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斯卡夫卡 谁敢说自己读懂了乔伊斯和卡夫卡

2017-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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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简介:"在这样一个物质时代,还有一部分人在探讨詹姆斯·乔伊斯,说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并没完全被物质所吞噬,乔伊斯的文学精神仍在某个范围薪火相传."这是笔者前不久在北大一个纪念乔伊斯的会上对记者说的一段话.那个会有点像追思会,很安静,甚至很秘密,当然,也有笑声.举世公认,詹姆斯·乔伊斯属于小众作家.小到什么分上?据说全世界只有不多几人真正读完了<尤利西斯>,其中最著名的是心理学大师荣格.荣格甚至声称他是"少数读完这部书人中唯一读懂了这部小说的人",评价非常高,高到

“在这样一个物质时代,还有一部分人在探讨詹姆斯·乔伊斯,说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并没完全被物质所吞噬,乔伊斯的文学精神仍在某个范围薪火相传。”这是笔者前不久在北大一个纪念乔伊斯的会上对记者说的一段话。那个会有点像追思会,很安静,甚至很秘密,当然,也有笑声。

举世公认,詹姆斯·乔伊斯属于小众作家。小到什么分上?据说全世界只有不多几人真正读完了《尤利西斯》,其中最著名的是心理学大师荣格。荣格甚至声称他是“少数读完这部书人中唯一读懂了这部小说的人”,评价非常高,高到就像一座山峰只有他一个人登了上去。荣格的攀登已令人生畏,而乔伊斯就更是处于神秘晦涩高不可攀的云雾之上。

许多年前,作为好奇者之一,我也曾试着翻开《尤利西斯》,我对意识流的难度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的是另一个障碍又使我知难而退。我读的是萧乾先生翻译的《尤利西斯》,这部译著的附录说:《尤利西斯》采用了与古希腊史诗《奥德修纪》情节相平行的结构;尤利西斯就是这部史诗中的英雄奥德修斯,奥德修斯是他的希腊名字,拉丁文名字则为尤利西斯。

乔伊斯把小说的主人公布卢姆在都柏林一天的活动与尤利西斯的十年飘泊相对应。在创作过程中,为了突出三部十八章的主题,作者乔伊斯还把荷马这部史诗的人名、地名或情节分别作为各部章的题目。

我记得还是上大学时读过荷马史诗《奧德修记》,现在早忘得差不多了,为了读《尤利西斯》我是否还要重读《奧德修记》?好吧,就算我重读《奧德修记》,我是否能搞懂两者扑朔迷离的复杂关系?算了吧,那时我想,这部天书不读也罢。

时间到了2006年,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乔伊斯传》,我有幸读到这本书。当我读到乔伊斯在创作《尤利西斯》时曾洋洋得意地说,《尤利西斯》与《奥德修纪》的对应关系足够那好事的专家研究三百年的,我突然觉得乔伊斯有点不怀好意,也许那时就有了“叙事圈套”?

《尤利西斯》于1922年出版,乔伊斯希望庞德写个书评。庞德写了,但根本没提《尤利西斯》与《奥德修纪》的对应关系,这使乔伊斯颇为恼火。庞德是乔伊斯的朋友,对乔伊斯步入文坛帮助很大,同时也十分了解乔氏的写作,如果庞德在书评中连一句都不提《奥德修纪》,那只能说明伟大的庞德并不认同乔伊斯的“故弄玄虚”。庞德的态度至少表明了读《尤利西斯》完全可以不必考虑与荷马史诗有什么关系。

《乔伊斯传》重新燃起了我读《尤利西斯》的欲望。读这部传记我觉得最大的收获是破除了围绕《尤利西斯》的种种迷信,其次是了解了乔伊斯这个人。《乔伊斯传》被认为是世界三大传记之一,它近千页的篇幅显然仍是小众的,让大多数读者像对《尤利西斯》那样望而却步。

但是小众并不能削弱艾尔曼这部伟大传记的价值,我相信艾尔曼所说:“我们至今仍在学习,仍在努力跟上乔伊斯的时代,我之所以要为乔伊斯作传,是因为那些曾经困扰着乔伊斯的东西仍然在困扰着我们的时代。”

传记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乔伊斯借钱度日的故事。乔伊斯因为投身文学事业一生贫困,几乎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乔伊斯向所有认识或刚认识的人借钱,包括向当时已是大师的诗人叶芝借钱。乔伊斯借钱从不感到脸红或不好意思。

有一次,他写信给一个已跟人家借过多次钱的朋友借钱,这位朋友再也不愿借给这个只借不还的朋友,称自己现在一分钱也不富余,不能再借给乔伊斯。但是,乔伊斯并不善罢甘休,最后写信给这位朋友说:“如果你实在没钱借我,能否把你的外套借给我?我现在连出门的外套也没有。

”乔伊斯借钱理由非常充分,那就是他认为自己是天才,别人资助天才是理所应当的——他的自信达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程度,因此乔伊斯即使向所有人借钱时也保持了一贯的自信、傲慢和不屈不挠。可以说,乔伊斯从未被穷困所吓倒,他甚至对贫困没有任何恐惧,他认为,对于一个天才的作家来说,贫困算什么?!

是的,乔伊斯太自信了,他认为自己的写作完全超越了前人,他的写作有着伟大的价值。这种自信在别的作家身上也许并不罕见,但像乔伊斯这样固执、这样不妥协、不顾一切坚持自己的天才与创作信念在文学史上却是极为罕见的。

而更罕见的是他证实了自己的自信,《尤利西斯》一问世便受到庞德、叶芝、艾略特等大师的激赏。一个人认为自己是天才,并且在活着时证实了自己是天才,这在中外文学史上可能唯有乔伊斯。这使我想到一个不自信的极致:同样是天才的卡夫卡。

卡夫卡可能是文学史上最不自信的作家,一生只发表了数量极少的作品,而在他去逝时他要求友人把他所有的手稿包括《城堡》、《审判》统统烧掉。卡夫卡对友人说:“我不是燃烧着的荆棘。我不是火焰。

我只是跑进了自己的荆棘丛中走不出来了。我是一条死胡同。通过写作我没有把自己赎出来。在我有生之年我都是一个死者,现在我真的要死了。一个人如果于人无补,就只好沉默。因此应该把我潦草写出的东西全部毁掉。”卡夫卡最广为人知的一句话是“在巴尔扎克的手杖上刻着一句话‘我可以摧毁一切障碍’,在我的手杖上应该刻上‘一切障碍都可以摧毁我’”。

自信与不自信,在两端上同样写出了划时代的伟大作品,这是十分耐人寻味的。如果说乔伊斯的自信与卡夫卡的不自信有什么共同之处,我以为就是两个人都非常固执。他们固执到底,他们绝不聪明,绝不见机行事,绝不为时代一切精神物质潮流所动,绝不被各类集体无意识左右,他们只是自己,只能是自己,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一句话:他们是无畏的。