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

今日才八到原来黄耀明的爱好是行路(花痴一下:我也是),就马上浮现这一句——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翻回《林夕字传》,果然,林夕在自选的歌曲“约定”旁批注:“很快写完‘约定’,我觉得不够好,想再写,菲却唱完了,尘埃落定,只好随缘。A段是真的,B段的约定是想象的。”

A段是:“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留住笑着离开的神态,当天整个城市太轻快,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还记得街灯照出一脸黄,还燃亮那份微温的便当,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旅馆,门牌,笑着,离开,神态,还有沿路一起走过的长街,这些词句暧昧又甜蜜,却都因“当天”这一过去式的字眼变得伤感起来,因为当天已逝不可再。当天情到深处,连那个人的一个侧面也要凝着泪去看,流泪,是因为太清楚那个人自爱多于爱他,知道这感情不会有好结果,混着欢喜的泪,因为感恩,自己的真情终于得到回应,那怕只是一刹那,那个人也是爱他的,这就已足够——再浓情再密集的回忆也留不住不爱/或者是不再爱的人。

在多年前,林夕与黄耀明和其它朋友一起去日本看U2演唱会,结束后,林夕约黄耀明在二丁目见面,然后等了3个小时黄耀明都没来,林听到路边唱片店里的音乐,后来回到房间,就写了“再见二丁目”——“……唱片店内传来异国民谣,那种快乐突然被我需要,关于你,冥想不了,可免都免掉,情和调留待下个化身燃烧,原来过得很快乐,只我一人未发觉,如能忘掉渴望,岁月长,衣裳薄,无论于什么角落,不假设你或会在旁,我也可畅游异国,放心吃喝……”

冥想,用作动词就是指“深沉的思索和想像”。想象林夕等了长长的三个小时不果,怏怏独归,心也冷了,痛苦地发现,他的一片痴心其实那个人是全看在眼内的,偏对他若离即离,有时对他似有心,但有时又似无意,有时恍若深情,但有时又似是游戏,时冷,时热……他捉不住那个人一点点肯定的情意,偏又绝望地发现自己死不了这条心,漫漫的等待与得不到回应的思念,仿佛只是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条不归路上,绝望而无奈,孤单又凄惶。

那个人有意无意间显露的情意相比起更多时候的冷淡,不真实得象是自己太过于思念太过于执著而冥想出来的,他耽溺于对那个人的爱里,无可奈何却又心甘情愿地恃两分甜蜜的片段去掩饰八分苦涩。

日本之旅催生出林夕系列“出外景”经典——“再见二丁目”、“约定”,还有一首是“富士山下”。隔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自己亲口承认,黄耀明营养了他的创作,他说:“我写了好多歌词,但赢不到一个人”,按这线索去寻找,实在太多太着迹的的歌词是来与黄耀明有关。因为一个人的感触而写下的很多字,感情的痛苦被臆想夸大了,趁机借题发挥成为私人的公开情信,旁人不一定清楚,但当事人一定心知肚明。

或许,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纠结,只有当天、旅馆、门牌是真的,笑住离开之后的全来自于一厢情愿的幻想,宁愿没有发生过离开,只停留在笑住离开之前就好了。但是,绝大多数成年人的感情,永远是算计又留有余地的,所以,才有了“约定”的那一句“就算会与你分离,凄绝的戏,要决心忘记我便记不起”,看透了又如何,无奈心不由己,只好不去想已预知的结局,且享受这砒霜般的欢愉好了。

林夕的徒弟林若宁就曾在“林夕自传”里批注:“老爷(林夕)曾说,与心爱的人拥有同一个门牌是一种福气”。

以此逻辑类推,大概可以发展为:爱一个人的时候,也被那个人爱着,那怕只是一刹那,也叫相爱过,也是一种福气。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留着笑住离开的神态,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再一次哼起,想起一个朋友在空间写的“不看电影,怎知道别人的故事”,突然觉得自己终于成一个不必一一经历但也历经故事的人。大概也算是一种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