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腔楚韵:何祚欢谈湖北评书 是一座城一门艺

2017-09-04
字体:
浏览:
文章简介:一方案.一靠椅.一醒木.一折扇,一人可撑一台戏记者周华文中图片除署名外均为资料图片只见一先生昂然台上,着长袍,身前一方案,身后一靠椅,案上一

一方案、一靠椅、一醒木、一折扇,一人可撑一台戏

记者周华文中图片除署名外均为资料图片

只见一先生昂然台上,着长袍,身前一方案,身后一靠椅,案上一醒木一折扇。醒木一响,观众顿时噤声,只等台上人的故事娓娓道来……这个说评书的场景,在武汉不多见了吧。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期间,武汉以及周边地区,却常见类似的情景,台上先生说的,就是湖北评书。

源远流长的湖北评书,曾有着旺盛的生命力,虽然已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但面对如今多元化的文艺方式,却明显衰微,不过,湖北的评书大家何祚欢不悲观:“不管什么时候,愿意听故事的人总有,有人说故事就会有评书,就不会消亡。”

评书大家何祚欢

记者詹松摄

用湖北话讲出来的评书一度群星灿烂,而今艺人寥寥

传承不仅靠弟子,更靠观众

用湖北话讲出来的评书

评书,迄今几千年历史。说书的道具,主要是醒木和折扇。别小看这两样小玩意,不仅是表演时必备的,那也宣示了身份师承,旧时艺人非常讲究师承来历,醒木一般不自备,徒弟学成出师时,由师傅亲自授予,算是毕业证和从业证明。

门派不同,醒木尺寸也有差别。遇到同行相论,常从醒木开始,问“醒木一块为业,说书以作生涯,走遍江湖会名家,而今请问阁下”,艺人则应回答:“此木周祖留,文武分龙虎,我辈上场用,其名曰醒木”。说书过程中,醒木不可乱拍,初始一拍,提醒观众,终时一拍,留下余响,中间偶一拍,烘托气氛,都有讲究。

一般艺人用普通折扇,名家的扇子,则多有来头。一上了台,扇子就不只是扇子了,可以是刀枪武器,也可以是毛笔书籍,一把小小的扇子就把虚拟的场景人物等全演示出来。

湖北评书秉承着评书的一贯传统,但语言却有地方特色,全用湖北方言讲故事,后来逐渐发展形成主要以汉口的武汉话来说书,形成一个独立的说书种类,成于明代盛于清代及至民国时期,至今已三百来年。其语言幽默酣畅,描绘景物时常用精致骈体,文气十足,叙述对话时则用生动口语,二者辉映成趣,雅俗共赏

而其内容,一为根据演义小说改编的“底子书”,如三国、水浒、西游、隋唐演义等,一类是艺人自编自演的"路子书”。新中国成立后,艺人们结合时代发展,创作了一些新书,如《挂牌成亲》、《双枪老太婆》等,其中《双枪老太婆》,何祚欢讲过多次,每次演出观众挤满场。

一度群星灿烂,而今艺人寥寥

清末民初时,湖北评书的艺人阵容达两百多人,活跃在汉口汉阳武昌以及周边一些地区,根据湖北省曲艺研究院万生鼎先生回忆文章介绍,湖北评书在汉口盛行几十年,艺人们在抗日战争期间也利用评书宣传抗日救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在此过程里,湖北评书的表演者们也是人才辈出,群星灿烂。早期有著名民间艺人童雪松、王丹普、刘维舟、夏秀峰,被称为评书“四杆旗”;而孝感何玉山、天门蒋春山、应城徐振山被称为评书“三大山“;到20世纪30年代,出现了以荣忠圣、陈树堂、江云卿为代表的荣、陈、江三大流派。李少霆吸取三派之长,声名远扬,沈邦寿则善于营造舞台效果,深受欢迎。

新中国成立后,湖北评书继续发展,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本地电台每周要播出三次评书之多,在街巷里走走,有时同时听到好几处传出评书声,若是条件稍差,就聚到有收音机的人家收听。除了由原来的长篇小说改编的“底子书“之外,自编的路子书也逐渐增多,新编的评书也很受欢迎。师承李少霆的湖北评书表演艺术家何祚欢,则博采众长,不仅自己表演,还先后创作改编不少贴合新时代的评书,将其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但如今从事湖北评书的艺人却很是寥寥,想再看到听到湖北评书,机会也更少了,只是在偶尔的综艺晚会上或者非遗艺术节上,才能一饱眼福。

夏冬生先生是湖北评书的一位大师,眼看着湖北评书的衰微,很着急,2006年在解放公园专设了评书馆,坚持演出了一年多。可惜随着老先生去世,评书馆也成为历史。何祚欢先生也带有几位弟子,可讲评书的机会却不多,艺人不上台如何练出本事呢?2011年何祚欢先生在江滩举办了专场演出,终于让江城父老过了一次湖北评书的瘾。

近年来,每年的“非遗”艺术节,都会邀请湖北评书大家何祚欢来上一段,场边总挤得人山人海。

何祚欢介绍,新中国成立后,湖北建立了评书队,约有艺人五十多位,难得的是其中“容、陈、江”三大流派的弟子均有。那时说书艺人收入也相当不错,“即便是最屁(pì,差的意思)的艺人,每个月也能赚到百把块钱,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正科干部的收入。”何祚欢讲道,“所以说说书能不能养活人?能!能不能养活很多人,也能!”

虽然文艺形式多样,但评书并不过时,照样可以吸引年轻人,他曾应邀到武汉大学电教室给学生们讲过一次,反响很好。

可为何却传承者很少呢?一则学说书要下苦功,难以坚持。曾有一首《西江月》写道:“世间生意甚多,惟有说书难习。评叙说表非容易,千言万语须记。一要声音洪亮,二要顿挫迟疾。装文装武我自己,好似一台大戏。”

二则外部环境的变化也造成了湖北评书的困境,何祚欢直率地指出:“演出机会太少,艺人们没机会锻炼,如何去发展提高呢?再则,赠票现象也得改改,不然大家不珍惜不看重这门艺术。同时,对湖北评书观众的培养也不能马虎。传承不仅是技艺的传承,也得有观众的传承。大家愿意去看,有地方去看,有书可听,艺人有经济效益,它就有路走。”

说起何祚欢,武汉几乎无人不晓,年过七旬的他,仍坚守着湖北评书的阵地,同时自己也写书创作,是湖北评书国家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他师从评书大家李少霆,且访察苏州评话等外地曲艺,博采众长。二十来岁即登台演出,后创作《杨柳寨》、《挂牌成亲》等新书,屡次获奖,后受邀到央视演出,名满全国。

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电台每周播出他的评书,许多观众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粉丝遍布三镇。有一次他路过汉阳的一个副食店,店里正传出他说的评书,他就驻足细听,又习惯性地给自己挑挑刺,不由说道“这段没说好!”话音未落,店老板气吼吼地出来了,“你敢说他说得不好?”

至今,三十来岁以上曾在民众乐园听过他的书的武汉人,对何祚欢和他的作品大都记忆犹新。演出中,他还善于根据不同人物特点说不同地方的语言,生动有趣。

何祚欢不仅善书善写,还时刻关注新时代的文化现象和知识,结识了些年轻人,了解“甄嬛体”、“屌丝”、“高富帅白富美”热词新词,“我也要跟上时代变化,了解新知识啊!”何祚欢说。

如今,不少外地的评书都能在网上看到,但想找到何祚欢的评书,却很难,偶尔查到也是网友上传的少量视频,比如“军师府诸葛点兵”、“火烧博望坡”,片中,先生着长衫,时站时坐,语言风趣幽默,地道的武汉话,念白则如京戏一板一眼,有演有说,引人入胜。

他自己却不满意:“说这种长篇,得说到三分之一左右才进入状态,那几段我觉得说得都不算好。你看梅兰芳,大师吧,一辈子最好的戏也就那么几个。但一辈子能有那么几个好戏已很不错了。”

正是对自己要求很高,觉得很多作品都不满意,所以他就将一些音像资料保管起来,免得流传出去误人。

但从这难得一见的视频里,仍可一赏湖北评书的魅力,比如说三国,曹操大兵压境,刘备发愁,诸葛军师说视如浮草。刘备大有底气,回府后,见到诸位兄弟,也说了一番意气风发的牛气话。于是张飞就疑惑:“我的大哥怎地有点毛病样地,说话从来冒得这样泡过咧,今儿个咋这泡哇?”同僚答:“我们主公这两天伙食不好,早上其(吃)地欢喜坨,中午其地豆腐泡,晚上其地面筋泡,所以泡到一别去了!”

用武汉话读读这一段,读起来都有趣吧,何况是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