子下,恨不能叼一袋老旱烟,令人想起兵马俑军阵,在苦难的盐碱地里浸泡了两千个年头。
到他们唱了,陈忠实写的词,老腔的唱家们吼的调儿。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高桌子低板凳都是木头。走一步退两步全当没走。前奔颅后马勺都有骨头。金圪瘩银圪瘩还嫌不够,天在上地在下你娃甭牛……”那嘶吼得裂了纹嗓子喊出来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刺啦一大口热白酒,脑门儿冲得一阵眩晕,这就穿越到汉朝的“大风起西云飞扬”去了。
为什么老腔会震撼到我们?这个问题我想了又想,最后发现答案简单到不行,大概因为我们是城里人吧。
软不拉塌的流行音乐听太多了,突然听几句粗声大嗓,难免会打一个激灵。信不信,从青海甘肃找一个爱唱歌的大叔,赶着羊群到春晚舞台吼起来:“早知道黄河的水干了,打他妈的铁桥是做啥呢,早知道尕妹妹的心变了,打他妈的双人床是最啥呢!”观众们会不会疯?
不说青海,从俺们河南山东找一位唱坠子书的瞎子艺人,什么背景都不要,只要他一把坠胡,一个脚踏呱哒板,突然沙哑高亢的声音响起:“袁世凯他给我种过地,宣统他给我掌过大鞭,冯玉祥他给我当伙计,张天师他给我看菜园嘞,王母娘娘来做饭,九天仙女当丫鬟,孔老二他给我管过账,蒋介石他黑间半夜里给我夜壶掂啊。”你说观众会不会疯?
这种震撼吧,跟外国人到了咱们西藏,听起朱哲琴的《阿姐鼓》大约一个道理。我小时候和村里人一块听坠子书的时候,可不会激动得全身像过电,听邻村大爷唱歌曲儿,只管听蹲小板凳上扣着脚趾头缝听就是了。
前阵子有好几个作家,对一段河南坠子的唱词赞不绝口,奉为经典,“曹孟德在马上一声大叫,关二弟听我说你且慢逃。在许都我待你哪点不好,顿顿饭包饺子炸油条。你曹大嫂亲自下厨烧锅撩灶,大冷天忙得热汗不消。白面馍夹腊肉你吃腻了,又给你蒸一锅马齿菜包。捣蒜臼还把蒜汁捣,萝卜丝拌香油调了一瓢。我对你一片心苍天可表,有半点孬主意我是屌毛。”
作家们被这种闪耀着“异域风情”的土掉渣戏词迷住了,他们管这叫民间艺术。但我看到这段词的时候,一直在掰着手指头数,这里面的好吃食我一共吃了几样,最后发现一样不落全都吃过,用手抹了一下油滋滋的嘴巴,谢谢我的老娘对我不孬,我可想不起“震撼”这俩字儿。
最后,我就模仿鲁迅先生,来总结一下我的非中心没思想,别跟我矫情,震撼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