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贤:我为航天员保健

44岁的李英贤,河北景县人。2015年1月16日,在全国妇女活动中心,优雅端庄的李英贤,接过法国驻华使馆科技副参赞马拉克递来的奖杯。这是由全国妇联、中国科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中国委员会等单位共同组织的、第十一届“中国青年女科学家奖”领奖台。

黄衫黑裙、齐耳短发,戴一副近视眼镜,李英贤即使混杂在人群中,也能让人一眼认出这是一位学者。她,是中国航天员研究训练中心的研究员。“李英贤研究员长期从事航天医学基础研究,在揭示失重生理学效应的分子机制上有重要发现,对开展有针对性的失重防护奠定了基础。”这是中国青年女科学家奖评审会给她的评语。

按照专业的说法,在探索太空的过程中,骨丢失是人类宇航员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已有研究表明,在空间飞行过程中,骨质和矿盐每月的丢失量为1%-2%,相当于绝经期妇女一年的骨丢失量。最令人担忧的是,骨丢失现象不会因为宇航员适应了太空生活而消失,如果在太空中工作时间过长,骨骼和肌肉发生的生理变化几乎是不可逆转的。因此,如何防止骨丢失已经成为现代医学和空间科学面临的最大难题之一。

这正是中国航天员科研训练中心研究员李英贤努力破解的谜题。那么,她究竟是怎样踏进航天医学这样一个听起来高深而又陌生的研究领域的呢?

“我能从事现在的事业,这得归功于我那与众不同的父亲。”李英贤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她的父亲1945年出生,那个年代的人都有老革命家的思想。但是她的父亲和别人不一样,对哲学学得很透。小时候,父亲带她玩,经常跟她讲三大定律、五大范畴这种哲学知识,让她从自然现象中理解哲学的概念。“那时候懵懵懂懂的,对这些深奥的道理并不能够理解,不过,感觉很有意思。”在父亲不断影响之下,李英贤小小的心灵中,种下了一颗自然科学的种子。

在景县读完小学、中学后,幼年时种下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高考时她选择了河北农业大学生物专业,向着自己的梦想出发。

本科毕业后,李英贤考入中国农业大学读研究生,在这里她遇到了进入航天医学领域的机会。1996年,李英贤研究生毕业时,我们国家载人航天921工程立项不久,由此带动了一大批相关领域的发展,也急需培养相关的人才。她说:“中国农大和航天员科研训练中心只隔着一条马路,他们好多动物房就在农业大学里面,所以跟他们接触也比较多,了解多了以后好多人也都认识了。中心为了发展,也在找生物专业的毕业生。在导师的推荐下,她进入军事医学科学院攻读博士生,研究方向正是航天医学。

在读博士时,她遇到了对她影响深远的导师贺福初院士。“他不但给我学术上的指导,更多是对我事业上的影响,我毕业后回到航天院中心,做航天医学领域的研究,导师的学术思想、做人的方式、科研的态度,在我心里打下了很深的烙印。”“中国航天员科研训练中心负责航天员的选拔、训练等,像杨利伟、聂海胜、王亚平都是从这里选拔出来的。”李英贤说,她进入到训练中心工作后,能有很多机会接触到航天员。这让她更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就是国家航天事业中的一分子,科研的劲头更加足了。

2009年夏天,李英贤和她的团队在做实验时发现了小核酸分子,这是他们科研领域一个重大的突破,但是当时他们还并不清楚这一点。

为了证实,他们首先在小白鼠身上做实验,利用实验模型模拟失重环境,在这种环境之下,小白鼠出现了骨丢失现象。他们为了证明这个分子将来有潜力用,就要干预这个分子,把它降下来,检验小白鼠的骨是不是能恢复正常。

当时,他们要合成这个分子的干预药物—反义核酸,这个实验非常昂贵,单单合成这个药物就需要20多万元。李英贤和她的团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他们明白,一旦实验失败,将给国家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紧张而有序地按照实验进程,他们把药物注射到小白鼠体内,等待检验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停电了。时值三伏盛夏,酷热天气,而小白鼠最怕的就是炎热的天气,如果温度不能够及时降下来,小白鼠就有死亡的可能。小白鼠一旦死亡,实验过程将被迫中止,也就意味着实验的失败。

怎么办?在寻找备用电力无果的情况下,她和团队的同事购买了大量的冰镇矿泉水,放置在实验用的小白鼠周围,为它人工降温。在他们的照料和守护下,小白鼠安然无恙,实验也终于获得了成功。

2008年,就在中国航天员实现太空行走之后不久,李英贤团队破解失重谜题的征程正式起步。他们用了一年多时间,从300多个候选分子中,在全球首次找到了会影响成骨细胞(也就是负责骨生成的细胞)的小核酸分子— 这就确定了失重在人体内的作用目标,使得针对上述小核酸分子干预的药物和手段,能够真正预防和治疗失重对宇航员的伤害。

当这一成果在2012年公开发表时,立即在医学界和空间科学界引起了强烈关注。

李英贤的研究之所以备受瞩目,不仅在于其对太空医学的重要贡献,更因其有望惠及更广大的人群。人类在衰老过程中同样面临着骨量下降的问题—仅在中国就有7000万以上的骨质疏松症患者,更有2.1亿人可能有较高几率患上骨质疏松症;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老年人,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遭遇由于骨折导致的种种不便。

在李英贤眼中,失败与光明从来都相伴相生— 从研读文献到反复实验,再到最后的灵感闪现,正是每一次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时刻,让她感受到最大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