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御前源义经 巴御前的大天下与小天下
我会记录下这个故事,是因为遇见了FGO亚种特异点三的剧情中登场的角色巴御前。看完之后觉得心中总有一股情绪不吐不快,于是我又开始了自己的胡思乱……不,是奇思妙想。
巴御前这一人物出自军记物语《平家物语》和《源平盛衰记》。但是在当时的第一手史料,由镰仓幕府编撰的《吾妻镜》,以及当时流传下来的公卿日记中中却没有这个人物,从日本史学界的普遍观点来看,巴御前是军记物语创造出来的文学角色。
《平家物语》第九卷“木曾最期”有这么一段记载:“肤白发长,容貌出众。善用强弓,无论马上或徒步,无不百发百中,神鬼皆愁,算得上是一可当千的英雄”。而这位白皮肤,长头发,善用弓箭一可当千的美女,正是巴御前。
她既是获得征夷大将军之位却败给了源赖朝的名将·木曾义仲(源义仲)的爱妾。又是时常伴随义仲,战功累累的勇妇。人们歌颂她为英勇无畏,一骑当千之人。同时,她还是中原兼远的女儿,被称作木曾四天王的樋口兼光与今井兼平的妹妹───与义仲也有乳兄妹的关系。
当然这些并不是我想说的重点,平氏物语中对于巴御前的描写其实并不算太多。在她的故事里唯一引起我的思考,也直接引出本文的,是她的丈夫木曾义仲与她别离时的场景。
《平家物语》第九卷“木曾最期”中记录了他们夫妻二人别离的场景:“经过辗转拼杀,左冲右突,最后只剩下主从五骑了。这五骑中,阿巴仍然健在。木曾说道:‘你是女流之辈,不管往哪里突围,快逃出去吧。我是决心拼个一死的。
你如若落入敌手,就是自尽身亡,也有人议论我木曾在临终一战还带着女人,多难听啊。’可是阿巴仍不想离去,经再三劝说,她心想:‘快来个强敌吧!让我作最后一战给你看看。’便勒马等待时机。这时武藏国有名的大力士御天八朗师重率领三十骑闯来。阿巴杀上前去,与御天八郎并马交锋,猛然间将他擒过马来,按在鞍前,使他动弹不得,立即割下首级抛于荒野。然后她尽弃盔甲等物,朝东国逃去。”
此外在大河剧《义经》中也描写到了这一幕,对其有了诸多补充。其中最触动我的地方是在被命令逃走的时候,巴御前自然而然的不愿听从木曾义仲的安排,仍不想离去时,木曾义仲大喊了一声:“谁来照顾孤苦伶仃的义高(木曾义仲的长子,义仲与其正妻所生)!
”听闻此话,巴御前愣了一下,随即跪在地下哭泣。在走之前,木曾义仲对巴御前说道:“活下去。”在木曾义仲战死后他的首级被挂在京城城门上,源义经(木曾义仲的堂弟)在此遇见了神情彷徨的巴御前。
巴御前看见源义经后准备拔刀杀他(义仲死于源氏的背叛),被源义经拦住后,源义经对她说道:“若是在此杀我,你定性命不保。不要平白丢了性命。”之后向她许诺会好好照顾义高。此后巴御前便不见踪影。
而今在日本有一义仲寺,相传是一尼姑所建。此寺中有着一“巴冢”,故在民间传说中,大多流传巴御前在逃走后削发为尼,终生为木曾义仲祈福。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巴御前是木曾义仲的妾,不能算是正妻,用“夫妻俩”显得有些不太准确。但是我认为既然要将其作为文学作品去解读,就必然要有过分解读。木曾义仲有“日本项羽”之称,一样的英勇豪迈,一样的对政治一窍不通,一样的有红颜知己从小陪伴,在各个方面可以说相似度都很高。
当然比较大的区别就有他们的女人在他们的末路时做了不同的选择。如果说虞姬是自己做了选择,免得项羽狠不下心,那么巴御前作为一个经典又传统的日本女人,自然是完全听命于丈夫的旨意,将选择权交给了丈夫的。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但是她当然没有听从。这也是我摘抄了这么久的历史要引出的问题。
巴御前在做出选择的时候,她究竟是个妻子,还是个女将?
这是巴御前与虞姬最大的不同。如果说虞姬只是个单纯的妻子,是项羽的精神支柱,那么巴御前就不只是义仲的精神支柱,也是他的得力部下。
著名的俱利迦罗谷之战,也就是木曾义仲击败平家的决定性一战,义仲军阵容如下:
右军五千,大将樋口兼光,副将巴御前;
左军六千,大将根井小弥太
中军四千,大将今井兼平
本军一万余,由总大将义仲统领。
巴御前之名,赫然与木曾四天王等名将并列。
正因为她有着双重的身份,才会有这般迟疑。这两个身份之间的矛盾也让我想到“大天下”与“小天下”的问题。
巴御前若是作为女将,作为木曾义仲的家臣,她是定然不能逃走的。作为家臣守护主公,纵使粉身碎骨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抛弃主公而自行逃命,这对于武士而言是死亡都无法洗刷的耻辱。守护主公,这是她作为女将的“大天下”,是她的大义。
但若是作为妻妾,作为木曾义仲的妾室,她是定然要逃走的。丈夫的命令对于她而言是绝对的,更何况这是一个男人即使牺牲性命也要做的事,是男人的大义。作为妾她理所应当无条件的成全丈夫的大义。这是她作为妻子的“小天下”,也是她的大义。
这是一个没有孰轻孰重,也没有解的问题。因为对于在日本忠义文化下流传出来的故事,是无论如何都要对得起这忠义二字,对得起大义的。这份忠义远超生命。而无论是大天下还是小天下,都是有自己的大义的。你无法用单纯的善恶好坏来评价这种行为。
但是,作为木曾义仲,他何尝不是在面临这个“大天下”和“小天下”的抉择呢?
他自然深知作为家臣巴只有与他一同战死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也是对于巴而言最能让她接受的结局。纵使死后也一同前往未知领域,无论是天堂或是地狱。能陪伴着挚爱的人,她定会灿烂的笑着吧。这是义仲作为主公之于家臣巴御前的义。
但若作为丈夫,没有理由让妻子同自己一起赴死。何况他还有长子义高需要照顾。为了能让妻子安全离去,为了能延续家族的香火,他是定然会牺牲自己,绝不迟疑的。这是他作为丈夫义仲之于妻子巴御前的义。
但是他自然也明白,这会让巴自己一人承受丧夫之痛。他自然明白巴是深爱他的,这样做对于她而言或许比死更痛苦。所以才会对她吼着“你死了谁来照顾义高”这句话。而听闻这句话后巴御前虽然万分不舍,却也还是应承了义仲。
蘑菇在巴御前的回忆中写下这么一句“义仲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天下,但这一切都是好听的借口罢了。他真正想的,只是和巴一起在平安的盛世中幸福的生活下去啊”。
前文提到既然作为文学作品,就必然会有过分解读。我愿意设想着这份难题是出于一对深爱着彼此,也甘愿背负彼此的宿业的,挚爱的夫妇之间的壮丽的爱情故事,虽然这个故事并没有太多的笔墨。当然也有说木曾义仲其实要让巴御前逃走的原因是因为他大男子主义觉得死前有女人在身边是很丢脸的事这种很KY的话。
在此我也只能说作为一部文学作品,一千个人眼里就有一千个巴御前,当然也有一千个木曾义仲。我愿意这样的相信他们是这样恩爱的夫妻。
我是真的很喜欢巴御前,但是这次无论如何,这句“巴御前我老婆”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们夫妻本就已经是很恩爱的了,纵使天人两隔,也是情回三世。这样的感情没必要,也没可能让外人插手。
求木曾义仲卫星快点落地。
最近听闻许多人喜欢巴御前,也有人问为什么巴御前人气这么高。我觉得其实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了。
这世上能有几个人会像巴之于义仲一般,信赖着他,陪伴着他,即使舍弃自己的大义,牺牲自己的大义,独自背负伤痛,也会去成全他呢?
得妻如此,夫何所求?
神经病!我就不能是义仲转世嘛?
巴御前最后选择了小天下。
我心想如果那时的巴御前心中一定有这样的冲突,坚信着“大天下”的那个自己会质问选择了“小天下”的自己,你是义仲大人的武士和家臣啊!你为何要为了区区的儿女情长而逃走呢?你是为了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才会做一个武士啊!这是巴御前会做出的事吗?
那时,选择了“小天下”的巴御前,会这么告诉那个选择“大天下”的巴御前:“我并非没有牺牲。我牺牲了义仲大人,还有你。”
我心想那一瞬间的巴御前虽然有着万分的不舍,万分的留恋,却也还是擦干眼泪,按着木曾义仲所说的话,努力的活下去了。
她一直都是个好家臣,也一直是个好妻子。离别前义仲问她,自己是不是哪一步走错了的时候,她红着眼摇着头。她从来没有质疑过丈夫的决定,无论是什么要求她都会去执行。当然也包括了这个沉重的“活下去”三个字。
或许是因为平氏物语中只有短短一段话,而《义经》中有着很长一段的描写,我在写作时更多的是在想着《义经》中的场景。我想到巴御前在刺杀源义经失败的时候被告知“不要平白丢掉性命”时,她一定是想到了离别前义仲对她说的话吧。
“‘活下去’并非一句漂亮话。切身体会到这一点,才能重新站起来。将绝望变成希望,接受所有的一切,向前迈出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