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融徐德明 徐德明:曾华鹏老师千古

2017-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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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夫子长逝,痛!让我代表长我.幼我的曾门弟子说话,只因为我呆在老师身边久.我与曾家石婴.石涛如手足,说说他们的爸爸如何培养我们学生,也见出曾老师培养后代无论亲疏.曾华鹏老师永远活在学生心中.老师授业,让我们学生得以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中成长;老师身教,让我们知道应该和他一样保持人的尊严.恰如远在欧洲达沃斯论坛上的老同学汪晖唁电所言:"曾老师对我们许多学生的人生影响深远."老师的学术生命焕发过辉煌,他的生活历程中也曾有过惊恐.凄惶.老师是教师中的人杰,也是现代中国的普通人.老师是精益求精的

夫子长逝,痛!让我代表长我、幼我的曾门弟子说话,只因为我呆在老师身边久。我与曾家石婴、石涛如手足,说说他们的爸爸如何培养我们学生,也见出曾老师培养后代无论亲疏。曾华鹏老师永远活在学生心中。老师授业,让我们学生得以在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中成长;老师身教,让我们知道应该和他一样保持人的尊严。恰如远在欧洲达沃斯论坛上的老同学汪晖唁电所言:"曾老师对我们许多学生的人生影响深远。"

老师的学术生命焕发过辉煌,他的生活历程中也曾有过惊恐、凄惶。老师是教师中的人杰,也是现代中国的普通人。老师是精益求精的人,他对自己的学术成就不无遗憾,他没有过自我满足。老师是真正的学者,他不只是某一方面的专家,更不同于当今在高校中为稻粱谋的人。

老师的文章常常直指人心,日常体味老师与学生的简单言语,深藏在背后的是真正的体贴关怀。老师是淡泊的人,但也常常无法保持心的宁静:从他大学毕业前夕受牵连,到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直到在病房中谈论世事。老师自爱,律己甚严,教学生严,有狷者操守,他是真正有所为有所不为的人。我感受老师的机会比同门更多,生活接触中的一些断片,让我印象殊深:

一般人对老师的学术很推崇,但他与我说过自己的学术遗憾。多年前,我们一起在南京凤凰台开学术讨论会,大雷雨让宾馆晚间突然停电,我们坐在桌边长谈。那一晚,曾老师甚至和我一起抽了烟。黑暗中,闪电乍亮,烟头明灭,听老师说起自己,扪心自问,也叩问历史:学术的成绩是否可以更好一点?能否作出像同龄人哈佛大学夏志清教授《中国现代小说史》那样的成绩?如果学思环境与生活历程不一样,完全可以做出来,但是……说到这里就停住了。

几年前,老师重写《郁达夫评传》,就是想达到新的理想境界,补充论述郁达夫旧体诗的一章,表明他仍然走在学术的前沿。大半年写这本书,他累垮了身体,写完以后就胃出血,其后又是败血症,那一回就在鬼门关上走过一趟。

就在那时,我给老师校对书稿清样,就像又回到读书时候的课堂上。老师对我说过,一生把一桩事情做完善不容易。前年我的《图本老舍传》出版,老师对我说,有这样一本标志性的著作就不错了。我体会,这既是看重本门作家、作品论的方法,也是对我基本成熟的首肯。

老师自爱而谅人。在医院四个月多一点,雇用的护工每次照料他,他总要说谢谢你。博士生易华曾经受过曾老师直接教诲,硕士生金德明是徒孙了,他俩轮流隔天去医院帮助石婴、石涛兄弟照顾曾老师。老师总怕耽误了他们。他们对我说,在医院随时领教,大有收获。

这是实心话。我每天去和老师聊一会,师弟黄善明也不断去。老师说:德明,你们不要每天来,工作负担那么重,我不安。我告诉老师,到您这里来,我可以放松一下,晒晒太阳,谈谈心,现在可谈心的人太少。

他说,如果这样就好。我说,天地君亲师,现在天地都不那么清爽,我无父无君,家中有衰病的老妈妈,医院中有您,我历年来受益最多,我还想从您这里再得到一些。我和老师,情同父子,也像朋友。我去东北开会,老师关心山东洪水冲坏了铁路,德明回来怎么办,如同儿行千里母担忧。

我要带儿子去外地就医,老师说需要钱从他这里拿。我们几十年不通钱财,是淡如水的情谊。住院期间,老师定了规矩,所有个人的慰问金,一概不收。老师重友情,他和范伯群老师共患难,相濡以沫,一辈子的交情。

老师有自知之明,远离名利。他有多种头衔,看重的只有教授身份。老师被赋予了多种身份,但不借这些羽毛装饰自己,他知道适可而止。老师不是一个公共知识分子,但一直秉持书生的良知。老师开了十多年中国级别最高的会,只记得他给我讲关于三峡大坝的争论过程,讲被接见时的乍冷乍热。

一个多月前,傍晚的病房中,老师坐在椅子上,谈易华告诉他的消息,眼睛亮亮地说:德明,得到"王瑶学术奖",那是同行专家的评价,比什么政府奖都重。对我两次得到过国家级"牡丹奖",不期而得的江苏省"五个一工程奖",他从来没有当面提及。

说得够多了,今天来的曾门弟子,年龄悬隔四十多岁。我与老师交往的个人经验,其实是大家的共同感受。曾门弟子敬爱老师。十二年前,他们纷纷提议给老师祝七十大寿,老师说:德明,帮帮忙,别做!2012年春上,诸多同门和范伯群、陈思和教授、中文系的前辈老师在专家楼聚集,开题为"中国现当代文学作家、作品论的理论与方法的深入探讨"的学术讨论会,每个人心底都有祝寿感恩的愿望,但都不提及"生日"两个字。

大家知道,老师郑重对我说过:我只开学术会议,不然就不参加。

老师最后的四五天,肝腹水与疼痛耗尽了精力,已经无法和我交谈,我心中只盼他早点解脱。老师洞明世事,无言地走了,他心中知道毋庸交待。他往生去了另一个世界,身后的事情听之任之。

这两天,数十个曾门弟子从全国各地赶来,和在扬州的同学一道,向老师道别。有不少人,因种种的公务,不能来到今天的现场,还有的在国外。无论在天涯海角,我们有共同的心声,我和同门,一起对曾老师说一声:夫子千古!

(作者徐德明系曾华鹏先生的门生、扬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