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钰:我是个很普通的人

18日上午,被誉为“当代福尔摩斯”、“现场之王”的李昌钰来昌讲学。

初次踏上江西,他就给出了“非常进步,非常好”的赞叹;而对于他讲演中的一串串连珠妙语、一个个离奇案件,现场听众则给出了一遍遍热烈的掌声,“神探”,就是非同凡响。而他对于现场回答问题者抛撒小礼品的奖赏,则更是将气氛不断推向高潮。

幽默、孝子和神探身份的叠加,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一个个传奇故事的背后,他丰富而生动的一面。

讲课结束之后,李昌钰博士接受了新法制报记者独家采访。

李昌钰给新法制报的题字

李昌钰

●1938年出生于江苏省如皋市;

●1959年台湾警校毕业,同年成为台湾最年轻的警长;

●1964年赴美留学,先后获纽约大学生物化学硕士、博士学位;

●1998年任康乃狄克州警政厅厅长,是美国警界职位最高的亚裔人士;

●参与调查了40多个国家8000多起案件,包括被称为世纪大审判的

辛普森杀妻案、轰动全美的“锯木机杀妻案”、克林顿性丑闻案等,先后获得800多项荣誉。

◎幽默李昌钰:抬不起头来,奖太重了

18日,南昌。

初次来赣的神探李昌钰博士,在掌声中微笑着走上演讲台,一脸平静。

当听到主持人介绍说他已“74岁高龄”时,李昌钰笑了,似乎在抗议,自己还没有老到不能再在全球穿梭的“高龄”地步。

在接受完江西警察学院颁授的名誉教授证书后,李昌钰的幽默本性从开篇就展现了。

他望着台下的学院领导说:“刚才忘了问,名誉教授薪水多少?”

哄笑声中,他一脸“坏笑”地说:“几年前,马英九授予我荣誉市民称号,我问有什么待遇,马英九说游动物园半价。你可以说‘在校园免费散步’啊。”

而这只是开头。

在谈到自己数不清的荣誉时,他似乎显得很无奈,说:“我每周有个奖(得),都颁过了,现在(他们)只好创新的,为的是诱我去演讲,演讲一次给一个奖”。

“最近美国又给了我一个奖,以前没有过的,主要针对‘非美国出生,但对美国社会或人类有突出贡献’的人。结果一到场,发现有海陆空军在迎接,总统也来了。但那天我整个晚上抬不起头来——因为颁的奖太重了。”

给李昌钰博士送学术头衔的也很多,他笑言每讲演15~30分钟,拿一个。“最近还有要授予我音乐博士的,可我连歌都不会唱。”

对此,李昌钰哈哈大笑,劝慰说,人只有看破了(名利),才能开心。

这么多年奔波下来,李昌钰说自己也很想找个没有犯罪的地方住下来,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为了显示江湖“险恶”,李昌钰展示了一张形势图,将美国各种的发案轻重情况通过颜色标识出来。他介绍说,有一天,妻子指着一块白(白代表发案率低,黑则高)的地方说,可以到那去过退休生活。他笑了,说:“那是个湖。”

目前,美国每年发生1100万起侵财案,1500万起人身伤害案,半数人身伤害案破不了。所以李昌钰只能退而不休,并成立了冷案(即积案)中心,希望协助侦破那些长年侦破不了的案件。而且自筹资金1400万美元成立了“李昌钰刑事科学研究院”。

◎孝子李昌钰:世上最伟大的人是妈妈

1938年,李昌钰出生在江苏如皋,后来随家到台湾。

当时普通人家过得已很辛苦,而李昌钰的父亲很早就离世了。李妈妈从未外出工作、且年近半百,在一个全新的地方,“她一个人,把我们13个兄弟姐妹拉扯大。所以人家问,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是谁,我说是妈妈。最怕的人是谁?是妈妈。”李昌钰动容地说。

而怕妈妈的弱点,很好地被邀请他去破案子的人利用了。

“所以很多人,找我办案子,如果我没有时间,推辞了,他们就找我妈妈。邀我去讲学,如果不去,就找我妈妈。”

有一次,助手说华盛顿来电要求去协助破案,李昌钰回绝说没时间;后来国会来电,又邀请去办个案子,我还是回绝了。“于是他们找我妈妈。”

我妈妈会说我:“从小不用功,还不努力?”

“我说妈妈你别骂了,我去讲学(办案)就是了。”

李昌钰后来接手的这个案子,就是克林顿性丑闻案。

2003年,李昌钰的母亲以上百岁高龄去世,美国警界非常隆重地参加了她的葬礼。为了纪念母亲,李昌钰后来还在家乡如皋县以母亲的名义捐助一所学校。

李昌钰说:“现在我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了。”

◎神探李昌钰:使不可能变成可能

李昌钰一生处理过很多案子,从总统(肯尼迪被刺杀案)到普通市民。但他认为自己一生只做了一件事:使不可能变成可能。“一个人只有努力了,才有机会。”

李昌钰称自己初到美国时,身上只有50美元。因为穷,他半工半读历经10年,在兼职三份工作维生的情况下,以两年半时间修完了四年的大学课程。因为穷,他甚至没有出席自己的毕业典礼。因为在美国参加毕业典礼是要花钱的。

他把时间归纳为成功的重要要素之一。他每天要工作16个小时,而美国人一般顶多工作5个小时。吃饭快点,睡觉短点,时间就出来了。平均每天睡4个小时,而吃饭快到,妻子说他是吸尘器。

他用1年时间,做别人3年的事,这些事,就是办案。这些本就离奇的案件,在李昌钰妙语如珠的解说下,无不令人拍案称奇。

1993年7月20日,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的白宫特别助理文森·福斯特的尸体出现在公园里,嘴巴里被打了一枪。国会要求李昌钰前往协助调查。当时美国国内认为福斯特是被总统干掉的。

案发现场,福斯特的眼镜在另一个地方被发现,上面没有血迹。大家都认为,如果是自杀,眼镜怎么可能掉到一边?

有没有可能自己开一枪,眼镜在子弹的冲力下被震落到一边呢?

李昌钰说:“但我没办法证明,因为不可能拿自己做实验,否则知道结果的那一刻,我报告还没有写一个字,就死了。”后来通过模拟实验,证明眼镜是在自杀过程中掉在那里的。这时候李昌钰信奉的让“物证说话”起作用了。尽管眼镜被清洗,但他还是在眼镜上发现了细小的粉末微粒,里面有死者的血液、肌肉、毛发等微证物。通过这些证物,案情真相大白:福斯特原来是自杀。

“后来很多人怪我,说我改变了美国历史。否则的话,如果证明是他杀的话,克林顿就要下台,戈尔升任总统,那后来就不会有莱温斯基案、布什当总统了。每天一箱一箱的信寄来指责我。我跟助手说,‘是汇款单就留下,炸弹退回去’。”

而许多冷案,往往几年难以破获,而李昌钰到现场,几个小时就让案件取得突破性进展。

李昌钰强调说:“我不是一个人在工作,而是一个团队。”

在近期美国评选的25件最具深远意义的案件中,李昌钰博士直接间接参与的就达14起。正是由于他的努力,刑事鉴识从办案的从属地位跃居为起主导作用。而近期评出的美国10位著名科学家中,他赫然在列。不过他笑言要退回去,因为10位人里死了5个。

李昌钰说自己一生不想做官,只想教学,培训人才。

在他看来,21世纪的刑侦,已经进入到了物证时代。以前破案子,先打20板子,罪犯什么都招了。后来是强调人证,但人证60%不可靠,他不一定是说谎,但会添油加醋。所以后来运用测谎仪、心理压力、催眠等。“要让物证说话。”

◎对话:“江西非常进步,非常好”

新法制报:李博士是首次来江西吗?

李昌钰:第一次。

新法制报:以前你想像中的江西是怎么样的?

李昌钰:跟我想像中的大不一样,江西非常进步,非常好。

新法制报:李博士,你有很多头衔,你最在乎哪一个?

李昌钰: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这些头衔都是记者、社会大众给我的。“现场之王”、“当代的福尔摩斯”等等,像福尔摩斯,就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而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没有“现场之王”,大家都是一样的,只是我看的现场比较多一点。现场是一个大家一起合作的平台,没有看得很重。

新法制报:事实上,一提到你从事的鉴识专业,我们首先联想到的是影视剧里面穿着白大褂、从警察手里接过收集来的物证进行鉴定的幕后人员,这类人员要成为神探,就像你说的,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你是如何做到这点的?你觉得这个过程是人还是科技起关键作用?

李昌钰:人和物的结合。前面我们讲了,仪器(高科技的东西),你用钱就可以买过来。如果有钱买了仪器你不会用,设备3年后就旧了。所以技术就是怎么样操作仪器,你可以教一个人技术,怎么操作,他会拿到结果。但结果是什么意义呢?这就要看检验员的经验和智慧了,(判断)跟这个案件到底有关没有关,然后如何从物证找到嫌犯,这是我们做刑侦人员最大的问题。

我们刑侦人员就是让物证、人证去找到人犯。所以培养人才是很重要的。

新法制报:高科技在刑侦上运用越来越广泛了。

李昌钰:我很荣幸,这次作为海外人员列席全国两会,其中一个就是(因为)提倡科技如何用在侦查上。

用科技打击犯罪,但犯罪并没有减少,因为这些犯罪分子知道,哪里有摄像头。所以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怎么用新技术去侦破案件,还要运用人工智慧,对时间、地域、人物的分析,证据的分析,然后结合起来。所以要教理论和实际,不让将来的刑侦人员走老路,能迎头赶上。

新法制报:此前在重庆,据说你准备和对方开展合作?

李昌钰:前两天在重庆出席一个会议,讲了两场(课),(再之前在)上海讲了三场(课)。在重庆和王立军(副)市长签了两个协议,之前我们在20多年前就认识(在日本),准备给重庆训练一些现场鉴识方面的人才。

新法制报:你退休后,主要做些什么?

李昌钰:我退休了三次,目前主要是以研究、教学为主。(不过)从第一线退下来后,还是经常有案件,就是协助破案,但不亲自办案了。一定要培养年轻人。如果我们什么事都自己做,那年轻人就没有机会了。

新法制报:那最近在处理什么案子?

李昌钰:主要是破冷案(积案),世界各国破不了的案件。另外,我成立了一个新的教学中心,比如在英国发生了一起案子,他可以第一时间通过卫星,把现场资料、图片传到我们中心,我可以给他们点建议。

新法制报:未来的刑侦方向在哪里?

李昌钰:任何一个案件,最初24小时,是最重要的。比如最近他们在一个案件现场找到了一个鞋印。我们实验室里有4万双球鞋档案,我们一搜查,发现是1996年生产的,所以刑警在离开现场时,鞋哪个厂生产的、什么牌子的,离开现场就知道。不像以前,要照相、取证等,3个月后结果才出来了。那你就失去了3个月的时机。21世纪的刑侦方向是如何把实验室搬到现场,用最小的、轻便的仪器,最快地找到有成效的(鉴定)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