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思母亲 我的父亲母亲与《思痛录》

2018-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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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1982年夏天我刚大学毕业,孙友余同志要我向当时任全国人大法制工作委员会主任的王汉斌同志,引见一机部派出的中国第一位留学哈佛的法学硕士.由此有了我和母亲与这位唐先生的交往,母亲后来帮助他解决了被人冤屈的事.这位唐先生告诉母亲和我,他在美国曾遇到很多位华裔美国教授.不少人是当年清华北大的学生.一位教授告诉他,他们当时在学校充其量只算二流的学生,真正一流的,在学校拔尖的全部投奔了共产党.而且当下点出几个人来,说是这些人如果来美国发展,那一定会有辉煌成就.唐先生走后,母亲和我谈了很久,她谈到她的父亲─

1982年夏天我刚大学毕业,孙友余同志要我向当时任全国人大法制工作委员会主任的王汉斌同志,引见一机部派出的中国第一位留学哈佛的法学硕士。由此有了我和母亲与这位唐先生的交往,母亲后来帮助他解决了被人冤屈的事。

这位唐先生告诉母亲和我,他在美国曾遇到很多位华裔美国教授。不少人是当年清华北大的学生。一位教授告诉他,他们当时在学校充其量只算二流的学生,真正一流的,在学校拔尖的全部投奔了共产党。而且当下点出几个人来,说是这些人如果来美国发展,那一定会有辉煌成就。

唐先生走后,母亲和我谈了很久,她谈到她的父亲──我那曾经第一批东渡扶桑留学日本,参加过孙中山革命的外祖父。他坚持认为他的这个长女是栋梁之才,一定要送母亲赴美深造。

这机会被母亲弃之如敝屣,她义无反顾奔向了延安。谈到我父亲在清华历史系读书时就立志写中国社会发展史,而且已经列了研究计划,写出了若干篇章,但为了跟随共产党抗日救国,他“已悔名山不朽业,志坚意决报邦家”;谈到他们的许多“一二.

九”老同学,早年牺牲的黄诚、王文彬、纪毓秀,还有“文革”中被逼自杀的孙兰(韦毓梅)──那个被母亲称为“我们的阿平”的敌占区红衣女县长。最后母亲竟唱起了当年的《毕业歌》:“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与唐先生的谈话及母亲的感慨后来被添入了《抢救失足者》一章。

谁都年轻过,谁都有过青年时代的梦想,谁都希望成就一番事业,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痕迹。可是我的父亲母亲那一代,为了一个民主自由的新中国,所付出的不仅仅是鲜血、生命,更有泣血的灵魂。

母亲后来曾告诉我:她参加革命就准备好了牺牲一切,但是没想到要牺牲的还有自己的良心。比起我的父母──这些后来经历了无数内心痛苦的幸存者,早年怀抱理想慷慨赴死的老同学才是真正幸福和幸运的。

母亲苦苦追求了一辈子,却在眼泪全都乾涸的时候才大彻大悟。当她重温年轻时的理想,当她不能不承认后来牺牲一切所追随的,都与自己那时的理想相悖,怎能不追悔平生,痛彻骨髓呢? 1980年10月,母亲在给父亲的悼文《当代人的悲剧》中写道:“我哭,比年轻人失去爱人哭得更厉害,因为这不只是失去一个亲人的悲痛,更可伤痛的是他这一生的经历。

为什么我们这个时代要发生这种事情,而且发生得这么多?人们常说年老一代与年轻一代之间有一条沟,不能互相了解。

我要哭着说:年轻人啊,请你们了解一下老年人的悲痛,老年人所付出的牺牲吧!这些老人,而且是老党员,实际是以他们的生命为代价,换了今天思想解放的局面的。实际上我们是在踩着他们的血迹向前走啊!你能不承认吗?” 作者:杨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