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楼拜包法利夫人 影子──浅议包法利夫人与福楼拜的共性

《包法利夫人》是法国十九世纪现实主义文学大师福楼拜的代表作,作品主要讲美丽的主人公艾玛是富裕农场主卢奥老爹的独生女,她从小到教会学校上学,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在乡村医生夏尔?包法利给卢奥老爹治疗腿伤的过程中,她认识了包法利,并成了他的续弦。

婚后,因不甘与忠厚老实的丈夫过平庸的生活,她分别与纨绔子弟罗多夫、实习生莱昂发生了婚外情,后均遭抛弃。又因偷情过程中消费无度,致使债台高筑,最终被迫服毒自杀。 《包法利夫人》是福楼拜呕心沥血之作,在完成这部著作时,他精益求精,倾注了自己全部的情感。

有两个小故事极有说服力:有一天早上,一个客人去拜访福楼拜。福楼拜吃罢早饭就上楼去工作,一直写到中午。吃午饭时,客人问他写了多少,福楼拜说:“我写了一个逗号。

”吃过午饭,福楼拜又埋头工作了一下午,吃晚饭时,客人又问下午写了多少,福楼拜说:“我把早上那个逗号抹掉了。”这个故事流传甚广,但仔细推敲,似乎有夸大其词之嫌。不过,福楼拜创作《包法利夫人》时,精益求精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这是不容置疑的。

福楼拜从1852年开始写作《包法利夫人》,前后花了4年多时间,才最终定稿。这部著作的初稿有近1800页,完稿后,他反复删改,到最后只剩下不到500页。

他视文字为生命,作品中的每一章、每一节,甚至是每一句、每一字,他都进行了反复推敲、修改。他终日伏案,有时所得不过数百字,有时为了寻求一个理想的字词,竟至汗流浃背。所以福楼拜曾不无感慨地说:“写作是一种苦恼的事业,其中充满了焦虑和令人疲惫的努力。

” 另一个故事是:有一天,福楼拜的一个朋友去看望他,发现他正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看到有人进来,也不打招呼。这位朋友感到很奇怪,上前一问,才知道是福楼拜正在创作的小说──《包法利夫人》中的女主人公死了。

他松了一口气,劝福楼拜说:“你不愿包法利夫人死,就把她写活嘛!”福楼拜伤心地回答:“不,她非死不可,她已经无法再活下去了。她不得不死了。

”说完后,又接着哭去了。从这个故事中,我们不难看出,福楼拜把自己完全融入到作品中了,他与作品中的人物忧喜与共,休戚相关,心心相印。据有关资料显示,福楼拜写包法利夫人之死时,融入了他妹妹死时,他复杂的情感。

正因为用情之深,所以读来才感人肺腑。 也许正是因为以上的原因,这部著作一经发表,就在法国乃至世界文坛上,获得了普遍的赞誉和高度的评价。拉马丁说这部作品是他“20年来读到的最优秀的作品”;波德莱尔赞扬福楼拜“肩负了开辟一条新路的使命”;圣勃夫评论说:“在许多地方,我觉得从不同形式下,看到了新文学的标志”;左拉宣称“新的艺术法典写出来了”;马克思的女儿爱琳娜则认为,“完美无缺的《包法利夫人》问世后,在文坛产生了类似革命的效果。

” 一般来讲,倾注了作者大量心血的作品中,往往或多或少都会隐藏着作者的影子,那么,《包法利夫人》中是否也隐藏着福楼拜的影子呢?福楼拜曾公开宣称:“包法利夫人,就是我!

”①他这句惊世骇俗的宣言对上面的问题做出了明确回答,本文正是试图从包法利夫人身上,找到福楼拜的影子。 首先,从表层来看,福楼拜和包法利夫人之间有着极为相似的人生历程。包法利夫人出生在农场主家庭,家庭富裕,她母亲早逝,从小被父亲送到教会学校读书,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这种教育使她形成了浪漫主义思想,她给自己勾勒的生活充满着浪漫色彩,这种思想直接导演了她的人生悲剧。为了得到“不可思议的爱情”,她嫁给了包法利,包法利的平庸满足不了她无休无止的欲望,她很快感到了婚后生活索然无味,再加上她所受的教育决定了她难以在自己周围觅到一个知音,这就更增添了她的孤独。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参加了一场贵族舞会,并与一位子爵跳了一曲,子爵便成了她永远的精神伴侣。

然而,子爵是可想而不可即的,为了追求新的更刺激的生活,她羞羞答答地暗恋上了实习生莱昂。初出茅庐,生性懦弱的莱昂没能最终满足她的需求,独自到了巴黎。

“从这时起,她忧郁的心中充满了对莱昂的回忆”,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双膝跪下,”“甚至跑去追他,扑进他的怀抱,对他说:‘我是属于你的了!’”然而,充满浪漫思想的包法利夫人是不会长久沉浸在这种单相思中的,一旦“情人不在眼前,爱情也就渐渐熄灭了。

”她很快投进了情场老手罗多夫的怀抱,罗多夫极大地满足了她肉体和精神的需求,但是,当她还沉浸在“我有了一个情人”的欣喜中时,罗多夫已经厌倦了她,并无情地将她抛弃,这次恋情“几乎要了她的命”。

为了给她散心,包法利带她到巴黎戏院去看戏,在这里,她遇到旧情人莱昂,两人一拍即合,很快陷入了如火如荼的爱恋中。这次恋情使包法利夫人债台高筑,最终不得不走上了自杀的绝路。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包法利夫人的形象,那么她就是一个充满幻想,不切实际,行为放荡的女人。 福楼拜出生在法国卢昂,1840年赴巴黎攻读法律,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的父亲在卢昂行医,积攒了一笔不菲的家产。父亲去世后,他陪寡母住在卢昂远郊克鲁瓦塞,靠50万法郎遗产,过着很舒适的日子。

他终生未娶,15岁时就和母亲的一位女佣初试云雨。1849—1851年,福楼拜和朋友一起到马耳他、埃及、巴勒斯坦、叙利亚、土耳其、希腊和意大利旅行,这次中东之旅在为他日后创作积累了丰富素材的同时,也为他放手风月提供了机会,离开了母亲监管的福楼拜频频出入于风月场所,结果染上了梅毒。

病痛无情地折磨着他,他脸色苍白,随时发生神经质的颤抖,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我稍受刺激,每根神经就跟小提琴的弦那样颤抖。

”然而,病痛并没有完全束缚住放荡不羁的福楼拜,病体稍愈后,他就与比自己大11岁的美女诗人路易丝?科莱打得火热。如果我们也要用一句话来概括福楼拜的形象,那么他就是一个充满幻想,行为孤僻,放荡不羁的男人。

把这两个形象放在一起稍稍比较一下,我们看到,福楼拜的形象与包法利夫人是多么相似!有文章认为“艾玛秉承了福楼拜早期的思想、情感甚至脑系病”,是福楼拜“浪漫时代的写照”,“《包法利夫人》可以看作是福楼拜为检讨自己往日的过失而写的一本书,”②这些评价,从根本上抓住了福楼拜与包法利夫人之间的微妙联系。

其次,从深层来看,包法利夫人和福楼拜的精神内涵是相似的。

包法利夫人怀着“追求美好的爱情”的强烈愿望嫁给了包法利,婚后,为了摆脱平庸,她做过许多努力,“星期天有邻人在家里晚餐,她会独出心裁地做一盘好菜,会在葡萄叶子上把意大利产的李子堆成金字塔”,“在月光下,在花园里,她对他吟诵她所记得的情诗,并且如怨如诉地唱起忧郁的柔软乐曲来”,但是,不解风情的“夏尔看来也不更加多情,而是无动于衷,一如既往。

”包法利夫人感到很失落,进而演变成不可遏制的痛苦,痛苦是需要安慰的,然而在人们眼里,她是幸福的,她得不到安慰,甚至连渲泻的机会也没有。

仅仅有一次,她坚定地走向教堂,准备把“灵魂全部投进去”,去寻找“不是世上治病的药方”,可惜神甫听不懂她心灵的倾诉,使她失去了挽救自己的最后机会,这才使她一步步滑进了婚外情的邪路。

包法利夫人寻求婚外情,既不贪名,也不贪财,她准备和罗多夫私奔时,并没想过找她要一个妻子的名份,她和莱昂幽会时,花费了大量钱财,以致债台高筑,走上绝路。

包法利夫人苦苦求索的是什么呢?是一份精神寄托,是对理想生活的不懈追求。人是有欲求的,这是生命的标志和体现,当理想与现实之间产生太大的差距时,任何人都有追求理想生活的权利。

作为十九世纪的一个普通女性,包法利夫人较早地具备了追求女性自由的意识,并为此进行了绝决的抗争,这种抗争可以看作是生命个体为追求理想而进行的斗争,是值得同情的。李健吾先生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艾玛与《包法利夫人》“的悲剧和全书的美丽就在她反抗的意识?”③这是对包法利夫人不屈的抗争精神的充分肯定。

同时,我们也看到,包法利夫人的抗争是盲目的,她仅仅是为了抗争而抗争着,她不满自己的生存现状,希望寻求到理想中的生活,但是,现实生活为什么不能令人满意?理想的生活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该怎样一步步去获得这种生活?她懵懵懂懂,有所知,又无所知,因此,她病急乱投医,一步步走进了自己为自己掘的坟墓,在这个过程中,她彷徨过,后悔过,也反省过,然而,一切恢复平静后,留在她心底的仍然只有迷惘和失望。

  福楼拜从小生活优裕,又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因而具有浓重的浪漫气质。一方面,他的内心深处有火一般的激情,总是期待出现不一样的生活,他是一个“孜孜不倦地追求生命幸福、欲望满足的激情主义者。

”④另一方面,福楼拜是个有产者,一生中绝大部分时间在父亲留给他的庄园里过着安适的生活,他不必为衣食奔忙,在物质上无求于人,不必强迫自己与世人周旋,于是他遁世隐居,只与少数知己──伊万?屠格列夫、都德、左拉等来往。

他不满于当时的社会现状,幻想有更理想的生活,但是幻想与现实之间却总是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怎样寻求到理想中的生活,理想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他有所知,但又无所知,这使他大为失望,甚至对人类前途失去信心。

他的生活态度十分消极,几乎有一点病态,他是一个多少有点病态的完美主义者、幻想家、遁世者。  当我们把以上分析中勾画出的福楼拜形象与包法利夫人的形象作一个比较时,我们会大吃一惊:这两个形象之间是多么神似!至此,“包法利夫人,就是我”,这句感慨也就很容易理解了──包法利夫人身上依附着福楼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