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三部曲 试析谢晋“文革三部曲”中的陈腐性别观念
正如美国著名编剧和制片人谢尔德指出 “人物是电影剧本的基础,是故事的心脏、灵魂和神经系统。”
谢晋留给中国影坛最宝贵的财富之一,就是他塑造的一个个鲜活生动的人物形象,而在众多典型的人物形象中,女性形象是谢晋电影中最大的亮点。
有学者大力宣扬,“文革三部曲”通过赋予女性三种意象(即家、母亲、大地),来塑造温良贤淑的正面女性形象,歌颂她们是地母式的道德楷模,完美地实现了对男性的拯救。
但我认为,三部曲中的女性们,更多的是对男权主义的诠释和补充,是被用来充当历史的旁观者,见证者。尽管她们是故事的主人公,却是一种非主体式的存在,是处在整个社会的政治结构最底层的边缘人。
一、相夫教子:是妻子,是母亲,唯独不是她自己
在《天云山传奇》中,当接连遭遇政治打击的“反动”分子罗群失魂落魄,一贫如洗,失去生活的信念时,冯晴岚用母亲般宽厚温暖的怀抱接纳了他,拉着他走出泥潭,走向新生。而在这个过程中,冯晴岚早已全身心把自己当作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一个慈祥的母亲,而忘却了自己。
在《牧马人》中,虽然导演有意淡化了文革社会对许灵均的摧残,但在遭遇国家和父母的双重抛弃下的他,也逐渐走向生活的边缘,是坚强质朴的妻子李秀芝肯定了他,拉了他一把,“你是一个好人。”
而在后来灵均难以抉择的时候,也是临走前秀芝的一番话坚定了他的想法,“你走不成,你别忘了这里还有关心你的牧民,你的学生,你的理想。就算带走,也是空的。”这些片段,看似秀芝左右了灵均,可实际是,秀芝在相夫教子,她要维护好这个家庭,在完成导演安排的人物——安抚好男主人公,保证他能够坚持政治理想。
假使这个还不够说服力,可以再回想在灵均让秀芝回四川,跟着他只会一辈子困在牧场,秀芝不加思索,“那我就陪你一辈子。”是什么让一个落荒的女子这样义无反顾地对一个只认识了一夜的男人?是她对爱情的义无反顾?不!是导演给她戴上的圣母式的光环,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男人而存在,你要给予这个落魄的男人身为人的温暖。你要当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唯独不是你自己。
二、苦难的承担者:你的苦难,我来分担,你的新生,却无需我参与
在文革这场长达十年的国家级闹剧中,个人都丧失了主体性,无论是被害者还是害人者,都是一个可怜的人。那么谁才是这场闹剧的真正承担者呢?是女性!
在影片《天云山传奇》中,冯晴岚在罗群得到平反的前夕,倒下了。她的全部生命价值,体现在拯救罗群的过程,罗群被主流政治谴弃,她现身;罗群回到主流政治怀抱,她却离开了。罗群的苦难,她来分担,罗群的新生,却无需她参与。相比罗群在文革中的遭遇,这个无辜的女性,用她柔弱的躯体,来承担本不属于她的悲剧,这才是真正的苦难者。
《芙蓉镇》是三部曲中对文革斗争描写得最激烈的一部,不仅是站在政治立场中的男人们受到迫害,甚至是处于社会一角的女性也被无情踩踏。人称“芙蓉姐”的胡玉音,脚踏实地地经营自己的米豆腐小摊,通过自己的双手挣钱建屋,却被判为“富农婆”。在批斗中,丈夫桂桂不幸身亡,于是苦难是她一人的。没犯任何错误的她和秦书田一块被罚扫大街,直至生病晕倒。
后来,相恋于秦书田,怀了孩子,一人大着肚子扫大街,起早摸黑,风吹雪飘,默默承担着历史施加的苦难。而当后来,秦书田平反归来,看到亲生儿子后,露出的激动喜悦的笑容,这里,我看到的是女性托付在男性身上的坚持,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苦难,不过是为了完成对男人的拯救。
在《牧马人》中,尽管没有各种悲惨的画面出现,但是影片中也隐隐约约透露出女性的苦难。许灵均在父亲要带他去美国时,通过对国家和家庭的再思考,最终决定要留在敕勒川。在其中,我们能清晰地看到一条线索:祖国遗弃灵均,灵均不抛下祖国,文革伤害灵均,灵均不追究文革,家庭遗弃灵均,灵均不抛下妻子。
而在这中间,起着关键作用的是妻子秀芝,她承担着对灵均的心灵拯救的工作,同时也承担着丧失人格尊严的风险。所幸最终,她的作用起效了。
但得到救赎的灵均,一旦平反,将会以满腔热情投入到祖国政治建设当中,他背后曾默默付出的妻子,有着自己独立见解,勤快上进的妻子,却永远地被限制在家庭中。
三、反面女性形象:争得头破血流,却成了祭品
谢晋“文革三部曲”中,除了圣母式的女性,还存在着像李国香一样令人无比痛恨的反面女性形象。她是政治狂热分子,热衷于搞群众政治运动,希望得到男性的价值肯定。然而,不甘于相夫教子的她,在政治的漩涡中,也渐渐迷失自我,家庭事业都走向失败,被塑造成一个道德堕落的形象,最终在波澜岁月里孤独老去,空留骂名。
怀有理想,从家庭走上职场,敢于使手段,最终还远不如一个囿于家庭的主妇。这是否可以理解成是对不安于家庭的女性们的一种惩罚?
四、结语:
无论是甘于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还是挤入政治风云的反面女性,都是一种陪衬。女性该做的,是安于家庭,相夫教子,适时地张开怀抱,给男人温暖与安慰,并与他共患难,渡他过苦海。若是硬要冲破社会秩序,与男人在政治上一争高低,那跌跌撞撞中,苦的还是女性自己。这背后传达的,是以男性为主体的传统性别观念,女性只是客体,她们的存在要为了服务男性,她们的价值要通过男性主人公来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