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陈宝成 记者陈宝成被拘后续:有录音证明司机自愿留下 被浇汽油司机否认
8月11日,《财新》记者陈宝成在山东因抗拆中涉嫌非法拘禁罪被刑拘。目前警方与陈宝成双方各执一词。警方称,陈宝成等人将挖掘机司机郭晓刚扣留在车内超过24小时,且多次在郭晓刚身上、挖掘机内外浇汽油,涉嫌非法拘禁被拘留。陈宝成的代理律师李会清则称,陈宝成被扣留的手机中有录音证明司机自愿留下。但陈对是否浇汽油的细节没有交代。因高温被汽油烧伤的司机否认说:“这种情况下谁敢跑啊,谁能自愿留下啊?”
目前该案存在警方是否出警、陈宝成是否向司机浇汽油、司机是否自愿留下、网传视频从何而来、陈宝成的做法是否属于自救等五大焦点。陈宝成的说辞与警方有很大出入。
陈宝成是财新传媒负责地方政治人事报道的记者,此前曾服务于《南方都市报》。陈宝成事件发生后,不少媒体及网络大V为之声援。
昨天上午8点30分,在平度市人民医院烧伤科病房,大众网记者见到了涉事挖掘机驾驶员郭晓刚。郭晓刚称,他在被拘禁期间不停地被泼洒汽油,数次在挖掘机驾驶室内晕倒。在被拘禁的25个多小时里,他从来不敢想逃跑,全程只吃了两根黄瓜和几个梨。
司机称全身多次被倒上汽油,陈宝成持刀斧威胁不准人靠前。
“我不愿自己回忆那天的事了,如果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实在是太恐怖了。”在采访中,郭晓刚多次重复着这句话。
郭晓刚今年27岁,是平度市云山镇人。据郭晓刚讲述,8月9日上午7点多,单位通知郭晓刚到金沟子村旧址附近整理建筑垃圾。上午9点左右,当郭晓刚驾驶挖掘机到达现场,正准备整理垃圾时,当地村民张鹏珂、陈青沙突然前来制止,称垃圾是他们家的,不准郭晓刚整理。
无奈之下,郭晓刚把挖掘机暂时放到现场,回到单位。下午1点左右,郭晓刚得到单位的命令,准备把挖掘机开回公司,刚到挖掘机驾驶室,就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一个男的(后被证实为张鹏珂)拿了两罐子汽油,哗一下倒到我身上了。”郭晓刚说,随后张鹏珂一手抓着他的衣领,另一手把打火机放到了他的脸前面,并说“你再跑,我给你点上。”
郭晓刚说,之后,一个戴眼镜的男子(后被证实为陈宝成)拿着一个很长的刀斧,在那里喊“谁敢靠前,我就砍死他”,并拿刀斧在旁边的木头上砍了好几下。
郭晓刚说,在他被非法拘禁期间,因为驾驶室内的高温和闷热他晕倒了好多次,“脑袋一片空白”。他只记得,有一辆救护车去救他,但是陈宝成等人不让救护车靠近,把救护人员打跑了。
司机被诊断为“左肩胛腰腹烧伤”,称只吃了两根黄瓜和几个梨充饥。
采访中,记者看到,郭晓刚身体左侧肩膀上有一片深红色的创面,上面还有几个水疱。除了左边肩膀外,他的肚子、背部左侧、下身处均有创面。
郭晓刚的入院诊断书上写着:患者40小时前被汽油火焰烧伤左肩胛及左腰腹部,伤处肿胀疼痛,创面起水疱,门诊就诊以“多处烫伤”收住入院。平度市人民医院烧伤科张姓大夫告诉大记者,对郭晓刚的诊断为:左肩胛、左腰腹烧伤,浅二度百分之三面积。
对于身上烧伤的来源,郭晓刚说,在被非法拘禁期间,他身上的汽油刚刚干了,陈宝成就让张鹏珂向他泼洒汽油。汽油顺着身体流入了眼睛、流到了肩膀、背部甚至下身,8月9日及10日,平度市天气炎热,郭晓刚被拘禁的驾驶室更为炎热,直接导致了高温下他身上多处被汽油烧伤。
对于郭晓刚被拘禁一段时间后,便自愿留在挖掘机的驾驶室内的说法,郭晓刚说:“这种情况下谁敢跑啊,谁能自愿留下啊?”
对于郭晓刚“在滞留期间,吃喝与村民一样”的说法,郭晓刚也予以否认。
郭晓刚说,在他被非法拘禁的第一天,陈宝成等人从家里拿来了几根黄瓜。由于饥饿难耐,他才向陈宝成等人要黄瓜吃。“一开始他们不给,说万一吃了有劲了跑了怎么办”,郭晓刚说,由于他被泼汽油泼得恶心、头晕严重,在他的恳求之下,陈宝成等人才给了他两根黄瓜充饥。到了晚上,几个拘禁郭晓刚的村民将梨拿到事发现场,由于饥饿,郭晓刚再次向他们央求了几个梨。这些就是郭晓刚在25个多小时里所吃的东西。
采访中,郭晓刚多次说:“要把凶手绳之以法,希望政府为我讨回公道。”
挖掘机驾驶员郭晓刚身上有多处伤痕
五大焦点
一、警方是否出警
陈宝成在会见笔录中描述了事发过程。村民陈青沙和张鹏珂夫妇的房屋于今年7月4日被强拆,8月9日上午,他们发现郭晓刚的挖掘机在自家宅基地挖掘,便将车和司机扣住。随后,陈青沙夫妇报警,但警察不管。当天下午2点多钟,陈宝成到现场了解情况后,要求继续报警,但警察到现场后只在周边远远待着,顾左右而言他。他们因此向平度、青岛和山东省的公安督察部门打电话,但仍未获处理。
平度市公安局相关负责人昨天下午接受记者采访时则明确称,案发直到人质被解救出来,警方一直守在现场。该负责人介绍,公安局110指挥中心9日上午接到报警称,有挖掘机非法施工。该局城关派出所民警出警,找到了挖掘机,但驾驶员不在,没有发现警情便返回。当天下午再次接到报警,民警见到司机郭晓刚被陈青沙夫妇堵在驾驶室内,要求他们到派出所接受处理被拒绝,对方拿着汽油瓶和打火机,情势紧张。
陈宝成告诉律师李会清,10日上午七八十个不明身份的人到达现场,打断了陈青沙家的太阳伞,还把陈青沙打伤。但直到被用干粉灭火器喷倒之前,他才知道有警察在其中。
二、是否向司机浇汽油
平度警方负责人一度称,在民警发现冲突双方之前,郭晓刚身上、挖掘机驾驶室及周边已经被浇了汽油。但随后他又改口称,浇汽油是在警方到达现场之前还是之后,需要进一步了解情况。该负责人表示,在事发过程中,张鹏珂手持打火机守在驾驶室内,而陈青沙曾经3次向挖掘机送汽油瓶。陈宝成则在挖掘机前挥舞着刀具不允许靠近。由于情势紧张,民警和分管领导均赶到现场处置,进行劝导、教育工作,但不敢靠近。
陈宝成的会见笔录中未提及浇汽油情节。他回忆,10日下午现场又出现不少不明身份的人,自称司机家属和车主,要求放人,“我当时拿一把菜刀,重复我前边的话,要将强毁他人财产的司机交给公安。”对方冲过来强抢,他的刀被朋友赵晓光抢走扔了,他便捡起一个酒瓶但也被赵抢走,后来才知道里面有汽油。
李会清转述称,陈宝成的刀具及酒瓶均非自己带去,而是在现场地上捡来的。
三、司机是否自愿留下
平度警方称,司机郭晓刚被陈宝成等人挟持,其家属及车主均曾报警。中途郭晓刚曾经使用手机拨打120求救,称自己恶心头晕,但救护车到达现场后陈宝成等仍不放人。
陈宝成一方则提出,郭晓刚系自愿留下。陈宝成明确告知律师,他被警方扣留的手机中有一段10日下午1点左右的录音,司机郭晓刚表示自己不想走。李会清说,事发后,他和陈宝成的家属多次向警方讨要该手机,警方最初答应归还,但最终又反悔了。
昨天上午,陈宝成的代理律师李会清向警方提交了取保候审申请,目前尚无答复。李会清表示,综合会见结果及现场经过分析,陈的行为依法不构成非法拘禁犯罪,而涉事司机有奉命主动被扣、故意造成陈宝成等人实施“拘禁”的嫌疑。
昨天,记者未能与郭晓刚及其公司取得联系。平度警方称,郭晓刚肩膀等处被烤伤,“自愿留下”的说法不太可能。但陈宝成则称,在被警方抢走之前,郭晓刚始终安全没有受伤。9日夜间,车主曾去看司机并给他送东西,“司机在车里向他们喊,我在这里挺好的”。陈说,他们没有打司机,还给其送黄瓜、梨和水,“以及吃的,我们吃什么,就给他送什么”。
陈宝成
陈宝成因曾在微博上侮辱中国护照被网友抨击(图非陈宝成)
四、网传视频从何而来
昨天,与陈宝成曾有恩怨的媒体人纪许光在其微博中发布了一段视频,指称陈宝成暴力挟持人质、涉嫌非法拘禁。在该视频中,陈宝成手持刀具,阻止别人靠近。而在挖掘机驾驶室内,一白衣男子用玻璃瓶往驾驶室及一赤膊男子身上多次做了倾倒动作。但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身穿警服人员出现。
昨天,平度警方负责人称,纪许光的视频并非由警方提供,来源不明。此外,警方在处置过程中没有派所谓谈判专家,也没有请求特警支援,网上的说法不实。
五、陈宝成的做法是否属于自救?
律师:属于自救,挖掘机司机不法侵害在前,他们留置司机后曾报警
警方:自救与否不影响是非法拘禁罪的成立,没必要考虑这些因素
平度市公安局副政委石德欣:有这样的正当防卫吗?拿着汽油浇到人家身上,警察过去做工作还不放人,还拿着工具不让警察靠近。至于施工的因素,跟公安局没有关系。
陈宝成律师王令:在整个事件的过程中,金沟子村数户维权村民面对家中突然闯入暴徒,以暴力方式强行毁坏民房及家中财产的行为呼号无应,报警无答。陈宝成也屡次遭遇歹徒暴打,危及生命安全。陈宝成他们在这次事件中,将挖掘机司机暂扣,属于自救行为。
陈宝成律师李会清:有律师调查过,该村拆迁在手续上存在问题,强拆是违法行为,陈宝成将挖掘机司机扭送到公安机关都不为过,而他们只是临时不让司机走,还寻求公权力的救济,并不构成非法拘禁。
微博大V声援陈宝成,图为律师徐昕微博截图
贺卫方微博截图
《财新》微博截图
综合《京华时报》、大众网、《南方都市报》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