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红色情怀——记赵惠同志为林野烈士平反昭雪纪实
现年85岁高龄的赵惠,是原龙岩地区文化局副局长,离休干部。广东省大埔县人。他对我们一家有特殊的情缘,可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事情还得从我祖父林野的冤案得到平反昭雪说起:
我祖父林野,是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生,早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参加过北伐战争,1927年蒋介石,汪精卫叛变革命后,他毅然脱离汪部回到闽西。1929年朱毛率领红四军到闽西,林野参加了红军,后到了江西,历任红四军第三纵队支队长,福建军区参谋长、红军军事政治学校训练部长、红军公略特科步兵等校校长等职,参加过古田会议。
祖母魏月初1904年出生,龙岩西陂条围人,1929年参加红军,一直跟随丈夫林野在公略红校卫生室任护士。
我父亲林博济1924年出生, 1934年第四次反“围剿”时,形势紧张,祖父母托人把他带回龙岩条围外祖母家中抚养长大,1949年5月参加革命,在龙岩县军管会、人民政府管理档案。在革命战争中祖父母服从组织需要留下,未参加长征,在中央苏区坚持游击战争。但建国后却无音讯。
1949年12月——1950年10月,父亲林博济请假到江西瑞金、于都等地寻找祖父母无着。1956年的一天,县府人事科一干部,找父亲谈话,在没有出示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你父母是叛徒,你不能在县政府工作,立即办理移交。
”从此我们兄弟姐妹也背上叛徒家属的黑锅,在社会上被人歧视,工作、学习、参军都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一家十多口人挤在北市场旁边一间破旧的阁楼上,有苦无处诉,一家经常人暗暗地流泪。父亲多方打探到孙毅将军(中将,原总参谋部军训部部长)、蒋德耀(原公略红军学校卫生室主任, 建国后任中国人民卫生出版社社长)、伍修权(上将)等中央苏区时与林野同在干部训练队工作的战友的地址后,写信去询问林野夫妇的下落,他们回信都说林野夫妇在中央苏区时,是好干部,好党员,是被当时的王明极“左”错误路线迫害致死的、应请组织调查清楚给予平反昭雪。
父亲把一封封首长的回信转到县委、县政府却得不到任何答复。茫茫黑夜何日见天明,大人悲伤、孩子哭泣、徒唤奈何!
黄河也有澄清之日,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原行署文教办主任罗天家中谈起我祖父母和我一家的不幸遭遇后,他十分同情,表示有机会一定支持我查清楚。1984年6月上旬的一天下午,行署文化局副局长赵惠同志,听说罗主任身体不适,到其家中看望,赵谈及后天要去北京开会之事,罗主任提出要他带我父亲林博济,一起赴京,找孙毅等首长搞清祖父林野的政历问题。
赵惠沉思一会儿说,带人去不合适。一、林家现处境不好,经济困难,去京一趟来回要花不少钱。
二、按组织规定当事人自己调查的材料不能作为甄别定案的依据,还是由他(赵惠)以闽西革命历史博物馆筹建办公室常务副主任的身份去调查,既顺、又快、又省钱。罗主任认为赵惠提出的意见有道理。第二天罗主任介绍我与赵惠见面,我谈起祖父母冤案,和我一家受苦难的情况,赵惠凭着对革命同志关心的感情,表示支持我们把问题搞清楚。
我也把孙毅将军的地址交给了赵惠。赵惠到京,完成其本身的工作任务后,就把精力专注放在查清林野的政历问题上。
偌大的北京市要找到华佳胡同孙毅将军的住处,谈何容易,他买了一张北京地图,戴起了老花镜,以天安门为中心,一环一环地找,从大街到胡同,终于在天安门西侧,人民政协大礼堂旁边找到华佳胡同4号。第二天上午8时,转了几次公共汽车,找到华佳胡同4号,按了门铃,警卫员出来,赵说明来意出示证件,警卫员说首长昨晚开会很晚才回来,要等到九点半才能接见,赵惠只好在院子里等待,九点半警卫员通知赵去拜访孙毅将军。
八十多岁的孙将军,热情地接见赵惠,赵惠向孙毅将军问好并说明来意。
孙将军便直接对赵惠说,林野是中央苏区公略红军学校校长,是我的上级,当时我是红校训练部部长,林野是一位好党员、好领导,工作负责,教学有方,培养出不少优秀的军事骨干,绝不是叛徒。
他留在中央苏区打游击,当时党内一些人执行王明极“左”的路线,认为凡是从国民党过来的人或是与国民党有过一些关系的人,都是不可靠份子,而加以杀掉,我(指孙毅)是宁都暴动过来的,如果留在中央苏区也会被杀害,此案应查清,要为林野夫妇平反昭雪。
有关林野夫妇被杀害的详细情况可以找蒋耀德同志。孙将军他随即给蒋耀德挂电话并写了信,派车子送赵惠到蒋耀德同志住处三里河卫生部宿舍,蒋与赵惠交谈了一个多钟头,蒋一边说、赵一边记。蒋耀德同志说,林野是好党员、好干部,学识渊博、教学有方,培养出许多优秀军事骨干,如第四次反围剿时连城朋口温坊战斗,一举歼灭国民党兵4000多人,缴获了大批武器和军用物资,战斗中很多指挥员都是林野培养出来的。
1934年10月底,主力红军离开中央苏区,陈毅、蒋耀德、赵品三等人留下来打游击。
在严峻的形势下,中央保卫局继续推行王明的极“左”路线,将国民党部队过来的,或与国民党历史有些关系的人,加以杀害。林野夫妇是在瑞金的深山洞中被杀害的,死得很惨,宁都暴动留下来的也被杀了20多人。
赵品三1937年通过组织关系到了延安,他建国后任中国革命博物馆馆长,他对林野夫妇被杀很同情,同我谈了三次了不会是假的。赵惠将记录的材料整理后交给蒋耀德,蒋在材料上注明:本材料是本人谈的,赵惠同志执笔,我完全同意与赵惠同志交谈整理的材料,蒋耀德(签字、盖章)。
赵惠将访问蒋耀德整理的材料交孙毅审阅,孙毅审阅后签注:蒋耀德同志与赵惠同志交谈的材料我认为是客观事实,赵品三同志是红校俱乐部主任,当时我们宁暴(注:宁都暴动)有20多人,也被错杀了,赵品三已故,这材料不会是假的,应给林野平反。
孙毅将军还说,要把材料送给伍修权将军审阅,伍修权在中央苏区干部队学习时与林野同住一个房间,伍修权任指导员、林野任连长。赵惠回龙岩,也接到伍修权审阅的有关林野夫妇被错杀的来信,伍修权在该材料上批注:从赵惠同志整理的材料中,说明林野夫妇是好同志,应平反昭雪,评为烈士。
赵惠回龙岩后将三位老首长签注的材料向时任地委书记林开钦汇报,林书记看了后批示:地委组织部会同龙岩市(现新罗区)委组织部办理落实。地委组织部副部长陈振邦同志带赵惠到龙岩市委找到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张明,说明此案非一般冤案,应指定专人负责查清落实。
不久,龙岩市(今新罗区)组织副部长郭东山和民政局长,拿了2份有相当影响力的老同志的证明材料找赵惠,一份是关于林野的政历问题,文中称:据了解,1933年7月,第四次反“围剿”期间,形势紧张,林野夫妇经受不了形势的考验,林野拿枪先打死了妻子魏月初,然后自杀,一个共产党员自杀就是自绝于人民,就是叛徒。
另一份材料是关于林野的历史问题:据说他们夫妇在长征途中,林野从马上掉下来摔伤后,经不起考验,把老婆杀死、然后自杀,一个共产党员自杀就是自绝于人民,就是叛徒。
赵惠看了这二份材料,明确指出材料上有三个问题:一、二个材料说林野自杀的时间不同,按赵品三证明林野是被组织留在中央苏区打游击。二、二个证明材料字迹相同,都是以“据说”为前题,没有出证人签名盖章,也无办公室公章,不能采用。
三、仅以二张白条来定二位老红军为叛徒,是极不负责任的。二人看到赵惠严肃的表情和口气,点头不作声,并请赵惠指点访问孙毅将军的手续和地址。该二人去京查询的情况与赵惠整理的材料一致。
1985年春节前,接到中共龙岩市委(今新罗区)《关于“二战”》时期肃反中被错杀人员平反昭雪的批复,为林野夫妇平反昭雪,恢复林野夫妇的党籍。关于评为烈士问题,按中央政策规定。属于党内错杀的,1983年以前评为烈士的,可以继续享受烈士待遇,没有评为烈士,只能按军、公牺牲人员的待遇。
林博济本人由龙岩市政府收回,按退休人员处理。接到林野夫妇被平反昭雪和林博济恢复退休待遇的通知后,我们全家都很激动,一致感谢党实事求是的政策和赵惠同志的大力支持。
邻居都赶来庆贺,家门口的巷子挤满了前来祝贺和看热闹的人群,在热闹的鞭炮声中,中城街道办来人在我家大门口贴上“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的对联,市委工作人员也前来慰问,热闹、温馨、祥和的氛围充满了整个院子。这一年的春节我们全家过得特别愉快。
我父母的平反昭雪问题得到解决,我们一家十分高兴,我父亲为了收集有关祖父母平反昭雪的材料,留作为纪念,到龙岩市档案馆(现在的地级市)复印林野平反昭雪的有关资料。无意中发现一张林开钦书记在台历空白处的批注,如解放后一段时间是到瑞金,于都等地去寻找父亲,可以按49年入伍时连续计算工龄。
也就意味着可以享受离休干部待遇。林博济回忆当时 是与县府秘书,饶龙光请假去赣南寻找父亲的,可是,饶龙光已因公去世,请假条找不到了,只好找当时一起工作的同志写证明,但他们都写不知道我有办过请假手续,连续工龄的事一搁就二年。
有一天赵惠来看望我父亲,我父亲找出一份1956年被清洗时的档案移交清册,问赵惠有什么作用,赵惠详细看了这清册所列的移交档案,是从1949年5月龙岩军管会成立起,接连县人民政府成立后的所有档案,时间是1949.
5到1950年10月(即请假寻找林野的时间),从未间断,可以肯定这一段时间,林博济是请假到江西去找父亲的,当时各科室办文后把文件堆放在档案室,林博海回来后再整理入档。
将此情况和档案移交清册报市委组织部,组织部研究后,认为情况属实可以连续计算工龄,补办离休手续。不久林博济领到国务院颁发的光荣离休证,同时加入了龙岩闽粤赣边老同志联谊会的组织,一家人感到无限光荣。
2009年,我四弟林育健出差到江西,在赣州新华书店发现一本《中央苏区人物志》,书中载有祖父林野在1945年中共“七大”时被追认为烈士的材料,遂把这本书买下。回岩后,一家人认真研究,认为林野追认为革命烈士有希望了,为慎重起见我和赵惠还到江西赣州市和于都县党史办公室查到《军队烈士英名录》等有关书籍。
同时还到广州黄埔军校旧址,在黄埔军校毕业同学录中找到第四期毕业生中林野的名字。我拿这些资料到新罗区民政局,请求为林野补办烈士证书,民政局领导说,书报材料不能作为凭据,要有当年的档案材料为准,我要求民政局尽快派人到中央档案馆查询,民政局同志说,现年关已近,既缺经费又抽不出人。
我回来把民政局的意见告诉父亲,我父亲听了断然说,叫赵惠同志带我去北京国家档案局查找,一切费用自己出。
我把父亲的意见与赵惠商量,赵惠说不能盲目去,免得花钱、花时间又达不到目的。很快,赵惠同志帮助我们开出到中央档案馆查找林野烈士有关资料的介绍信,并与我一起乘火车赴京,找到中央档案馆接待利用部。
该部木志芳同志热情接待我们,亲手交给我们《大革命时期死难烈士英名录》,经过翻查,内页部份有一行写着林野,“红军步兵学校校长,籍贯福建龙岩,入伍时间一九二九年,入党时间一九二九年,一九三四年逝世于瑞京”。我们如获至宝地接过70多年前珍贵的材料,对档案馆工作人员一再表示衷心感谢!
2010年1月28日龙岩市新罗区民政局恢复林野为革命烈士,并补发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局部革命烈士证明书”,这是一份迟到75年的烈士证明书,林野终于可以安息了。
我把祖父林野恢复烈士称号的消息告诉中央档案馆,《中国档案报》2010年4月5日刊载了《林野“革命烈士”称号恢复记》,并配发了短评24小时《“大海捞针”的启示》。《闽西日报》2010年6月4日“生活专刊”登载了《迟到的革命烈士证明书》。
从1984年夏天到2010年4月,历时26年,祖父母被错杀的冤案,终于全部搞清楚,为恢复我祖父林野烈士称号划上句号。我们一家对赵惠同志热情无私的帮助,无限地感激,我母亲在世时每月都要在观音菩萨面前祈祷保佑赵惠同志健康长寿,我父亲常说,我们一家子孙后代永远不能忘记恩人赵惠,就是我走了你们也要经常去看望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