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钢的帖子 黄钢:艺术家追求的是永恒

内容概要:那就要看对这个"当代"是怎么定义的了。如果把"当代"作为一种时间上的定义,那肯定所有的在世的艺术家都是当代的,但是每个艺术家都不会满足于当代,"永恒"才应该是艺术家的理想。我的作品对于我个人来说,可能自觉不自觉的跟当代的艺术观念,当代所发生的事情有一定的关系,根据有感而发进行创作,在艺术形式及文化精神内涵的表达上追求独特性、实验性。

新视觉:你觉得你的作品当代吗?

黄钢:那就要看对这个"当代"是怎么定义的了。如果把"当代"作为一种时间上的定义,那肯定所有的在世的艺术家都是当代的,但是每个艺术家都不会满足于当代,"永恒"才应该是艺术家的理想。我的作品对于我个人来说,可能自觉不自觉的跟当代的艺术观念,当代所发生的事情有一定的关系,根据有感而发进行创作,在艺术形式及文化精神内涵的表达上追求独特性、实验性。

这样来讲,我的作品应该是当代的。但是从更纯粹的艺术角度来讲,"当代"永远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而艺术应该是永恒的,源远流长的,所以我在艺术上追求的还是一种永恒性,而不是简单的只追求 "当代性"。

举个例子来说,塞尚的作品,画风景、画裸体、画静物,从题材上讲,他并没有什么当代性(这里的"当代"相对于塞尚生活的时代来讲),可是他开创了一种风格,这种风格甚至影响了几个世纪,这是一种永恒的东西。他的作品并没有他当时的当代性。画苹果、画风景和当时法国社会的变迁没什么关系。永恒的艺术有时和作品画什么无关,和怎么画有关。

新视觉:那你给自己的作品是怎么定义的,你觉得你自己的油画作品属于抽象的吗?

黄钢:从我的艺术角度上来讲,应该还是以抽象为主。我的绘画主要是运用抽象的视觉语言探索美学及绘画中的精神性表现的问题。艺术上整体大的气质,大的方向,并不是具体到画面上的某个东西、画面中的某个形态,某种材料,某种色彩,所呈现出的还都是一种意象上的美学和精神上的东西。

新视觉:从风格上讲,我觉得你的作品和赵无极、朱德群、王怀庆等有一种一脉相承的感觉,都具有东方审美的特质。那这种风格是怎么形成的?

黄钢:的确是这样。从大的思路、大的风格来讲,我挺欣赏他们的这种艺术道路。他们的这种风格,还是立足于中国传统的美学理想。有时候这种东西不是你所选择的,其实一个艺术家的艺术就象征了他的人本身,并不是抽象的,而是由他的教育、背景、经历等等自然而然形成的风格。

每个艺术家由于教育、经历的背景不同,从而形成了很多不同风格。艺术家有很多不同类型,特别是当代艺术,包罗万象。 就像我,我从小受到很好的中国历史及艺术的教育和熏陶,自然就喜欢这种具有东方审美的东西。

这些都是我有感而发的,如果要我画别的风格,那就不是我了。当代艺术也有很多风格,像政治波普,它很有破坏力,我也很喜欢,但让我画我就画不了,因为我没那生活。让我装,也装不像。

新视觉:每个人的背景肯定是不一样的,像你和赵无极、朱德群、王怀庆的作品都具有相近的风格,肯定因为各种背景而有锁不同。你觉得你和他们的不同在哪里?

黄钢:从大的对美学的追求上,其实也有很多相同的东西。我们都是想在中国艺术里面吸取营养,来形成自己独立的、跟西方美学观念不一样的、有自己特点的东西,所以还是很努力的去寻找。把东方美学的审美当代化,使它成为一种跨民族、跨种族、跨越时间、永恒的美,让任何国家、任何民族的人都能欣赏,但它同时又是很独立的,从整个美学系统、哲学层面来讲是很有特色的。

怎么用抽象的手法表现出来,我们都在思考同样一件事情,但是表现方法和表现出来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赵无极肯定也考虑到了,但是解决的方法和层面不同。从他来讲,他还是用西方的材料,画布,来解释和阐述这个问题。而我又不一样了,当代艺术的手法外延扩展了,我可以用很多现代的艺术手法、语言来进行创作。

从观念上,材料上,表现上用更国际的手法来进行创作,比如用装置的手法,用中国传统的大漆,矿物颜料和油画颜色混合,既有水墨的溶水性,又有油画的覆盖性,用不同的材料来进行创作,我在表现力上取得了更大的自由。

虽然手法不一样了,但追求的东西是一样的。还有个不同点就是:赵无极那一代人追求更唯美,更纯粹的艺术,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更观念化,更具表现力,不光表现美的,也表现丑的东西,表现矛盾和冲突,表现人性的多样性与复杂性,表现社会的荒诞、暴力等更激荡的东西。

比如用五星与箱子系列作品,它本身和现实生活有更紧密的联系。在这点上,更善于哲学层面观念的表现,矛盾、张力、冲撞、人性的尊严,这些东西的表现是一种新的美学价值体系。这也是一个区别。

新视觉:当代艺术更强调当代精神和但该的社会问题,你觉得你和当代的所定义的(不是时间的当代)艺术家不同在哪里?

黄钢:首先一点是他们探讨的是某个事件,题材的事件性很强,可能过了这段时间就没这事了,被时间冲刷掉了。而我探讨的哲学问题,是人性最基本的东西,每个时代都不会过时,肯定过几百年后还是这样。因为基本的哲学问题都很简单,我不是讨论某个具体的问题,而是人性中的大问题,不存在什么当代性。

比如中国哲学讲人与自然的关系,人是属于从属地位的,人要遵循天道,包括美学也是一样,最高的境界,人不可能战胜自然,应该顺从于自然,"天人合一",表现出和谐。而西方完全不一样,西方讲的是人在自然中占主导,讲科学主义、进步论。延伸到美学层面上也是同样的道理。

新视觉:你讲到中西方哲学的冲突,那你的雕塑作品中,比较革命的女性和完全西方的女性的结合,这也是表现中西方的冲突吗?

黄钢:我有很多象征手法,比如纯裸体的女性,什么符号都没有,它就是一个抽象的人,,没有时间性,她可能是东方的,也可能是西方的;可能是古代的,也可能是现代的。如果她穿上了红军的军装,就符号化了,象征她是革命的,是暴力的,就是有时代性的。

要是穿上旗袍,那表现了她的身份,那就是中国女性,表现了淑娴和美丽。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时代,跨越时空,跨越意识形态,有社会属性的,也有自然属性的,然后融合在一起。使作品有了多重含义,有时是虚幻的,有时是荒诞的,但也都是我们生活中发生的。

新视觉:有人提到你的作品有点工艺性,你承认这一点吗?这是不是和你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有关?

黄钢:是的,首先,对工艺的理解,对我来讲也有一个渐近的过程。我对传统艺术、中国古典艺术非常熟悉,我想从这个角度作为我的优势在我的创作里面加一些工艺性的理解,来反映它的东方性。工艺性的东西体现的是最直接、最直白的。

比如说看一个民族的文化,其实不用看这个民族的思想史、哲学史,你到在博物馆里看一下古人日常用的锅碗瓢盆等器具,就能发现它的文化大概是怎样发展的,每个阶段大概发展到了什么程度,这个民族的文化基因都在里面。

作为我来讲,我觉得工艺性在东方艺术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如果不谈工艺性,就别谈东方艺术,因为东方的传统艺术本身就是融化在工艺里面的。伟大的工艺产生伟大的艺术,而正是这些东西,组成了我们悠久的东方文明

我们现在有很多人,对西方艺术的了解远远多于对中国艺术的理解。在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对于西方的文化是如饥似渴的学习,表现主义、立体主义,抽象派、印象派,我们都觉得很新鲜,都非常喜欢。更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已对自己多文化价值认同失去了信心,一个有五千年文化历史的成熟民族,你如果完全强迫她接受西方主义的文化价值观,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文化不能像评价生产力水平一样,说哪个"先进"哪个"落后"、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东西方的文化的不同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的时候,就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好的东西。

东方艺术的博大精深,越琢磨越能感受到她的魅力。东方的工艺自然有它自身的局限性,比如在表现力和材料上,工艺的可塑性不强,表现力有限,特别是在艺术的精神性上。

但是工艺性也有它的优点,中国有很多伟大的艺术,都似乎通过工艺来体现的。很多人一说工艺,都是蔑视的态度,我觉得这是目光短浅、井底之蛙,分不清什么是高贵,什么是粗俗。比如说清代的粉彩,,看着很花,很俗,但得看将它放在什么地方。

把全部鲜嫩的颜色都放在一起,颜色看起来好像很俗,但在故宫里,把它放在一个紫檀木的条案上,在很深暗的环境里有这么一个鲜亮的东西,很美,很高贵。这是一套的、整体的学问,只知皮毛是不行的。

我一直在想怎么把我们伟大的工艺传统运用到当代,使它升华到艺术和精神的层面,让它更自由的发挥。既有东方的美感,又有西方材料一样的自由度。我一直在思考和解决这个问题,让工艺性和艺术性在我的作品里自由融合,体现东方艺术伟大、独特的美学理想,使我的艺术语言更国际化,更能跨越时代,这才是我的作品有所谓的"工艺性"特点的原因。

新视觉:你认为什么是好的艺术?你觉得市场好就一定是好的艺术吗?

黄钢:不能这样说,市场好,并不一定说明艺术好;但是如果艺术上非常优秀的作品,它的市场一定会好。现在是信息社会,没有会被埋没的人才。现在是多元化的时代,艺术也是多元化的,你可以是思想型的,可以是技术型的,也可以是革命型或文人型的,这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当好真实的自己。

新视觉:你觉得哪种形式的艺术是最好的?

黄钢:我觉得他们没有高低之分,关键是视觉上的艺术表达能力。无论是绘画、装置、影像,观念再好,艺术再新,最终要呈现在作品上,如果呈现不好,就没有意义。有的艺术家观念玩的很好,也就是说哲学家这段事过关了,下一段艺术家该做的事却不行了,露馅了。所以为什么说艺术创作是困难的,一个艺术家的品味与修养是长期磨练和积累的,光靠李逵的三板斧活着是不行的。俗话说的好,"不怕没文化,全凭人胆大"。

我们应努力加强自身修养,区分什么是艺术,什么不是不是艺术;什么是好的艺术,什么是粗俗的玩意儿。

新视觉:能够写入艺术史的艺术家算不算好的艺术家呢?

黄钢:很多艺术家都关注着自己在艺术史上的地位,的确,进入艺术史是对一个艺术家莫大的肯定,但我觉得在世的艺术家和艺术史是没有关系的。为美术史去创作的艺术家甚至称不上是真正的艺术家,这样做太功利了。他们的创作不是遵循自己的心灵,所以是虚假的。艺术的好坏一望便知,至于以后进不进"史",谁也说不清楚。从中国历史上看,进美术史的,其艺术的高低也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往往,官至越高,其影响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