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宪速写】张立宪的“读库”十年

2019-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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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张立宪,江湖人称"老六",2006年凭一己之力推出<读库>系列.十年过去,<读库>已成为很多精英知识分子和爱书族们收藏的"私房书".他相信人类具有阅读的本能,"人最可悲的境况就是25岁已死75岁才埋,一个人只要有摆脱这种状态的欲望和冲动,那么阅读就不会消亡."<读库>近年也推出少儿读物品牌"读小库",立志掀起一场儿童阅读革命.[张立宪速写]张立宪的"读库"十年<读库

张立宪,江湖人称“老六”,2006年凭一己之力推出《读库》系列。十年过去,《读库》已成为很多精英知识分子和爱书族们收藏的“私房书”。他相信人类具有阅读的本能,“人最可悲的境况就是25岁已死75岁才埋,一个人只要有摆脱这种状态的欲望和冲动,那么阅读就不会消亡。”《读库》近年也推出少儿读物品牌“读小库”,立志掀起一场儿童阅读革命。

【张立宪速写】张立宪的“读库”十年

《读库》:一场工业化美感实验

“2005年末,在石家庄开往北京的夜行大巴上,老六脑中生出念头,然后像落第后的洪秀全一样陷入迷狂,《读库》的念头出现在头脑中。在那辆夜行大巴上,做什么,怎么做和为谁做这些问题同时涌现,明确而清晰。那真是一辆众神之车。”导演牟森如此写《读库》的出生。

【张立宪速写】张立宪的“读库”十年

出版人张立宪,花名老六。对于老六创办《读库》的前因后果,描述最诗意、也有历史感的是导演牟森,他是老六饭局常委、《读库》出生见证人。

十年前,为了打破“一眼望到底的”“别人安排好的”生活,老六按照他设想中“书应当有的样子”,编起了《读库》,主体是关于当代中国的非虚构写作。在很长时间里,《读库》编辑部就老六一个人,负责策划、组稿、编辑、校对、设计、印刷、财务、销售、公关。但实际上,老六利用在出版业的积累,总能找到各环节最优秀的专家组成小团队,堪称“云编辑”。

【张立宪速写】张立宪的“读库”十年

同样是老六做梦,白岩松讲了另一件往事,2006年德国世界杯,看过巴西澳大利亚的比赛,白岩松、刘建宏、老六在慕尼黑喝酒,老六勾勒了自己的梦想:“要做十年《读库》,要让你们家那书架,从这头到那头全是《读库》。”

从2006年的0600期到2016年的1600期,江湖人称“老六“的出版人张立宪,主编《读库》正好满了十年。白岩松家里果然有了一长排《读库》出品。

对于这本意为“大型阅读仓库”、双月出版的杂志书来说,它的外形曾十年如一日:永远317页,永远水泥色的封皮,永远在上方正中竖着排出“读库”两个楷体字和每期期号,而下方空空一无所有。只有书脊上反白嵌着“读库”二字的色块不断变换着颜色,默默标示出时间的流动。这些都令它凝结成为出版界的一枚标本,也成就了它令人印象深刻的辨识度。

他向来质朴、低调,对于行业,是恪守工业化标准的专业出版人;对每一本书,则是一位悉心锤炼的工匠、一个辛勤哺育的园丁:用什么字、用何种纸,用怎样的开本、平整度如何、墨色如何、手感和松紧度如何……多年的出版经验让他对这些元素信手拈来,同时也让他不会错漏任一个微小的细节。《读库》今年年初改版,亦是老六和他的团队从规格、尺寸、用纸等诸多方面,一个细节一个细节进行“试错”后的结果。

2006年正式发行的第一期,头条文章是关于郭德纲的,老六约东东枪对郭德纲进行了为期半年的贴身采访。那时,郭德纲还没有全面获得他后来的名望,东东枪也还不是微博大V,但他在郭德纲还没红的时候就已经听了郭好几年的相声,堪称不二人选。

不久后,当觉悟过来的媒体铺天盖地报道这个草根相声明星时,《读库》拿出来的是占据了整整76页的长文,离当事人最近的距离,最长的采访时间,最精细的观察,使它和这本新生读物脱颖而出。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周云蓬身上,老六“派遣”绿妖去采访这位盲人民谣歌手,3个月的采访结束后,绿妖成了周云蓬的女朋友,可见交流之深入。

这些传奇故事差不多已经成了行业里口口相传的段子。但让人惊奇的,是里面体现出来的老六看人看事的敏锐度:他总会找到正确的人去做正确的事(包括他自己),然后不惜成本、不计篇幅、不留遗憾——所谓“三不”原则。

相对应的是更加著名的“三有原则”:有趣、有料、有种。为了这三个原则,老六和《读库》把很多人们早已习惯了的文体拒之门外,包括学术文章、文学作品、艺术评论、个人感怀等等。拒绝一成不变的专栏面孔,拒绝读者们看烦了的熟名字,拒绝那些在网上一搜就几万条的人事,而是每期都去不辞辛劳地挖掘一些陌生人写的陌生故事,不吝篇幅地把它们放在头几条稿子上。

老六和他的朋友们曾经盛赞过一篇马宏杰写的《刘祥武相亲记》,客观地描写一个湖北青年农民在“传后”需求下的曲折相亲经历,故事后面隐藏着一个普通中国农民的善恶观念,以及他和这个世界打交道的方式。

老六文化圈子的朋友很多,用这些名字来填满《读库》的目录,完全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说, “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用表面的花哨和热闹来掩盖内心的贫乏和单调,希望《读库》是真正能带来新鲜感的”。

十年里,出版业起起落落,和其他诸多行业一样,也受到了一波波来自互联网的冲击,老六虽紧跟时代给《读库》开了网店、开了微博和微信,鼓捣出了一系列精美又别致的笔记本,卖得比书还好,成了不少人的伴手礼;鼓捣出了各式各样的书册,其中不乏《青衣张火丁》《护生画集》《永玉六记》这样的“高端”制作……但却并未被时代所裹挟,依然低头耕耘着这本迄今为止还属于小众读物的纸书,不在意行业里畅销书呼天啸地,或是电子书甚嚣尘上 。

“读小库”有多大:张立宪的儿童阅读革命

老六曾是有名的饭局达人,自称交际花,和老兄弟们觥筹交错,电影《神探亨特张》开头的喝酒唱歌镜头,就是老六日常生活的再现。几年下来,老六的神态和语言都发生了潜在的变化,他对《读库》的投入与专注,甚至带有某种宗教般的虔诚。他更推崇不知名的行动者,会劝聪明人要下笨工夫,他不能容忍智力的停滞,埋头于对社会细节的小革命。

去年11月,《读库》十周年年会在中国电影资料馆举行。老六一边给员工和读者们放着电影,一边“探讨人生”。谈起纸质出版的未来,张立宪说,与其讨论纸质书的未来,不如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好。他相信人类具有阅读的本能,“人最可悲的境况就是‘25岁已死75岁才埋,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他的心智都处于停滞状态,一个人只要有摆脱这种状态的欲望和冲动,那么阅读就不会消亡。”

读小库无疑是老六的一次新的实验。

《读小库》是《读库》于2016年推出的童书出版品牌,奉行“陪伴孩子长大”的编辑理念,分春、夏、秋、冬四季书目,以“3 、6 、9 、12 ”的分龄方式阶梯递进,力图覆盖全年龄段儿童阅读。

有人好奇他怎么会想起做“读小库”, 老六笑言“跟年龄有关系”,“人到中年,朋友们坐在一起聊的话题,已经不再是年轻时聊的八卦、风花雪月,都转向养生和生养了,怎么让自己的生命质量更高一些,以及如何养育下一代。”“我们这一代人,很不幸的是从小树立的生育观念都很差。这么多年来,我们才逐渐学会尊重生命、享受生命。”

张立宪讲起自己在德国一间书店里找到一本童书叫《大究竟有多大》,一百多页几乎没有插图全是文字,讲的是康德、苏格拉底告诉你“大”是什么,而这样一本书在德国是给9岁的孩子看的,“这就是德国小孩从小接触的东西。”“那些销量几千万的童书出版资源已被瓜分得差不多了,但依然有一些儿童书没有被发现,而这就是读小库要做的事情。”

“读小库”的筹备、谋划,是从2012年开始的。当时老六结识了格林文化的郝广才,《好绘本如何好》的作者。他的观念和视野宽广,直接和国际一流的作者、插图师合作,把台湾的儿童读物推向了高水准。郝广才见到老六的时候,希望把所有的格林童书版权都交给《读库》,从这之后,老六正式把触角伸向儿童出版领域,和英国、美国、德国、日本、意大利、法国的出版机构,以及内地、台湾地区、香港地区的同行去探讨学习,谋求合作。

今年5月,“读小库”正式推出,在这个技术爆炸、快速升级的时代,老六的“如意算盘”是“希望我们的书、各种各样的产品,充盈在人们的文化生活中,陪伴孩子的成长,让人感受到阅读的价值、生活的美好。”

“我们希望维持现在的出版规模三至五年,这样就可以覆盖一个孩子若干年的阅读生活了。把基本的出版规模做出来之后,再来优化调整,腾出手来做原创。国内有那么多好的题目、画家、作者,可这需要时间,需要我们的经营规模能够维持团队的运转,以及梦想的实现。

能够陪小朋友一路长大,真的是特别好玩的事。有时候会想,一个人长大之后,他会想起一本书对他影响很深,这本书恰恰跟你有关系,那种慰藉和荣耀,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代替的。”

在他看来,“出版这个行业,钱在里面占的权重并不大,要做一本书,不需要动辄烧很多很多、我们都没有见过的那么多钱才能启动。”老六做了许多年书,一直奉行着一个“对”。 因为老六做书的考究,在众人眼里像一个手工艺人,但他本人并不认同,相反他认为《读库》的成功,恰恰是工业化成功的结果,体现了工业化的复杂和美感。

《读库》市场稳步走好,有人鼓动,“六哥,该上市了。”想给《读库》投钱的也有不少,老六就美美地一乐,不为所动。记得有次跟读者见面,他说过一句:“小津安二郎有一本书叫《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我只是个编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