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渊和黄逸梵 张茂渊和李开弟 : 一生只能爱一人
这是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故事的女主角名叫张茂渊,出身名门,学贯中西,才情过人,孤傲率性。可能你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但你一定知道李鸿章和张爱玲,是的,她是李鸿章的外孙女,张爱玲的姑母,她同她的外祖父一样贵气,她同她的侄女一样传奇。
张茂渊1900年生于上海,父亲是晚清名臣张佩纶,母亲是李鸿章的小女儿李菊藕,哥哥是张廷重(张爱玲的父亲)。作为名门闺秀,张茂渊从小就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凌寒傲雪独自盛开。
1925年,25岁的张茂渊和嫂子黄逸梵(张爱玲的母亲)一起出洋留学,在那艘从上海开往英国的轮船上,她与这个爱情故事的男主角李开弟不期而遇。
李开弟也是上海人,毕业于南洋公学,获取公费留学生的名额前往英国曼彻斯特留学,一表人才,年轻有为,真称得上是一位青年才俊。
船舶的颠簸使张茂渊开始晕船,她伏在甲板上不停地呕吐,李开弟很体贴的为她拿来毛巾,送来龙井茶水,他还用英语为她朗诵了一首拜伦的诗歌。那杯茶,将一颗少女的心扉浸泡地舒枝展叶,那首诗,把两个人彼此纠缠的缘分细细诉说,一双才子佳人就此一见倾心,两情相悦。
辽阔的大海翻滚起了浪花,西下的夕阳染红了天空,一群鸥鸟鸣叫着翩翩起舞,张茂渊站在甲板上静静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突然,有一个人为她披上了一方披霞,她回过头,不偏不倚,正好迎上李开弟那双深情的眼睛和那抹温柔的笑容。
张茂渊将李开弟送给她的那块粉红色披霞珍藏了起来,只是她没有想到,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那块披霞将会一直陪伴她,成为她爱情的见证与象征。
一对年轻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赏不完的景,张茂渊甚至开始勾勒他们未来的蓝图。可当李开弟知道她的身世后便立刻冷淡了下来。那时候的知识青年,大多有着很浓的意识形态情结。在李开弟看来,张茂渊的外祖父李鸿章是出卖民族利益的卖国贼,父亲张佩纶是“马江之战”中的懦夫,哥哥张廷重是个吸毒又嫖娼的公子哥儿,于是他便断了婚娶之念,毅然斩断情丝,转身和一位女留学生在一起了。
李开弟对张茂渊说:“你不要等我了,我们今生已然无缘。”
倔强的张茂渊却坚定地说道:
“今生等不到,我等来世。”
执著如她,坚贞如她,她说到做到,从此将所有的追求者都挡在门外,再也不谈恋爱,一心一意守候在她的真爱身边,哪怕他已有佳人相伴。
1928年,张茂渊从英国回到上海,任职于怡和洋行。
1929年,李开弟带着他的未婚妻也回到了上海。
1932年9月,李开弟在大华饭店举办婚宴。张茂渊亲自到场祝贺,她盛装出席,表现得落落大方,十分得体,外表不动声色,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她的笑容挂在嘴角,眼泪却流在心里。她爱的人终究成了别人的爱人,她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地送上祝福。
为了真爱,张茂渊选择用一生去守候, 为了真爱,她做了一位黄金剩女,为了真爱,她不顾人言可畏,只因她信奉:一生只能爱一个人。
张茂渊像金岳霖和梁思成夫妇那样,也与李开弟夫妇成为了好朋友,李开弟的儿女们自小便喊张茂渊“张伯伯”,张茂渊始终“发乎情,止乎礼”,有情有义,循规蹈矩,她与李开弟一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1938年,张爱玲去香港大学读书时,张茂渊特地拜托李开弟在香港做张爱玲的监护人,李开弟满口答应,他谨记张茂渊的嘱托,将张爱玲照顾得很周到。
1942年,张爱玲返回上海,在解放前后那几年,张茂渊与侄女住在一起,李开弟经常去静安寺的常德公寓看望她们。每逢李开弟到来,张茂渊都让张爱玲出外买李开弟最爱吃的臭豆腐来招待他。李开弟有车有司机,他经常开车载着她们去吃饭,喝咖啡,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张茂渊倍感幸福。
1949年,上海解放后,李开弟进了上海机械进出口公司从事外贸工作,张茂渊也留在了上海,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像老朋友般互相关照。
“文革”爆发后,李开弟被打为“反革命”,年迈的他被迫每天穿着长筒套鞋在上海的大小里弄里清理垃圾,打扫卫生。张茂渊由于特殊的家庭历史背景,日子也过得很艰辛,但她仍时常带些食品和礼物去看望李开弟,她会捊起衣袖,卷起裤管,用一双细小的弹钢琴的手,帮他打扫卫生。李开弟的子女都不在身边,在最艰难的岁月里,张茂渊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1979年,李开弟得到“平反”,他的妻子却在文革中被摧垮了身体,一直拖到1976年才住院治疗。李开弟妻子住院后,长达数月,张茂渊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夜不能寐,衣不解带,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张茂渊此举使李开弟夫妇和他们俩远在外地的子女感动不已。
李开弟的妻子感到自己时日不多,于是拉着张茂渊的手对她说:
“我早知道你和李开弟是情投意合的一对,当初他对你的出身抱有偏见,对你的个性也不是很了解,他是一个粗人,就断然拒绝了你的初恋,贸然和我恋爱并结婚了。真的,当初我一点儿也不知情,你把你的恋情暗藏在内心深处,我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出来。
等她了解你的为人个性,了解你的坚韧不拔的恋情之后,我已经怀孕。和他再也分不开了。他苦恼过、悔恨过、自责过,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晚了。你作为他的初恋情人是那么地专注于爱情,在长达50年不间断的交往中,你没越雷池一步,这点是我在暗中观察的深刻认识。
他也是一位谦谦君子,你视我的儿女为己出,他视张爱玲为己女,这一切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将不久于人世,我过世后,希望你能和他结为嘟嘟,以了结我一生的夙愿,否则我在九泉之下会死不瞑目。”
在李开弟妻子的一再恳求下,张茂渊含着泪点头答应。
不久,李开弟的妻子安详逝去。李开弟写信给外地的子女,征求他们的意见。他的子女们都知道他们的父亲与张伯伯之间的感人苦恋,因此都极力赞成。李开弟又写信给远在美国的张爱玲,征求她的意见,张爱玲欣然同意。于是李开弟立即向张茂渊求婚,一对白发苍苍的有情人终于得以携手同行,再续前缘。
张爱玲曾提起过“姑妈一直珍藏着一块淡红色的披肩,如珠如宝,外人是动不得的。”可见这块披肩在张茂渊心中早已被幻化成胸口的一粒胭脂痣,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
或许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两鬓斑白的张茂渊会坐在灯下,手里捧着那块淡红色的披肩,摸着、看着,不时地贴在脸上,眼里闪着泪花,露出小女儿般的羞涩和酸楚。曾几何时,她曾幻想着某一天,这块披肩能变成蒙在头上的大红盖头。而今,梦想终于成真,她的心上人给了她一场盛大的婚礼,成全了她的深情苦恋。
1979年,79岁的张茂渊披上那块粉红色的披霞,做了最美的新娘。灯光下,张茂渊颤抖着手取出那块淡红色的披肩,李开弟含着泪为她再次披上。对于他们来说,这块披肩始终如新,永远不褪色。
婚后,他们住在张茂渊在上海黄河路的长江公寓里,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1984年,张茂渊被检查出得了乳腺癌,李开弟不愿让她受刺激,一直瞒着不肯告诉她。他到处寻医问药,找到一位资深癌症专家,做了四次手术,手术很成功。
1987年,张茂渊写信向张爱玲在香港的好友宋淇求助:“可否请先生把爱玲最近的通信地址见示,并转告她急速来函,以慰老怀?我已85岁,张姓方面的亲人,唯爱玲一人而已。”她写完后,又觉得自己年迈体衰,由于双手颤抖,所以字体弯曲如蚯蚓,十分难看。善解人意的李开弟就以工工整整的正楷重新誊抄了一遍。
1989年春节,李开弟带着张茂渊到广州的女儿家过年,让她尽享天伦之乐。2月底,张茂渊的的病情恶化,癌细胞已经扩散至肺部。广州医院的医生拒绝为其治疗,让李开弟直接准备后事。李开弟忍痛隐瞒真相,带着张茂渊在广州四处旅游,陪她散心,哄她开心。
6月,回到上海后,李开弟又四处打听,听说有一位医生独家发明了用蛇毒治疗癌症,他立即高价买来,随身必备蛇毒药。在他无微不至的关怀下,她竟奇迹般地延长了两年零四个月的生命,那位广州的医生后来听说此事后,不由地大为赞叹:“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1991年6月9日是张茂渊91岁的生日,李开弟为爱妻举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party。然而,刚吃完蛋糕,张茂渊突然发病,李开弟百般努力,可惜他没能留住她,一周后,她还是先他而去。
张茂渊是带着幸福的微笑和丈夫的爱走的,在有生之年,她终于等到了她,她是幸运的,没有遗憾。
李开弟含泪写信给远在美国的张爱玲:“爱玲,请你镇静,不要激动,报告你一个坏消息。你与我所挚爱的亲人已于6月13凌晨7:45与世长辞。”信的结尾,他又写道:“不要悲伤,身体保重。”
1998年,李开弟去世,享年一百岁。
她叫张茂渊,她一生只爱了一个人,她的爱人名叫李开弟。
那个等爱的女子虽然已经远去了,可是这个真爱的传奇还在并将永远为后人所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