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画画家贺友直去世 没等到《贺友直全集》面世

2017-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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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贺友直先生去世享年94岁未见<贺友直全集>出版成憾事3月16日晚8点半,著名连环画大家贺友直先生在上海瑞金医院辞世,享年94岁."早上还自己下了面条吃,没想到晚

贺友直先生去世享年94岁未见《贺友直全集》出版成憾事3月16日晚8点半,著名连环画大家贺友直先生在上海瑞金医院辞世,享年94岁。“早上还自己下了面条吃,没想到晚上就离开了,我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其三女儿贺小珠在接受京华时报采访时泣不成声。

贺友直是中国几代连环画爱好者的偶像,《山乡巨变》《李双双》《小二黑结婚》等作品不仅让读者们回想起那些褪了色的老时光,也成为不少晚辈年少时入门的范本。当其离世的消息传开后,不少业内人士纷纷发文悼念。在浙江美术馆馆长斯舜威心里,贺老是一位纯粹的艺术家,“纯如赤子,他的作品是真性情的产物”。让人惋惜的是,贺老最看重的《贺友直全集》尚在编辑之中,贺小珠说“这是父亲最大的憾事”。

最大遗憾

没能等到《贺友直全集》面世

3月16日晚8点半,著名连环画画家贺友直先生在上海辞世,享年94岁。“早上还自己下了面条吃,没想到晚上就离开了,我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其三女儿贺小珠在接受京华时报采访时泣不成声。

贺友直是中国几代连环画爱好者的偶像,《山乡巨变》《李双双》《小二黑结婚》等作品不仅让读者们回想起那些褪了色的老时光,也成为不少晚辈年少时入门的范本。当其离世的消息传开后,不少业内人士纷纷发文悼念。在浙江美术馆馆长斯舜威心里,贺老是一位纯粹的艺术家,“纯如赤子,他的作品是真性情的产物”。让人惋惜的是,贺老最看重的《贺友直全集》尚在编辑之中,贺小珠说,“这是父亲最大的憾事”。

京华时报记者易小燕

贺老溘然离世

“走得快一点”,他做到了,却让人接受不了

“太突然了,一点征兆也没有”,电话那头的贺小珠小声地哭了起来。在她眼里,父亲的身体一直还不错。3月15日早上,陪他去看了中医,“回家时,他自己爬的楼梯,不要我们搀扶。中午和晚上还喝了点小酒”。下午,贺小珠的丈夫去看望了岳父,“他们聊了很多关于艺术方面的问题,临走时,爸爸还叮嘱他‘要常来’。”

3月16日中午之前,贺友直的生活一如往常。“早上起来,他自己下了面条。吃完后,便接待了宁波美术馆的工作人员”。贺小珠告诉记者,平时贺老一般在早餐过后,会画两小时画,“11点半放下手头工作,准备吃午餐,然后是他的午休时间,下午一般信件和书报”。

让家人没想到的是,在客人离开后,“他去了卫生间很长时间没出来,我妈妈进去看的时候,爸爸在卫生间吐了很多血,已倒在地上休克了”。中午11时30分,贺友直被送往瑞金医院。

贺小珠回忆,当时父亲的情况一度有过好转。“下午四五点的样子,他非常清醒,每一个人进去看他的时候,他都有讲话。他还交代我,要我照顾好妈妈,不要让她太累了”。没想到,下午6点半时又开始吐血,用了最好的药都没法止住。20时30分,医生告诉家属,贺友直与世长辞。

对待生死这件大事,贺老生前看得很开。90岁后的多次访谈和讲座中,“他将人生的最高境界视为‘老得慢一点,走得快一点’。”说到这里,贺小珠再一次哭出了声,“他是做到了,但我们真的受不了”。

至于最近贺老身体细微的变化,贺小珠仔细想了想,“最近爸爸与以往有点不同的地方是,他的字写不那么整齐了”。贺小珠告诉记者,去世前的这段时间,贺老一直在誊写文字,“我爸爸有一批作品捐给了宁波美术馆,他们拿去裱的时候,因为文字跑墨了,就拜托父亲重新誊抄一遍”。贺友直一直在抄那些东西,“我们说帮他抄写,但他坚持要自己来”。

“16日上午,爸爸叫他们过来拿走这批文字,他一直在做这件事情,很辛苦”。贺小珠说,她有注意到父亲写字的时候开始写斜了,“一行写不整齐了,有时候他的眼睛会胀痛,我们开始没有往这方面想,以为是老年人的常见问题,我们就一直劝他不要太累了”。

在贺小珠看来,父亲贺友直留给后辈最宝贵的财富是“做人”。就算子女已年过花甲,“他还一直在纠正我们的言行举止,我们如果有不当的地方,他会很严厉地批评”。在贺小珠心里,“爸爸从来都与世无争,他很磊落,没有小人心,他是一个端正的人,一个有尊严的人”。

《山乡巨变》

一代名家的谦虚与智慧

画小画的“大匠人”把故事画活了

画家王犁是贺友直的“忘年交”,“我可以说是贺老晚辈的晚辈了,但我私下都直呼他为‘老头’”。

得知贺友直去世的消息后,王犁开始翻开以往与贺老交往时他记下的一些“段子”,“老人离世,我本来应该悲伤的,但看到昔日他说过的那些话语时,还是会忍俊不禁”。王犁特别喜欢这个“老头”,“他很有趣,也很可爱,私下老爱‘欺负’年轻人”。

王犁回忆了一件小事,今年年初,“我去贺老的住处看望他,他故意板着脸,一脸严肃地问‘你找谁?’我说找‘贺先生’,他会继续开玩笑,‘他不在’,我知道他在逗我玩,顺势转身就走,然后他乐了,‘又有事情麻烦我吧’”。

平日里,贺老特爱和年轻人开玩笑,“毫无架子,乐乐呵呵的”;即算是在正式的场合,他也会“任性”,“2013年在浙江美术馆举办展览时,他的发言称,‘我很高兴大家能来,不过意见就不要提了,我已经来不及改了,90多岁的老人只能这样画下去了’。台下的观众一下就被他逗乐了”。

在王犁的印象中,贺友直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文革”期间,“贺老将美术界一位画家所说的‘作为画家只管画画就好,不要管别的’透露了出去,后来那位画家因此受到批判。文革结束后,贺老在一次平反座谈会上,当着那位画家夫人的面检讨了自己,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每一次自己说起这件事,依旧会在我们前面掉眼泪”。

王犁认为贺友直很睿智,“他将自己定位于一个连环画家,称自己只是一个‘大匠人’,正因如此,他把一个很小的点研究透了,把故事画活了,才会有这么多读者的喜欢”。

身负盛名借调至央美,他说央美培养了他

乐观、豁达,这是不少人对贺友直的印象。

“小学没毕业的事情,在他初来央美的一次讲座中即被他拿来自嘲”,曾为贺友直央美老同事的杨先让回忆说。

杨先让告诉记者,1980年,中央美院在全国率先创立了年画连环画系,“由我主持教学工作”。一个新系的成立,必然需要调配教师,“当时美院压根就没有合适的老师可以讲授连环画,只能把目光放到社会上”。

经过认真考虑,杨先让把目标锁定在当时连环画“大本营”——上海,“其中,贺友直的水平非常突出,他画的《山乡巨变》影响特别大”。当时,贺友直的工作单位是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通过借调的方式把他弄到北京来教本科生和研究生”。

在杨先让的印象里,贺友直上课很认真,“很卖力,而且他还有点幽默,说话也很风趣,同学们都很喜欢他的课”。杨先让讲述了一个细节,刚来央美的一次讲座上,“他开口便称‘老汉是1937届的……小学毕业’,同学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贺友直在央美当了七年客座教授,最后从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退休。“后来他有一次来京办事来看望我时,还讲了一句‘傻话’,说央美培养了他”。杨先让感慨,“他太谦虚了,在我们请他来央美前,人家名气已经很大了呢”。央美这段经历,贺友直生前曾多次提及,因为教学原因,他也“被迫”系统研究了连环画。

自画像

拒绝“泰斗”称号,留待后人评说

2009年,贺友直《方寸回望——贺有直连环画原作展》在北京画院美术馆展出,当时展览的策展人为北京画院美术馆馆长吴洪亮。

那会儿,“展览最初的名字不叫‘方寸回望’,而拟的是‘方寸乾坤’,意思是说他的画幅很小,但内涵宏大。但老爷子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直接说,‘如果要用这名字,我就不办展了’,最后改成了‘方寸回望’,显得很平和”。

这一细节,让吴洪亮很感动,“老爷子为人特别低调,他拒绝别人封他为‘泰斗’和‘大师’,他觉得这是后人评说的事情”。吴洪亮说的这一点,在贺友直生前的一次采访中也曾提及,“你千万别写线描大师,顶多是‘大家’,称‘大家’已经很了不起了”。

在吴洪亮印象里,贺友直是一位非常乐观的老人。“说实在的,在我很早以前的认知中,对于一个长寿的老人只是简单地以为‘身体好’,其实不是,在与贺老的接触中,会知道‘身心合一’的重要”。吴洪亮认为,潭柘寺那副“开口便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对联放在老爷子身上特合适,“大肚能容是一种胸怀,开口便笑是一种态度,贺老一直就是这样的人,特别是到了晚年,对当下一些乱象,他有明确的态度,但实际上又很宽容”。

大隐于市,笔墨中见真性情

浙江美术馆馆长斯舜威从小就看过贺友直的《山乡巨变》《李双双》等连环画作品,“只不过当时关注的是作品本身,是故事情节,对作者的情况是不得而知的”。后来,斯舜威进入美术圈,他大致了解了现当代美术史,特别是了解新中国成立后连环画的发展历程,才知道贺友直先生的大名,才知道儿童时代爱不释手的一些连环画原来出自他的手笔。

斯舜威告诉记者,第一次见到贺友直本人是17年前了,“1999年下半年,那时我刚接任《美术报》总编辑不久,一个周末,当时担任《浙江日报》社长的张曦同志约我一起去镇海参加一个艺术活动,一大批镇海籍书画名家都参加了,其中就有贺友直先生”。这一次见面,斯舜威觉得贺老的亲和力很强,“谈吐诙谐幽默,特别是在餐桌上两人都爱好杯中之物,几杯下肚,一下子便亲近起来”。当时谈得投机,一举成为了忘年交。

那段时间,似乎贺老对写作比绘画还着迷,对画坛有许多话要说,斯舜威便约请他在《美术报》开辟个人专栏。“他欣然答应,回上海不久就寄来稿件,从1999年11月起,在《美术报》头版开辟了‘名家说画-贺友直专栏:长话短说’。从此,我与贺老有了文字之交”。细心周到的贺老每逢过年,都会给斯舜威寄来精致的自制贺卡。

贺老给斯舜威的印象是风趣、诙谐、达观,斯舜威认为,贺友直是一位非常纯粹的艺术家,“纯如赤子,他的作品是真性情的产物”。斯舜威敬佩他的风骨,“这么多年来对艺术的执着,居于闹市之中,在商业大潮下从未改变初衷,大隐于市,不为外界所诱惑,可以说是一种‘文人风骨’,这也恰恰是我们这个时代最需要的”。

贺老生前曾言,此生自己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不过,贺小珠告诉记者,“爸爸生前一直盼着这本书的出版,最终未能见到,这是父亲最大的憾事。”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温泽远告诉记者,“目前出版社正在编辑《贺友直全集》,主要的材料均已到位”。据温泽远介绍,这部全集分为四大板块,“第一部分为连环画,从1949年那套《福贵》开始说起,一共有130部作品;第二部分为他的风俗民情画,如《贺友直画360行》《老上海街景》等,大概十几部;第三部分为他为文学作品画的插图,作品类型包括漫画、国画、年画,《儒林外史》《齐白石的一生》《小二黑结婚》等;最后一部分为贺老曾写的一些论文、创作笔记、教案、讲稿、访谈等”。

全套出版,“大概有15至20卷,这是我们出版社的重点书籍”。温泽远说,“贺友直的出版物很多,每一次连环画的出版都得到了读者的喜欢,但一直没有一套全面回顾、总结贺先生艺术成就的出版物”。

此外,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还有一本贺友直的《小二黑结婚(五绘本)》即将面世。温泽远觉得,《小二黑结婚》是贺老最喜欢的一部文学作品,“从最早的1961年版本开始,贺先生陆续画过五次,有两个版本出版过,还有1944年、1996年以及2005年的版本尚未出版,这一次我们集中呈现了他创作的五个本子,展现不同时期创作上的变化”。

贺友直,1922生于上海,浙江宁波镇海(现为北仑)人。曾任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审、上海美术家协会副主度等职,中央美术学院客座教授。代表作有《山乡巨变》《朝阳沟》《小二黑结婚》《李双双》《贺友直画三百六十行》《申江风情录》《白光》等。

1959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派贺友直画反映农村搞合作化的作品。他创作的《山乡巨变》,被称为中国连环画史上里程碑式的杰作。

他生前曾说,喜欢陈洪绶的画,采用白描作为他的主要绘画形式,这个风格即是从他的成名作《山乡巨变》开始的。这个时期还有一部连环画《李双双》,《山乡巨变》《李双双》这两部经典作品是贺友直线描风格形成的代表作品。1977年的《朝阳沟》延续他一贯的特长线描,是将线描艺术推向极致的一部连环画。

上海系列

“我是个明白人”复杂的事情简单做

前辈画家贺友直先生走了,引发内地各家媒体争相报道,因为贺先生的晚年有许多头衔。不过在媒体的众声喧哗中,我觉得真正有信息量的还是“澎湃”,转发了2013年他的一个名叫《白描人生》的访谈。其中最关键的是他的自白——“我是个明白人”。

“都说我是个明白人。首先,我明白我自己,我觉得一个人明白自己是最根本的,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讲得通俗一点,你主观条件有什么优点和缺点,你要明白;而后,要明白客观环境,第三,要明白一件事的事理。三样东西合起来,如果你都明白了,那么你处理事情肯定行的。”贺先生在访谈中如是说。

他有堪称美术界最高荣誉的终身成就奖,有最高学府中央美院的教授头衔,作品被国家美术馆收藏,报纸上有他的专栏,许多媒体会把“大师”“泰斗”这样的高帽子奉送给他,不过他却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他声明,喜欢把复杂的事情做得简单,而不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了。他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连环画家,最多能算一个“大家”。

说到连环画,可谓中国当代艺术史上的奇葩。这个小画种曾经在“文革”前后出现过两个异常热闹的繁荣期:“文革”前是众多画家包括美术史上的许多巨擘都画连环画,想用这个草根的艺术形式探索文艺为政治服务、为工农兵服务的路;“文革”后则是连环画率先萌发艺术市场的离离原上草,当时有许多大腕如陈逸飞、陈丹青都参与进来。

而贺友直先生,在“文革”前创作了以《山乡巨变》为首的一系列优秀的连环画,奠定了“大家”的地位,“文革”后则受邀在中央美院当教授,在象牙塔里专门教连环画。

尽管著作等身、功成名就,但他到底是一个明白人,几句话就把他的艺术诀窍点透了:其一,他的画采用传统的线描,尽管他“佩服历史上一个李公麟,一个陈老莲”,但他自己画的线描却另有一套:“我的线描说穿了,线是中国传统的,但是我的处理方法还是西洋的。

我的线描是根据人体解剖来的,有时候还根据明暗调子来组织的”;第二,他强调,“连环画不是技术问题,关键是表演,你不会表演,你就不会画连环画。”他说:“最难的是你的表演能力,你能在纸上做戏吗?”第三,他靠的是细节:“我绘画的细节要人家看得懂,我画画连接着两头,一头是生活,一头是受众的体验,要把这两样东西对起来。”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当艺术市场为各个画种先后带来史无前例的商机后,连环画市场的繁荣也就难以为继了。不过到了今天,连环画的收藏市场却逐渐升温。贺友直先生因其创作和学术话语权左右开弓,成为连环画收藏市场的翘楚——他的拍卖纪录上,进入前三的作品都是连环画原稿,分别为2005年创作的《小二黑结婚》(12帧),成交价为207万元;1962年创作的《钢铁运输兵》(127页原稿),成交价为161万元;2001年创作的《中元节故事》(16开),成交价为115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