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微访谈 访谈 | 张怡微:把创作力和鉴赏力的差距缩小

2017-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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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访谈张怡微:把创作力和鉴赏力的差距缩小从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后,张怡微选择了去台湾政治大学攻读文学博士.采访她的时候恰值清明假期,她从台北返沪.见面当天,她早上刚参加了<萌芽>杂志前任主编赵长天先生的葬礼,下午又去听了复旦中文系举办的台湾学者讲座,一切事毕,匆匆赶来.开始聊的时候她一边看着 iPad,一边回答我的问题,语速很快,有一句没一句的,却很实在.作为 2003 年第六届"新概念"的一等奖,她所受到的关注远不如从前.即便没赶上成名的潮热,她也踩上了青春文学出书热的尾

访谈

张怡微:把创作力和鉴赏力的差距缩小

从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后,张怡微选择了去台湾政治大学攻读文学博士。采访她的时候恰值清明假期,她从台北返沪。见面当天,她早上刚参加了《萌芽》杂志前任主编赵长天先生的葬礼,下午又去听了复旦中文系举办的台湾学者讲座,一切事毕,匆匆赶来。开始聊的时候她一边看着 iPad,一边回答我的问题,语速很快,有一句没一句的,却很实在。

作为 2003 年第六届“新概念”的一等奖,她所受到的关注远不如从前。即便没赶上成名的潮热,她也踩上了青春文学出书热的尾巴。张怡微坦言,当时是前几届的出书,再搭着自己的一本书,就这样,终于也是捧出作品为以后打下了基础。

2006 年,她出了散文集《怅然年华》、短篇小说集《青春禁忌游戏》,而后作品接连问世,如《梦·醒》、《下一站,西单》、《时光,请等一等》等中长篇小说,并于 2012 年创作了长篇小说《你所不知道的夜晚》,获得当年“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新人奖提名。

有评论说,出生于 1987 年的张怡微,作品中却有少年老成的范儿。相较其他同龄作家,张怡微接触社会的程度更深,说到作家与人相处的问题,她说,“人家已经很怕你乱写些什么了,如果你这人再不好相处,那就很惨了。”

张怡微出生在上海的工人新村。她没有受过这座繁华都市的精英式教育,在新村的菜场小学上学。她记得直到五年级,学校才调来一个师范学校的老师,讲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李商隐,觉得非常奇怪。在小说中,她写过一个亲身经历的片段:有一次写错“荷花”两字,被一位老师罚站在门口,训斥道,“你以后怎么建设国家?!

”后来知道,原来这个老师名叫荷花。因为成长背景的缘故,张怡微没有人们印象中上海女孩的娇弱敏感,她是贴着地面长大的。

因为父母离异的关系,张怡微很早就开始独自承担自己的生活所需。她本科毕业于复旦大学哲学系,研究生就读于复旦大学中文系写作方向。在学校的这七年间,她前后去过二十余家单位实习,对杂志报刊、传媒影视、房地产业均有涉猎。

为了应付经济压力,她也曾经同时兼职数份工作。虽然在上海长大,张怡微对都市生活却并不认同,很少泡咖啡馆,也不去酒吧。“我很穷,一直保持着一个苦劳的状态。但是我本质上不是一个迷惘的人,我不赞同这种价值,也不去写它。

我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很拼。”用写作养活自己?从来没这么想过。本科毕业,她和大家一样努力地找工作,不巧的是恰好遇到 2009 年金融危机,就业十分困难。张怡微回忆说当时找工作,人家都会追出来把简历还给她,说“我们不要哲学系的人”。

经过了这些年的奋斗打拼,如今在台湾山间专心读书的张怡微明确了自己生活的方向,“如果可以,我就一直写作了吧。”近期,她固定为《上海壹周》、《鲤》等书籍刊物撰稿,用她的话说,是在用散文和专栏来养活小说。

张怡微喜欢类似“三言二拍”这样的世情小说。“我喜欢那种复杂的、不知滋味的东西。日本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东西,比如《东京物语》。”她喜欢观察日常生活中微妙的不和谐瞬间,“你知道,婚礼并不都是喜庆的,葬礼也会有笑点。

”谈到这个话题,她随手描绘了一个典型的场景,“比如说一个女孩出嫁,她父母离异,之前父亲从来没有养过她,但是婚礼那天父亲得牵着手把她交给新郎,这时候不明就里的司仪却在台上喜庆、动情地讲这个父亲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把女儿养大……生活中这种瞬间是很多的,这里面有老百姓很多小小的哀愁。

我本身就格局很小的,我喜欢这个东西。”对家长里短中小人物情绪、情感的敏感与张怡微本人的生活经历息息相关,早年父母离异,各自组成了新的家庭。她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的除夕夜,她都要一个人从爸爸家走到妈妈家,“这一段路是没有人陪我走的,很漫长。现在年纪大了,无所谓了。有时候想想如果大家闹起来一拍两散,反而只有轻松。”

“所有你看起来的和谐和团圆,底下都有非常非常辛苦、艰辛的东西。”在短篇小说集《时光,请你等一等》中,每个故事都或多或少地有着这样灰色的生活基调,但却不悲伤,在每一篇的结尾主人公都会露出无所谓的样子让生活继续下去。这种情绪的过渡和对抗,正是她所关注的家长里短中体现的顽强生命力。

在新作《你所不知道的夜晚》中,张怡微关注的是父、祖辈自 1949 年以后随着工人新村的建成在上海扎根的故事。为此,她做了大量的调查和咨询。针对这本书,书评人李伟长写道,“当你发现一个如此年轻的作家,痴迷于书写她父辈们的故事,而不再是多数‘80 后’作家拿手的私人小生活时,相信你会像我一样,不由得表示赞叹,毕竟‘80 后’作家多写自己被人诟病已久。”

在二十几岁的年纪里,张怡微很少写爱情,她说自己的爱情资源很少,写不过别人。从“新概念”中脱颖而出,她不执迷于自我的私人化写作,也不喜欢玄幻和虚构,而是选择站在地上,让一支笔像鸡毛掸子一样擦拭生活的尘土。这种少年老成,也是生活赋予她的能量。

●:“新概念”的影响力在你这一届(2004 年)比首届(1998 年)削弱很多?

Z :任何一个比赛做下去都会这样。当年影响力大是因为没有网络、没有手机,当时大家还看纸质杂志,现在媒体环境不同了,人们已经很少看纸质杂志了。而且针对青年人的比赛很少。还有就是最早的时候“新概念”跟大学挂钩,可以保送,但是从第三届起就没有了。到我这个时候只跟自主招生挂钩。在考试的时候,可以作为一个特长,有的学校很看重它,有很大的照顾政策,但是有的学校不在意,那就另当别论了。

● :出书以后你拿到了多少稿费?

Z :几千块钱吧,一半还是去年才拿到的。那时候我们都被骗过很多钱,都是学生,也不懂,也没精力讨。我是去年跟了一次讨稿费的风潮,才拿到三千块钱,其实也已经不值钱了。

● :那个时候你也是以写青春小说为主?

Z :当时大家炒作概念,炒作青年作家,只要你们年轻,怎么写都是好的。出了太多的青春文学,什么疼痛青春、残酷青春……多到都被淹没了,其实是没有用的。我之前写了很多不好的东西,那时候注重的是情感的共鸣。当时经历少,看书也少,你被一种速成的东西激发负面情绪。其实这种情绪都是被启发出来的,你现在知道从迷惘的程度上来讲,大学毕业时候跟青春期绝对两样的,至少那个时候还有一个目标。

● :情绪抒发是青春期写作的特点。

Z :对。其实大部分人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一些感觉,有想要分享的欲望,但这个其实不足以支撑持续性写作。情绪的抒发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很多人喜欢写自己的童年跟少年,可是不知道写到哪里结束。你知道这个问题出在哪里?其实就是没有结构。在写作一开始就知道哪里开始、哪里结束,这个叫结构。你看《百年孤独》绝对不可能是写到哪里算哪里的,它有使命在里面。

● :好的文学作品都是这样,比如说你在研究的中国古典小说。

Z :对,《西游记》也是有使命的,它不是为了打怪兽而打怪兽。孙悟空在花果山日子过得很好,为什么会想要出来?因为他考虑到了死亡的问题。他怕死,就开始想怎么能够不死。这里面其实非常的深刻,你知道吧?这里面是一个克服虚无的过程。

●:现在你写作中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Z :创作力跟不上鉴赏力。比如说你看书已经形成一种品味了,可是自己下笔后,却是你最不欣赏的那种人,很痛苦对不对?要把这两者的差距缩小,就是我现在在做的事。

张怡微自述:

我至今没有办法将自己和“80后”联系起来。我不介意被称作“萌芽的孩子”或者“新概念的孩子”。我很珍惜每一次被认可的机会,我感激帮助我的每一个人。很遗憾我对于我同样热爱文学的孩子们并不熟悉……我很少去关注,我害怕陌生人。

我喜欢我的学校,它很小,很安静,可是有力量,有生命的感觉。它不像别的学校那样开阔的风景,也没有恋爱的空气……只是我喜欢这样的成长,很单纯,也很虔诚。关于创作我说不好,我是个赤贫的学生,我记录那些并不完美的成长,赤裸裸疼痛的日子。我把它们写下来。我很讶异为什么从没有人要我修改我的作品,我有些忐忑,因为我知道它们有缺点,因为它们真实。

我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我不告诉朋友我经历的辛苦。我希望能没有负担的与朋友在一起,谈论那些杳无边际的东西,她们爱我不只因为我爱她们……于是后来很多人说喜欢我写的故事,我会不知所措,喜欢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是共鸣吗?还是仅仅热爱的注视?我很陌生……

因此,也许我偏离“80后”的特质吧……我不轻狂,我害怕被议论。

我喜欢电影,喜欢深藏情感的文字,喜欢平淡背后的汹涌,安然背后的无常……喜欢李修文、王安忆、唐颖……我有时也沉迷纯情的东西,张小娴什么的……我偏爱迷幻摇滚,radiohead mazzy star……或者coldplay…… 有时听很多民谣,club 8……bellesebestian。

我去过王菲在上海的两场演唱会,时隔五年,好像转眼间……我喜欢木村拓哉,因为十年前的《悠长假期》,因为喜欢他点烟的手势……因而将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连在一起,成为我每天都会浏览的邮箱岸标……我很少看《萌芽》杂志,以及那些同龄的写手们,我知道张悦然,我看过她的《桃花救赎》。

于是我是个沉迷的人,小娴说,沉迷的人是可怕的,因为他们一旦醒悟,往往变得很无情。我了解我的情绪,在清醒的时候写点东西,于是我的小说记录着我异端冷静的时间,它们令我疼痛。我最大的愿望能写一部留在很多人心里的童话,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千次讲述,一千次悲凉,被人一讲再讲,却没有人忍心给这天然的悲剧装上完满的结局。

我的写作很本能,因而一旦脱离成长,它们就没有多大意义。我的成长不停向前,因而总有一天,这种本能的宣泄,会离我远去。

我想我的写作绝对称不上是文学,文学是神圣的东西,我热爱它,因而绝对不会亵玩。

只此寒暄。

(外滩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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