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瑞午小女儿 回忆我跟陆小曼学画的日子 翁瑞午很无聊

2017-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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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陆老师对我说,她没有收过徒弟,没有教画经验,自己也不用功,画得不好.你以后就常来玩玩,谈谈,看看我画画,做个朋友吧.当时我如何作答,已记不起来了,无非是一个劲儿

陆老师对我说,她没有收过徒弟,没有教画经验,自己也不用功,画得不好。你以后就常来玩玩,谈谈,看看我画画,做个朋友吧。当时我如何作答,已记不起来了,无非是一个劲儿地点头接受而已。陈老师说:"我也只教了他一个钟头。教他怎样篆稿,怎样翻印到图章上去,再怎样刻。就这样。接下来,就让他看我刻图章。陪我聊天。"

陈老师先行告辞。陆老师的表妹吴锦女士端来茶水和糖果。陆老师叫她"阿锦",我就叫她"阿锦阿姨"。她自丈夫过世后一直住在陆家照顾表姐的生活起居,陆老师吸中华牌香烟,每支只吸一半,直立揿灭,排列在烟缸里,一式长短,纤毫无差。我诧异这些烟蒂为何这样留着,后来才知,那后半支中华牌香烟将由阿锦阿姨继续享用。

自此,我便成了陆老师的小朋友和家中常客。陆老师生性随和,脾气特好。宽厚仁恕是她的最大特点。她对任何来客一概欢迎,家中常有京剧戏友和国画院同事以及文史馆的各业人士来访,倒也常常高朋满座。那时,跟她一起生活的除了吴锦,还有同居多年的翁瑞午和翁在外私生的小女儿"毛毛头",(陆老师将其抚养在家视为己出)。

另有一个名叫"桃桃"的女佣。"毛毛头"的生母"小宝"常来访视,翁的其它成年子女也来探望,吴锦在扬州读书的一对双胞胎儿子(比我大几岁)也常来省亲,因此,陆老师家也就时有济济一堂的热闹景象。

三十年后的八十年代,见到郁达夫夫人王映霞女士记述陆小曼的文章称,小曼对她说:"……翁瑞午另有新欢了,我又没有生男育女,孤苦零仃,形单影只,出门一个人,进门一个人,真是海一般的凄凉和孤独……"觉得这段描述与我所见的事实大相径庭。不禁深信某些回忆文章不免失实,仅将"想当然耳"的内容写成亲历的见闻,实在是有负读者的。

1959年某日,我去陆老师家,只见好些陌生人围在一个小房间内,我挤进去一看,翁僵卧在床,眼睛瞪着,口不能言。我叫一声"翁先生",他似有反应,眼珠朝我略一转动。这时,曼师在卧室里闻声唤我了。她独坐在大藤椅里,异常平静地对我说:"翁先生不行了。你不要去看。"在她脸上,似乎并无什么永别的悲痛之色。

翁瑞午推拿医生出身,曾经官至海军部军需处长,虽属常熟翁家大户,却不是翁同龢的嫡裔。1949年后无业在家,靠变卖旧藏书画维持与陆老师的共同生活。他精于弹词说唱,并收徒授课。他告诉我,当时上海很有名气的美丽女弹词艺人张维桢是他的门生;对此,我将信将疑,但陈巨来老师与许多弹词艺人亦有深广交往,却从未否定过这一说法,又似证实翁并未吹牛。

那时翁已六十多岁,身材很高,骨瘦如柴,谈兴极浓,常常手舞足蹈地对我谈古论今,甚至竟说:"人称陆小曼是海陆空。

指她的三个男人:第一个男人王赓是陆军出身,我是海军出身,徐志摩则死于空难。"对于这话出自他之口,我十分反感,回家告诉父亲。父亲说,这人非常无聊,你不要理他。但我如何能够不理他呢?后来,陆老师私下也曾告诫我:"翁先生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你不要听他的那一套。

别受他的坏影响。"此后,我对翁就守着一条界限了。由此也知道,他实际上不是陆老师的倾心而相称的伴侣,至少在那时已经不是。

陆老师对我,始终亲切,但也严肃。我去上课,她必先飨以水果,糖食,闲聊一番后再言归正传。所谓教画,也只是叫我在旁看她作画,或擎笔在纸上作些勾勒皴染的示范,没有系统的计划和固定的要求。她的创作,更是兴至挥毫,兴尽搁笔,所以半途而废的作品特别多。

尽管她的画作在数十年前即受到胡适、杨杏佛、刘海粟等人的讃扬,但她绝不自视为成熟的画家。她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好好用功过。你不要临摩我的东西。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取法乎中,仅得乎下。

学我,是学不到本领的。"但是,我所见她的《庐山飞瀑图》以及为四川杜甫草堂所作几幅较大的杜诗意境作品(中国画院的官方任务),确实堪称不可多得的精品: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显露出来的那种清纯灵秀的神采与风姿,是许多技法娴熟的职业画家表现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