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超二人转 铁岭二人转一半是快乐 一半是生产快乐
十月的铁岭,秋意渐浓。每到傍晚,红旗广场街边逐渐亮起路灯,铁岭大戏院门前照例张灯结彩。秋夜凉如水,戏院门前当晚二人转曲目及演员的预告,却仿佛在空气里洒进了喜庆的因子,令人没来由地欢喜起来。
晚上6点,走进铁岭大戏院后台的化妆间,几名早到的演员在这里或化妆或整理戏服。他们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有心无心地聊着生活琐事,有时候,他们会停下来认真地为同伴检查妆容。还有一个小时,他们演出才能正式开始,可是,一些心急的观众已经进入剧场落座等候了。
每天晚上这个时候,铁岭大戏院总经理黄兴利总是会在后台或剧场里走来走去,看看演员的准备情况,或者看看观众有没有什么需求。提起戏院这两年的发展,黄兴利很自豪:“我们戏院的舞台设施是前年更新的,音响和镭射灯光一流,还特别配备了豪华座椅,观众看二人转时会很舒适。到目前为止,我们大戏院是辽北最专业的二人转演出场所了,现在我们共有40多对专业演员,他们功力深厚,个性突出,原汁原味本色表演,很多演员获得过全国的各种奖项,有50多人被授予国家专业表演等级证书。 ”
黄兴利说,大戏院目前正在打造东北二人转品牌,努力通过挖掘整理和创新,使二人转这个艺术奇葩顺应需求,为打造新铁岭、大铁岭做贡献。大戏院经常组织二人转演员深入到基层或农村,为广大农村观众、特殊群体开展巡回演出。
黑土地上土生土长的民间艺术——二人转,从2006年开始,就被国务院正式收入第一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现在,她正在通过一代又一代二人转演员的努力,不断发扬光大,成为铁岭老百姓甚至全国观众喜闻乐见、消遣娱乐,创造阳光生活的重要内容,成为选择快乐、愉悦心情的饕餮盛宴。
而二人转演员的幕后生活,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情景呢?
铁岭大戏院是省内著名的原汁原味的二人转专场之一。自开业以来,剧场内的观众几乎天天客满。每到周末,座位有限,有些买到票没有座位的观众干脆站着看。一批又一批二人转演员在这里“坐场”或“跑场”,为二人转爱好者展示他们的才与艺,为那些痴迷的观众献上他们的最宝贵的产品——快乐。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记者走近他们,感受他们的浓妆,感受他们的油嘴滑舌,感受他们的夸张与自嘲,感受他们异于常人的作息,感受他们内心的丰富与落寞,听到很多在舞台上不曾表演过的故事。
日复一日昼夜颠倒,20岁的二人转演员韩超乐在其中
舞台上的韩超
蔡晓乐和金添添在台上演出的时候,唱压轴的韩超和搭档崔丹也在后台做着各种上场前的准备。
已经化好妆的崔丹坐在镜子前面,开始一粒一粒地往裙子上粘亮钻,坐在旁边的化妆台前的韩超也在做着同样的工作:为他的黑色小帽子粘上两圈亮钻。 10多分钟后,韩超先粘好了,他兴奋地举起来给崔丹看。崔丹抬头看了一下,笑着夸他:“粘得真好! ”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粘她的裙子。
崔丹一边双手麻利地粘钻,一边告诉记者:“这条裙子买的时候花了100多元,要是买现成的有钻的裙子,要700多元,没那个必要,自己粘能省下不少钱呢。 ”
20岁的韩超来自大庆,已经在铁岭大戏院唱了4个月了。 “我暂时没跟戏院签订‘坐场’协议,现在天天在这儿演,戏院给我提供了很多机会,我觉得在铁岭这个场子演,比以往走的场子都舒服,如果可能,我会考虑长期留在这儿。”
记者指着崔丹问道:“那你爱人和你想法一致吗? ”韩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不是我的爱人,我们只是搭档。我会和她商量的。”
韩超身体柔韧度特别好,他的绝活是把腿从背后伸到脖子后面,并把脚搭在肩上,甚至可以坐在地上,双腿从腋下伸到后背上,双脚在脖颈后交叉,收放自如。这个绝活几乎每场演出都要做,令观众惊叹不已,百看不厌。一位喜欢韩超的观众,曾经为了看他的这个绝活,一连3天到戏院来追看,最后连韩超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对他说:‘大哥,我现在每天都演得差不多,你就别再追看了,等排练了新节目你再来。 ’可是过了几天,他又来了,我心里特别感动。 ”
对自己的未来,年轻的韩超想得也很淡然。 “先唱着吧,哪天不能再唱了,就回家做点小买卖。 ”他的话,引起身边几个二人转演员的共鸣,并加入了探讨,有的说回老家开个化妆品店,有的说开个小饭店,还有的说不舍得二人转,最好几个人能合作,开个二人转演艺学校,教点学生。
演出结束已经深夜了,韩超和崔丹决定去吃饭,吃过饭后,两人各自回到住处。韩超说:“每次演出后,都会有一两个小时的兴奋期,睡不着,我就上会儿网,打打游戏,天快亮了才会睡,下午才能醒,然后开始琢磨戏词,或者出去买点日用品,很快就又到了晚上,准备演出。天天都这样重复着过黑白颠倒的日子。 ”说着这些,韩超落寞的样子与台上的欢快判若两人,“不过还好,我们的收入不错,好的时候每个月能挣到一、两万,不好的时候也能挣几千块,我现在经常给家人寄钱。 ”
为爱情和二人转放弃上大学的金添添,和爱人蔡晓乐一起,从“头码”唱到了“压轴”
舞台上的蔡晓乐和金添添
每天晚上6点半,蔡晓乐就和妻子金添添一起,从位于开原市“协和阳光”小区的家里出来,开着新购不到2年的新宝来,20多分钟后,到达他们的工作地点:铁岭大戏院。
这个时候,他们刚刚2岁半的女儿,都是由保姆照顾的。孩子要找妈妈,总是噙着眼泪入睡。这是金添添的痛,她说:“后半夜回到家,女儿早就睡熟了,可我还是会忍不住,在她的小脸上亲几下,自己才能去睡觉。”
26岁的蔡晓乐和妻子金添添是铁岭大戏院的二人转演员,他们既是夫妻,又是“一副架”(二人转一般是一男一女两人同台演出,业内称为“一副架”,绝大多数由夫妻组成)。
从19岁就开唱的蔡晓乐是个老二人转演员了,沈阳师范学院毕业的金添添则是半路出家,因为爱上了蔡晓乐,22岁大三那年,她放弃了大学本科的学业和成为一名教师的未来,和蔡晓乐一起,到处“跑场”。
接受记者采访时的蔡晓乐,身穿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戴着一副黑框近视镜,依偎在他身边的金添添,长长的直发披在肩上,纤瘦文弱,粗看上去,两人就像一对大学校园里的学生情侣。
老家在鞍山的蔡晓乐和金添添,如今已经在开原市买了房子安了家。“来铁岭之前,我们到处‘跑场’,哈尔滨、长春、北京,之后也回过鞍山,最开始,在很多小剧场唱,也只能唱‘头码’,后来技艺一点一点好起来了,慢慢地唱到了‘二码’、‘三码’,最后‘压轴’。现在我们已经在铁岭唱了4年了,大多数都是‘压轴’,有时也唱‘三码’。对我们二人转演员来说,省内最好的场子就是铁岭和开原了,我们决定就在这儿唱,不走了。 ”金添添一边在后台的镜子前化妆,一边讲述他们的经历,她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
看到记者疑惑,蔡晓乐认真地解释道:“她说的是我们二人转业内的术语,‘头码’是第一对出场演出的二人转演员,之后是 ‘二码’、‘三码’……最后出场的是‘压轴’,收入也是按这个顺序递增的。 ”
“节目到底表演什么,我们心里只有个大概,都是要现场发挥的,还要看观众的情绪。 ”上场前,蔡晓乐一边把戏服套在身上,一边对记者说。这个晚上,他们唱“三码”,是“压轴”前的一个节目。
蔡晓乐首先上场,台下沉默寡言的小伙子,上台后立即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油嘴滑舌,不断自嘲或夸张地自夸,也极尽所能嘲讽身边乐队的乐手,引起台下观众一次一次的掌声和笑声。他演奏了四首二胡独奏,唱了三首歌,吹奏了两曲萨克斯,而金添添只是插说“兜口”,小秀了几下舞步。
“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就尽量多演一会儿,减少她的活动量。”蔡晓乐说。
相阳和八岁红怀有“唱一辈子”的梦想,他们说,铁岭大戏院是最好的场子在化妆间,相阳逗八岁红开心这一晚客串“二码”的演员是44岁的相阳和38岁的八岁红(原名李晓红)夫妻俩,他们来自海城,这次受铁岭大戏院邀请,参与“国庆三天乐”的演出。
在后台,两人快速地各自换好戏服,等待上台的间隙,他们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说起妻子的艺名,相阳很自豪,他说:“小红的母亲——我的丈母娘,是当时很出名的民间二人转老艺人,受她的影响,小红刚会说话时就能很有味道地唱几口‘胡胡腔’、‘红柳子’。 1980年,小红8岁,跟随母亲登台唱了一段‘张生游寺’,赢得台下一片喝彩,接着又返场又唱了‘正反对花’,掌声连绵不绝,‘八岁红’这个艺名从此就叫开了。 ”
相阳告诉记者,从17岁开始唱二人转后,就和八岁红成为了“一副架”。共同的志向,默契的配合,心灵的相通,使他们成为了夫妻。现在,他们已是当红的转星,各地的场子都有他们的粉丝。他们还曾三次在中央电视台七频道 《乡村大世界》栏目中献艺;多次参加沈阳电视台春晚和《逗你乐翻天》栏目演出;2003年在沈阳举办的东北三省二人转展演中,相阳、八岁红双双摘得了“十大名丑”和“十大名旦”桂冠。
说着这些过往的成绩,身材壮硕的相阳表情认真、骄傲,妻子八岁红小鸟依人地坐在他的身边,不时补充些内容。说起演遍全国各地的经历,相阳诚恳地告诉记者:“铁岭大戏院是最好的场子,这里舞台好,观众热情,最喜欢来这里表演了。 ”
要上场了,相阳认真地系好戏服的扣子,把戴了10几年的玉观音遮在衣服里面。像每一对二人转演员一样,他们相继走上了舞台,在台下接受采访时沉默甚至有些腼腆的人,立刻变成了表情夸张、语调欢快、油腔滑调的演员。
舞台上,两个人互相调侃着,并穿插着唱了二人转的经典段子《小拜年》,还各自唱了两首流行歌曲,幽默,开心,与观众互动频繁的玩笑,和他们表演曲目时的认真,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走下舞台,相阳对妻子八岁红的表演很满意:“今天演出得很完美,没出一点纰露。 ”作为年龄相对偏大的二人转演员,相阳和八岁红的态度出奇的一致:“二人转唱出来太美了,虽然表演的时候挺累,但我们真的是喜欢这个艺术,要坚持唱下去,最好能唱一辈子。实在唱不了了,我们就收徒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