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瑞英小腔 吕瑞英:创造流派声腔的“作曲家”

2017-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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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    科班时,师傅对吕瑞英说:"演员演戏,乌龟.王八.强盗.贼,样样都要会演."对此,吕瑞英奉为信条.舞台上,什么角色她都敢尝试.因此,她戏路宽广,文的武的,老的少的,小姐丫头,正面反面,她都能演.    吕瑞英的老搭档.老生名家张桂凤说:"不管我们在台下有多熟悉,到了台上,她就会让我感到她是我在剧中的那个‘她’:演<打金枝>,她见我又娇又怕,就是我又爱又恼的女儿;演<九斤姑娘>,她非但叫我爱煞却捞不着,还要和我对着干;演<金山战鼓>,她

    科班时,师傅对吕瑞英说:"演员演戏,乌龟、王八、强盗、贼,样样都要会演。"对此,吕瑞英奉为信条。舞台上,什么角色她都敢尝试。因此,她戏路宽广,文的武的,老的少的,小姐丫头,正面反面,她都能演。

    吕瑞英的老搭档、老生名家张桂凤说:"不管我们在台下有多熟悉,到了台上,她就会让我感到她是我在剧中的那个‘她’:演《打金枝》,她见我又娇又怕,就是我又爱又恼的女儿;演《九斤姑娘》,她非但叫我爱煞却捞不着,还要和我对着干;演《金山战鼓》,她是我20年烽火姻缘结发妻;演《二堂放子》,她是我大贤大德的好夫人……我们演过父女、夫妻、君臣、主仆、同僚、对头,一起经历过各种悲欢离合,但她从来不让我感觉这一个‘她’有那一个‘她’的影子。

我最喜欢和她搭档演戏,我和她演得最过瘾的,是《凄凉辽宫月》。"

    《凄凉辽宫月》是吕瑞英的代表作。1946年,周恩来第一次观看越剧时,观看的就是袁雪芬主演的这部戏,35年后上海越剧院恢复重演,意义重大。袁雪芬回忆说:"主演萧皇后的第一人选并非吕瑞英,但首选的演员推脱后,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吕瑞英。

她是一个很全面的演员,应该能有更多的发挥。"当袁雪芬说明原委,吕瑞英什么也没说,拿起剧本,就回去准备了。有人对吕瑞英说:"你也是大角儿,人家不演的戏,你当替补,多掉价啊。"吕瑞英只是笑笑,自顾自进入萧皇后的世界里了。

    在《凄凉辽宫月》的最后一场,吕瑞英创作了一段脍炙人口的"弦下调"《一弯冷月照宫墙》。之后,还有一个唱段"深宫不识征战苦",这是一段点题的唱,如果唱得不好,就会影响这场戏的艺术效果。吕瑞英在传统的越剧调腔之外,创造性地用E调唱腔,并让乐队借用京剧反二黄的过门来渲染气氛,收到了极佳的艺术效果。对这段"收尾"唱腔,袁雪芬赞赏有加:"很好听,也把戏推向了高潮。"

    于是,很多人建议:今后要反复运用这些旋律,让它成为"吕派"的特征性旋律。也有人劝吕瑞英:"你每个戏的唱腔都是新的,观众都会记不住的。"更有人议论:"吕瑞英的唱腔,好听不好学。

"吕瑞英却坚持:"唱腔代表人物的语言,不同的人物,不可能说一样的话。唱腔是否符合人物性格、是否好听,这是我可以左右的;至于好不好学,能不能学,我无法左右。"在这个问题上,被人议论多了,吕瑞英发下狠话:"我只想着创造人物,从不想要刻意去创造流派。如果为了形成我的流派,而要我去反复唱一些容易让人辨认的固定唱腔,我不愿意。如果因此要我改变自己的艺术追求,我宁可让这个流派断子绝孙。"

    1989年,吕瑞英在卸掉上海越剧院院长一职后,着手打磨她的"看家戏"《穆桂英》。1956年,年仅23岁的吕瑞英就主演了《穆桂英挂帅》。那时,吕瑞英借鉴豫剧的音乐,设计了一段脍炙人口的"辕门外三声炮响如雷震"。

两年后,又主演了根据川剧改编的《辕门责夫》。在穆桂英的舞台形象阔别观众近30年后,吕瑞英"再披战袍",由编剧周水荷将《穆桂英挂帅》和《辕门责夫》合而为一,并增加了两场新作"辞印"和"接印",成为越剧《穆桂英》。

    《辞印》一场中,杨家将不堪朝廷妄加谋逆之罪,愤然辞印还乡,穆桂英有一段历数杨家满门忠良为国捐躯的唱段。吕瑞英给人物选用了刚刚在越剧界萌芽的"降B调",以体现穆桂英的悲愤难平。

然而,这时吕瑞英已经56岁,再不是30年前的"穆桂英",这样高调门的唱腔难度确实太大了。有人建议删掉这段唱,吕瑞英却说:"如果正式演出前,我还是唱不下来,就删掉;但请让我试一试。"于是,酷暑时节,早上9点钟才排戏,吕瑞英7点刚过就出现在了排练场,练功、练唱,正式排戏时,早已浑身大汗淋漓。终于,《穆桂英》演出了,轰动一时,这段"辞印"新腔也成为了吕派的又一经典唱段。

    这次,何占豪创作《吕派交响》,再听《穆桂英》时,不由得感慨:"只一句‘辕门外三声炮响如雷震’,千军万马的音乐形象便跃然眼前,我只需稍作渲染,便成了交响乐。吕瑞英不是作曲家,但她的音乐创作方法却是作曲家式的。吕瑞英从人物出发,用接近歌剧作曲的方法创造了不同人物的声腔,一戏一腔,少有类同,听其唱腔便能分辨人物,这很了不起。"

    记者手记

    缘何吕瑞英没有被"框住"

    上世纪50年代,一次,袁雪芬主演《梅花魂》,演到一半,突然咳血病退。第二天日场,吕瑞英就顶替登场,唱的腔,完全依照袁雪芬。多年后,有唱腔专家听到吕瑞英演唱的《梅花魂》录音资料,竟然"袁"、"吕"莫辨,很是惊讶。可见,吕瑞英是"死学"过袁雪芬的。

    为了"死学",吕瑞英甚至放弃去跟尹桂芳搭档担纲头肩旦,只身进"华东",袁门立雪。袁雪芬演祝英台时,她是丫环银心;袁雪芬演崔莺莺时,她还是丫环,演红娘。同台"死学",吕瑞英对袁雪芬的艺术了然于胸。

    但是,如果吕瑞英以"死学"而自满,那么,越剧舞台上会多一位不错的"袁派传人",但也少了一个新颖别致的流派。吕瑞英的独特之处在于,当自己的流派已经形成之后,她没有固步自封,而是强化、张扬自己的流派特色,不断地自我突破。吕瑞英没有被师傅"框住",也没有被自己"框住"。

    戏曲的很多流派会把一些固定的、观众比较认可的、容易辨识的曲调反复应用,只要演员唱起这些流派的"特征性旋律",观众就会为之鼓掌。但吕瑞英不在乎以某一种固定的曲调取胜,更不以"特征性旋律"推销自己。她总是从人物出发,为一戏造一腔。当某些流派在不同剧目之间唱腔的"重复使用率"高达60%时,吕瑞英可能连15%都不到,于是,成就了她在音乐唱腔方面旁人很难逾越的高峰。

    创造一个流派是难能可贵的,而创造生动的人物形象更是演员的天职。在这两者之间如何平衡,如何取舍,吕瑞英作出了榜样,她给后人的启示,也许就在于此。(范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